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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贺新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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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砌成此恨无重数(四)(VIP)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蓝梦姗伏在书案上,画上第二十七轮太阳。二十七日不见,便是八十一秋过去了,贺文轩走时,她年芳十六,如今该是九十有七了,哇,好长寿哦。这么大的年纪,白发如雪,牙齿掉光光,佝着腰,拄着拐棍,站在风中,痴痴地望着远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等着那个不知还会不会回来的情郎,不知不觉把自己站成了一座石像。

望夫崖的真实版本。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搁下笔,这情景光是想象,心里面就酸酸的,如果是真的,如何能承受,她在风化成石像前,怕是早已心力交瘁而死。

相思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的苦不堪言。

无法诉说,却又不能自控,只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魂魄不知在哪一块飘荡,提不起精神做事。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闷闷不乐,动不动就愁肠百转,黯然泪下。

他说只去几日,想不到却是几十日,没有一点音信,这让她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

“蓝梦姗,又画太阳啦!”

宋瑾现在不再客气地称呼她为“蓝小姐”,而是随和地直呼其名,若不是她反对,他更想喊她“梦姗,姗儿”。和她落落寡欢的心情相反,宋瑾的心情好得出奇。他觉得这二十七天过的太快,东宫里德侍妾是有几位,可一个个中规中矩的,好无趣。来了个蓝梦姗,又会下棋,又会弹琴、画画,还会诵经,见识广,就是叫它温课,那循循善诱的方式,也令他不觉得枯燥,他私心里巴不得贺文轩永远别回来才好呢。

蓝梦姗今天不太想讲话,没抬头,拿起笔给太阳描色。

“昨天布置的《史记》看到第几页了?”

“相思病犯啦?”宋瑾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同时递上一盆宫里面的贡糕,晶莹剔透的,上面镶满了各种果仁。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蓝梦姗板起小脸,态度可是很严肃。

“父皇付贺文轩俸银,又没付你的,你干吗较真呢!”宋瑾翻翻白眼,“你抬起头来看看小王,小王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不比那贺文轩差,你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嗯,是不差多少,只差了一点身高。”蓝梦姗一本正经地接话。

宋瑾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个子高有什么好的,天掉下来先砸死他们。”

“天若掉不下来呢?你连树上的一枝梅花都摘不到,有什么好?”蓝梦姗忍不住笑了,再次放下笔,转过身来,“不乱开玩笑了,太子,昨晚是不是没看书?”宋瑾话一多,就是想转移话题。

宋瑾摸摸鼻子,轻轻地哼了声,“说真的,蓝梦姗,小王挺怕看《史记》的,一页页都血淋淋,每一个朝代,有善始却无法善终,看得小王都不敢做皇帝了。”

蓝梦姗眨眨眼,一时竟然无法反驳他,确实如此,纵观历史长河,不管是哪一朝,轰轰烈烈建国,最后终会淹没于鲜血与尘埃之中。

“我不是让你看结局,而是让你学学有德之君建国的策略,看看他们是如何任用贤臣,把国家治理强大。”

“小王也不要看。”宋瑾头一昂,“什么叫有德之君,只不过比其他人多点城府,肚子里的肠子多拐了几个弯,满腹心计。他们对那些所谓的贤臣,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一个脸,没有利用时,就找个理由给杀了,秦始皇、汉武帝……不都是那样。小王可不想过得那么累,当然也没他们聪明。别人都羡慕小王生下来就是钦定的太子,可小王觉着这不是幸运,而是无奈。小王巴不得能有几个兄弟,然后挑一个聪明的、能干的、有心计的做太子,小王乐得做个逍遥的亲王,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要整天忧国忧民。那些个大臣,表面上诚惶诚恐,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的诡计,小王哪里斗得过他们。小王做皇帝,那是绑鸭子上架。其实,小王觉得那皇位给贺文轩坐,给冷炎坐,才差不多。”

“太子,”蓝梦姗惊住了,冲上来,一只手慌地堵住他的嘴巴,“这话可不能乱讲,若是被皇上听到,你会害死贺大哥的。”

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也傻了眼,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的主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瑾轻轻拉开蓝梦姗的手,“你以为小王是乱讲的吗?你的贺大哥是真正聪明人,这些年,远离官场,生怕父皇扯上他,现在为了你跳到这潭深水里。小王知道炎儿从来没瞧得起小王过,他早就瞪着那皇位了,唉,都是一家人,他要做给他呗,不知父皇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斗来斗去,杀人很好玩吗?”

“太子今天很健谈呀!”虚掩的门外,一个轩昂的身影长身站立。立在一边的总管神情扭曲着,指指外面,又指指嘴,再看看旁边的人,意思是他想通报的,可是来人不让。

“太傅,你可回来了。”宋瑾一收刚才的幽怨哀婉,脸露笑意,忙迎上前。

蓝梦姗身子怔了一下,没有抬头,神情淡淡的,捏起桌上的羊毫,在手中转来转去。

贺文轩对着她投来灼热的一瞥,抬脚跨进门中。

“太傅,你的腿怎么了?”宋瑾发现贺文轩走路时,倾斜向一侧,另一侧仿佛不胜其力似的。

贺文轩摆摆手,“不要说我的脚,太子,你刚才那一番话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啊?”宋瑾涨红了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小王……”

贺文轩从容地在书案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拿过蓝梦姗手中的羊毫,手指相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

“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明天就向皇上辞去这太傅一职。我不仅没教出一个未来的君主,而且还让他学会了逃避责任、贪图私欲、胸无大志。这太傅,我做得太失败了,不知皇上会不会惩罚与我?”贺文轩收敛起心神,故意叹息。

“太傅,太傅,”宋瑾忙摇手,“小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说了玩。你们都站着干吗,还不给太傅端茶,你们几个,帮蓝小姐收拾行李去。”他扭头对着一帮宫女和太监吼道。

贺文轩像是没看到他的讨好,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太子刚刚那口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你若真要把皇位让给冷炎,那就和皇上说去,皇上一定会非常慎重考虑此事的。正如你所言,免得流血、杀人。”

宋瑾这下傻眼了,慌里慌张地朝外看看,两手一拱,对着贺文轩深深一躬,“太傅,学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他向一边的蓝梦姗直挤眼,想让她帮着解下围。

蓝梦姗不知咋的,愣愣地在出神,耳朵根红了一片,气息加重。

“太子,”贺文轩坐正了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我故意斥责你,你从出生那天起,就被上天赋予了与众不同的责任,这是你无法选择的使命。你不能逃避,不能回头,不能想让,唯一笔直地向前走去。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满腹诡计,他们有的是满腔热血,对朝廷、皇上有着你无法想象的热忱与忠心。而这些人,会陪着你一路同行,所以你不必担忧什么。只要你心里装着南朝,装着天下苍生,你就会是个好君王。我再加一句,太子你心里一定懂得,你现在的太子之位,皇上为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沾染上了鲜血,你拭得净吗?”

以往,贺文轩很少这样正式地和宋瑾说这些话,希望他能自己体会得出这些。今天,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内心感言,贺文轩不再迂回了。太子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他必须要经历风雨,才能扛起未来的重任。

宋瑾呆呆地注视着贺文轩深邃的晶眸,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太傅,那你会陪小王同行吗?”

贺文轩微微一笑,站起身转向蓝梦姗,伸出手,“姗姗,打扰了太子这么久,我们该回书阁了。”

蓝梦姗轻轻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宫女已经把她的行李收拾好,送进外面停泊的马车中。

“这些日子,多谢太子了。”蓝天,暖阳,贺文轩衣炔飘飘,优雅地向宋瑾抬了抬手,然后掀开车帘,扶起蓝梦姗跨进马车。

抬腿时,俊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下,嘴里发出咝咝的抽气声。

蓝梦姗忙回头,他已恢复自如。

“太子,贺大人要走了。”总管提醒仍被贺文轩一席话震得发呆的宋瑾。

“太傅,”宋瑾追在马车后,“你还没回答小王的问题呢,还有,蓝梦姗也没和小王道别。”

马车压着车道,缓缓向前滚动。

新岁将至,宫中到处张灯结彩,道旁两侧,宫人们在修剪树木,枝头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福”字。

蓝梦姗趴在窗前,沉默不语地看着车外。

“怎么了,姗姗?”贺文轩温柔地执起蓝梦姗的手,久别重逢,她怎么表现得如此淡然,难道她不想看到他吗?

此刻,他的心中,情潮如排山倒海一般,怒吼着、汹涌着,一浪高似一浪。刚刚在东宫,他用了全部心力,才可以自如地说出那一番话。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会……

贺文轩喉结动了几动,凝视着蓝梦姗的眼神又加热了几分,樱唇、粉腮、星眸,窈窕的腰肢,俏皮的嘴角,和梦中一模一样,她真的喜欢他已十年了吗?

“二十七个太阳……”蓝梦姗嘴张了张,吐出了几个字。

贺文轩一下子就听懂了,笑道:“看来西京城天气不错,日日都是晴,我可是只见过十个太阳,八个阴天,还有九天在下雪。”

蓝梦姗眼眶突然一红,撅起了小嘴,“贺大哥,你今年多大?”

“呃?二十四呀,长你八岁?”她嫌他老吗?

“南朝男子,十八算是成年。你都成年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让人担心的事?”这几句话,她是哽咽着喊出来的,接着,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扑扑地往下直掉。

贺文轩吃了一惊,“姗姗,你听我说,事情超出我的意外,我才……”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是无奈的,所以才把几日拖成了几十日,”她带着哭腔,帮他说完,“可是人回不了京,就不能写封信报下音讯?”

大才子脑子灵光一闪,突地醒悟,“姗姗,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我只想着早点把事办完,然后可以早点回来。”他忘了突然多出来的这几十日,还有个人在牵挂着他,唉,后知后觉呀!

蓝梦姗赌气地身子一扭,抽回手,“是,是我自作多情,日日夜夜地乱担忧什么……”她转得太急切,马车刚好又在拐弯,她整个人一倾,咕咚一身倒在了车内。

“噢!”她吃痛地捂着后脑勺,委屈地直撇嘴。

“姗姗……”贺文轩忙伸手将她抱起,没想到她突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发丝凌乱,双颊嫣红,眼中闪过一抹娇羞,他一时看直了眼,“唔!”

他渴盼已久的樱唇贴上了他的唇瓣。

“贺大哥,我……好想你,好想你!”她闭上了眼,不想矜持,舍不得赌气,二个人独享的空间里,老老实实地把二十七天的相思全融在了这一吻之中。

少女的馨香充满了他的口鼻,贺文轩心中一颤,张开了嘴,一点一滴,将自己的情意与温柔,也毫不吝啬地传递给她。

这个吻不很激烈,而是非常小心,像失而复得般,无比珍惜着。

唇齿相依,口沫相融,两人心跳如擂鼓,强烈的情感便彼此无法呼吸,胸口几乎都感到疼痛了。

她缓缓移开芳唇,眨了眨眼,抿起因亲吻而仍显湿润的唇瓣,抚摸着他的脸腮,目光专注、温柔成丝,一滴泪在眼中滚来滚去,“贺大哥,真的不能有第二次了,我这里承受不了。”她指着心口,“我很害怕我们之间这一切又是一个骗局,像个梦般,眼一睁,什么都没有了……”

蓝梦姗的倾诉动情到令贺文轩一时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

他懂她是联想到了冷炎所作的一切,不免心生恐惧。

“姗姗,是贺大哥迟钝了、疏忽了,贺大哥忘了顾及你的感受。贺大哥吓着姗姗了。”他轻柔地拥她入怀,怜惜地拍着她的后背,“贺大哥以后懂了,贺大哥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他也属于姗姗,要处处为姗姗考虑、着想,不再做让她担心的事。”

“你心口不一。”蓝梦姗突然指责道,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呃?”他有点不明白,看她低下了头,不避嫌地撩起他的袍摆,看到了腿上包着的纱布,心疼地叹了声,“受伤也不说,要让我急死吗?疼么?”

贺文轩松懈了紧绷的线条,绽出一丝无比幸福的笑意,“贺西处理过了,没事,过两天就会好。”

“真的?”她质疑地看着他。

他闭了闭眼,肯定地点点头,“贺大哥不会欺骗你的,姗姗。从此后,再没有任何事让我们分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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