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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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什么样的情形?如此一来,虽然身体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但心情始终是愉快的,仿佛他们俩是在一起做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不是受惩罚,而是一起努力。
“那就歇一会儿。”陆缄伸手轻轻揉了揉林谨容的头发,他能清晰地体会到自己对她和毅郎的爱意,以及对现在这种生活的珍惜。他知道林谨容无非是想要他歇歇罢了,于是顺从地拉着她站起来,夫妻二人一起慢慢沿着院子走了几圈,在石阶上依偎着坐了。
夜风清寒,就连猫叫声也听不见了,四下一片静寂,身边的人散发着安静温暖的气息,若然清醒着,正是想和人倾诉的时刻。林谨容把手放在陆缄的膝盖上,低声道:“梦里是在冬天。”
她又旧话重提。陆缄理解为是林谨容的过度忧虑,但也理解为她在向他寻求安慰,他把手放在林谨容的背上,轻声道:“不怕,有我在。”
林谨容没说话,仰头沉默地看着天边的星星。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叫,陆建新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荷姨娘听到声音,匆忙从外间疾步走进来,替他挂起帘账,伺候他穿衣洗漱,温柔地问:“老爷昨夜睡得可好?”
“唔。”陆建新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紧紧锁起眉头,露出一脸的忧愁。
荷姨娘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是在记挂着二爷和二奶奶吧?”
陆建新不答,只脸上的忧色又深了几分。
荷姨娘垂着眸子,继续道:“早前曾使人去看过,还跪着的。谁都会犯糊涂,他们既已知错,老爷便饶了他们这一遭罢。到底是一家人,将来……”她怯怯地看了陆建新一眼,声音微不可闻:“将来老爷和太太还要靠着他们孝顺养老呢。”
陆建新狠狠盯了她一眼,荷姨娘迅速垂下头,露出洁白纤长的一截脖子,睫毛轻颤,哀婉无助。
陆建新把目光从她的脖子上收回来,重重地弹了弹袖子:“谁让你来替他们求情的?”
荷姨娘不承认:“没有的事。
陆建新就道:“求情也没有这么求的。下去吧,不要你伺候了。”
荷姨娘脸上透出几分凄惶害怕来,瞬间眼里就闪了泪光,却也没说什么,低着头,安静地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不多时,小星走进来,沉默地给陆建新行了个礼,拿起袖子替他梳头,陆建新半闭了眼,沉声道:“太太起身了么?”
小星灵敏地回答:“起身了,阿柔正在伺候太太梳头。”安静片刻,又小心试探:“方嬷嬷让婢妾问老爷,早饭想吃什么?”
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过是些素饭素菜罢了,做得再好也不能做出朵花儿来。陆建新淡淡地道:“有什么吃什么。”
小星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再问,低声吩咐一旁伺立的小丫头:“把老爷的话传给方嬷嬷知晓。”
须臾,陆建新装扮完毕,起身往隔壁林玉珍的房里走去,林玉珍已然装饰完毕,正在灯下发怔,见他进来,便起身让了一让,习惯性地问道:“还睡得好?”
虽然刚刚起床,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疲惫得很,多半是夜里辗转反侧睡得不好。陆建新心里有数,也不多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方嬷嬷将一只盛了白茅根汤的刻花青瓷盏递过来,林玉珍忙接过去送到陆建新手里:“毅郎那孩子可乖巧。昨晚我临睡前去看了他,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不肯睡觉,睁着一双小眼睛到处找,看见我去了,就问我,他娘和爹呢?”
陆建新不语,接过刻花青瓷盏,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晌,突然道:“我不喜欢这只青瓷盏。”
林玉珍便沉了脸。
方嬷嬷见势头不好,忙安排早饭。夫妻二人沉默地用了早饭,漱过口,陆建新淡淡地起身道:“我去听雪阁了。”言罢自去了。
林玉珍气得要死。方嬷嬷低声劝道:“太太,您也别急,实在不行,请老太太说一声。”
林玉珍怒道:“人家自己都不操心,自己找骂找罚,我替谁操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干我什么事?!走,我们去荣景居。”
方嬷嬷便也闭紧了嘴。
陆建新进了听雪阁,随手抽了一本书,坐下慢慢地看。天色越来越亮,一缕日光调皮地从窗棂缝里挤了进来,落在陆建新面前的书上,他轻轻转了个身,背开这缕日光。却见门口站着个人,满脸的迟疑。
陆建新惊讶地扔了书站起来,大步迎了上去:“三弟,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陆建立窘迫地松开童儿的手,朝陆建新行了个礼:“大哥。
陆建新亲手将他扶了进去,怪责道:“你看你,明明病着,还起来到处乱走。也不怕再受了风寒,把病情又加重了。有什么事,使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还非得亲自跑这一趟,来了又站在风口上吹,也不进来!”
陆建立干笑着,欲言又止。
陆建新热情地张罗着安置他,折腾了半垧方和气地道:“三弟,什么事?”
陆建立便又站了起来,脸颊上浮现出几分病态的潮红,忐忑地低声道:“大哥,小弟实在难以启齿……”
陆建新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陆建立咬着牙道:“论理,我不该开这个口,二郎他们实在是错了,该罚,只是……”
陆建新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你觉着我不心疼他?”
陆建立大惊失色:“大哥是在说哪里话?”见陆建新还是沉着脸不说话,便转了身,沮丧不安地往外走:“是我失了分寸,大哥只当我没来过。”
陆建新目光沉沉,待得他已然走到门口,方站住了低声道:“三弟,你见外了不是?”
陆建立便又站住了脚,试探地看向他。
陆建新一脸的沮丧和难过:“我晓得你们都会怨我心狠,但我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陆建立羞愧起来:“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实在不对,我只是……”
陆建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我们是亲兄弟嘛。”言罢侧头喊了朱见福一声:“去,把二爷和二奶奶请过来。”
朱见福连忙去了。
“大哥!”陆建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陆建新笑笑,留他:“若是有精神,陪我下下棋,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陆建立哪里还有脸留在这里等着见陆缄?匆忙推脱道:“我该吃药了。”
陆建新也就不留他,看他扶着童儿去了,慢吞吞又走回去坐下。坐了片刻,出声唤人:“我不舒服。”
朱见福领着行动困难的陆缄和林谨容走到听雪阁才知道陆建新回去了,唤过童儿问过之后,陪着笑同陆缄解释:“二爷,老爷一夜没睡好,大抵是痛风又犯了。”
陆缄沉默片刻,转身道:“我们过去探望他老人家。”
朱见福松了口气。进了内宅,战火就烧不到自己身上了。要说,陆建新的心思也难猜,自家人同他求情他都不依,偏要等着陆建立来求情。可陆建立,也真的就来了。
陆缄与林谨容到了陆建新屋子外头,因见阿柔立在廊下,便请阿柔进去通禀,少倾,阿柔出来,尴尬地道:“老爷正在用药,不便见客,还请二爷和二奶奶在外面等等。”
陆缄与林谨容都知道陆建新这是故意晾他二人,便也就立在门口候着。许久,才有管事领了他常用的章大夫进来,进去没多久,阿柔欢喜地出来:“二爷,老爷请您进去。”
陆缄双腿早站得麻木了,一步一步挪进去,正要给陆建新施礼,就听陆建新淡淡地道:“不必忙乎了,领着章大夫给你三叔父瞧瞧去。”
“是。”陆缄应了,低声道:“不知父亲的身体如何了?”
陆建新倒理不睬的“嗯哼”一声,摆手让他退下。
待得陆缄去了,阿柔小心翼翼地问陆建新:“老爷,二奶奶……”
陆建新冷笑一声,自躺了下去。
阿柔不敢再言,手脚利索地替他整理被褥,又悄悄儿垂手在一旁立好了。
许久,小星进来,低声道:“老爷,三老爷不肯看病,没见二爷。三太太拉着二爷哭呢。”
陆建新懒洋洋地挥一挥手:“让二奶奶回去吧。”
【第440章 操心】
芳竹陪着林谨容往荣景居去,且行且向她汇报:“昨夜二老爷去看了三老爷•;•;•;•;•;•;三老爷不见二爷,让人送了一本孝经出来给二爷,隔着帘子说是愧不敢当,让他到大跟前伺候去。二爷劝了一回劝不好,也就留了大夫要走,三太太便出来拉着二爷的衣服哭,问他,怎么有钱给外人博名,就没钱给自家人救命?”
林谨容只不过笑笑。陆建中居中挑拨,陆建新将计就计,只有陆建立最老实,但只陆缄必是很难过,夹在这么多人的中间,即便不是左右为难,也郁闷得紧。
毅郎正由豆儿和潘氏带着在院子里玩,无精打采地将他最爱的那只皮球扔到地上,半天才过去懒洋洋地踢上一脚。乍然听到了脚步声,立时抬起头来看过去,才刚看到是林谨容,就委屈地瘪了嘴,抽泣起来。
林谨容的心都化了。快步上前抱起毅郎,在他的额头上连着亲了好几下,低声哄道:“我的宝贝,娘在这里。”
毅郎紧紧抱着林谨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胸前,一动不动,眼泪顷刻间就浸湿了她的衣领。林谨容就有些发怒:“是谁和他说什么了?”
“咦,跪了一夜,还这么精神?”林玉珍闻声从房里走出来,板着脸上下打量了林谨容一番,淡淡地道:“我就是告诉他,他的爹和娘忙得很,顾不上他了,以后他要跟着我和他祖父过日子,问他肯不肯。”
林谨容顿时勃然大怒。
林玉珍瞥了她一眼,道:“自作自受。”言罢自领着方嬷嬷去了。
豆儿忙在一旁同林谨容道:“大太太问四少爷肯不肯,四少爷先前装没听到,大太太便又将他拉到面前问第二遭,四少爷还是没出声,只垂着眼把太太给的玩具还太太。可没哭过,这还是第一遭。夜里没睡好,醒了好几次。”
潘氏低声道:“说来也真奇了,这么小的孩子竟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往日奶奶有事儿离开,他也不曾像这般。”
林谨容把毅郎紧紧抱在怀里,将脸贴着他的额头,一副心肠瞬间被颠去覆来揉了好几十遍,打了无数个结。这孩子这样的敏感聪明,这样的离不开她,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沙嬷嬷从屋里出来笑道:“二奶奶,老太太请您进去。”
“好。”林谨容答应了,才要放毅郎下来,就见毅郎圈在她脖子上的小手又紧了几分,于是轻轻拍拍毅郎的背,柔声道:“娘抱着毅郎一起进去。”
毅郎没吱声,只静静地贴在她的胸前,片刻不肯松开。
“这孩子就像他父亲一样的。”沙嬷嬷看得明白,压低了声音说林谨容:“老奴多句嘴,二奶奶您也太急了些。”
林谨容苦笑一声并不多言,只道:“多谢嬷嬷昨日为我解围。”
陆老太太念完一段佛经,扶着素心的手站起身来,慢吞吞走到榻边坐了,抬起一双老眼看向同她拜谢的林谨容母子,淡淡地道:“我是看这孩子可怜。亦不忍他们父子反目。”
早知道不会得到他们的赞同,但陆老太太能做到这步已经是很好了。林谨容垂着眼轻声道:“无论如何,多谢老太太替孙媳解围,孙媳铭记在心。”
陆老太太不置可否,沉默许久突然来了一句:“陆氏的族人可否在义庄支领嫁资?”
林谨容忙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是家贫无力筹措嫁资的,无论是姓陆,还是姓林,又或是姓宋,都可以。”
陆老太太便又垂着眸子转动念珠,许久方又来了一句:“再来两次没人帮得了你。下去吧。”
林谨容看向沙嬷嬷,见沙嬷嬷含着笑朝她眨眼睛,也就顺着老太太的心思,抱着毅郎行礼告退。
等她出去了,老太太将念珠转了两圈,低叹道:“我是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了。”
沙嬷嬷赔笑道:“老太太您可是到了将养的年纪了,管他们这些闲事做什么?好生享福就是啦。”
陆老太太沉默半晌,方道:“也是,舍得总比舍不得的好。做了好事总比倒在海里的好。”
“那是,行善之家,必有余庆。”沙嬷嬷抿嘴一笑,扶她起身:“走,咱们出去晒晒太阳,散散步。”
毅郎长得壮实,沉甸甸的,林谨容一夜没睡好,抱着他走到半路就实在走不动了,便柔声同他商量:“毅郎好乖乖,下来自己走几步可好?娘抱不动了。”
毅郎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林谨容,也不说话,只可怜兮兮地又将她的脖子搂紧了几分。
她欠他的啊。林谨容叹了口气,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豆儿看不过去上前劝毅郎:“让豆儿抱你好么?”毅郎趴在林谨容的肩上,紧紧抿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恨恨瞪着豆儿,一副“要你多管闲事”的模样。
豆儿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
林谨容咬着牙将毅郎往上托了托,叹道:“罢了,谁叫我生了他。”又想起毅郎把玩具还给林玉珍的机灵劲儿,又忍不住笑着在毅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陆缄打发春芽:“收拾几件礼品,去同亲家太太说,我们这里没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