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游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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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衣书生轻哼一声,在名录上留下富每文三个字,拉着自己的书童就施施然往里头走去。
参赛的青年俊彦陆陆续续入场,眼看就快到截止入场时间了,才见到有几个纨绔子弟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房少祖,他昨晚上喝花酒到深更半夜,直到这时候才起了身,几个狐朋狗友一拥而上,起哄着把他送到赛场门口。
“少祖,祝你此次旗开得胜,如愿抱得美人归!”
“那是自然,小爷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一阵猥琐的哄笑声中,房少祖带着书童大大咧咧走到入口处,大马金刀地往马扎上一坐。
“哟,这不是房公子么?”
这房衙内是城中有名的呆霸王,办事人员倒也认得,不敢怠慢。他心里也自在嘀咕,这个太守公子从来粗鄙无文,怎么会想到来参加赛诗大会?
“嗯,把我名字写上,我们进去!”
房少祖身边的书童脸上露出一丝怨愤之色,但随即又忍了下去,他从办事人员手中接过毛笔,端端正正写了三字正楷,放下笔,对着房少祖点一点头。
“好漂亮的字!”
办事人员接过名录,只见房少祖三个字骨架均匀,筋中有肉,是一品的书法,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书童几眼。
那书童大约不过十岁左右年纪,挽一个乌黑的发髻,虽然年少,脸上却是一副严峻的表情,身上穿着虽然是新浆洗的仆人外衣,气质却倒像是个经年风霜的老夫子。
“这个小朋友,你又有多大了?”
那书童伸出右手五指摊开,又伸出了左手捺去一指。
“才九岁?”
办事人员赞了一声:“房公子,你家这书童可了不起啊,只九岁就有这笔好字,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哼!”房少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快点,把东西弄好了小爷要进去了!”
“是是!”
办事人员赶紧把名录收了,递过号牌,看那书童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房公子,你家这书童什么都好,只是过于少年老成了些,这不爱说话不太好吧?”
那书童本来已经当先进门,听了他这句话,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双目放光,轻轻吐出一句。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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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限韵(1539分+更)
辰时三刻入场正式截止,众人循着牌号各自坐定。
因为是书院临时改造成的会场,所以也比较简陋,每位参加初选的人不过有一张小几,两张板凳而已。只是稀稀疏疏地分得甚开,为了防止互相串联作弊。
桌子稍微有些凹凸不平,看来是积年所用,更有些学生在桌面上乱七八糟用刀子刻了些词句,幼稚可笑者有之,情深款款者也有之,看来也甚是有趣。会场后角有供应茶水,许多人打发小厮去取,尤其是那些习惯苦吟的选手,没有茶水润喉是万万不行的。
初时同一考场中的人也有互相认识的,寒暄招呼,兄台贤弟的叫得热闹,一时闹闹嚷嚷。
巳时正,考官巡场,场内才迅速地安静下来。不过因为毕竟是民间考试,不是那么严格,所以考官脸上也都带着笑容,勉励几句就发下题目。
题目是装在一个竹制小筒中,用泥封好,由小厮捧着,一个个送到参加初选人的桌上。
李白醉意浓浓还在摇头晃脑,顾小西心急,第一个拍开泥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
“以春为题,限四支韵,不限体。”
虽然只有十一个字,但顾小西也只能看懂前面四个,总算是知道今天的题目是要以“春”为主题——至于什么“限四支韵”,那是什么鬼东西?“不限体”,大概是可以就是不限体裁的意思,随便五言七言都可以?也许现代白话诗也可以?那魏大力也许也能过关……
顾小西胡思乱想一阵,发现所有的书童都开始帮着铺纸磨墨,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赶紧踢了还在打瞌睡的李白一脚。
“醒醒!题目下来了!”
“嗯……嗯!”
李白从半梦半醒中被惊醒,迷迷糊糊从顾小西手里接过了纸条,勉强睁大眼睛扫了一眼。
“限四支韵——喝!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命题作文!”
他猛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撕成碎片,向着半空一洒,也不顾旁人侧目,伏倒在桌面上就睡。
“笨蛋!”
顾小西在他后脑勺狠狠敲了一记,敲得李白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面色恍惚。她这位假扮的书童拧着表面上主人的耳朵,附耳交待:“为了富小姐的终身幸福,你给我好好表现,再敢装傻充愣,我撕了你!”
“呃……”
李白总算稍微清醒了些,他勉力保持眼睛睁开的状态:“好,我来写,题目呢?”
“题目你不是刚刚看过了么?”
“忘了……”
“我敲死你!”
“那边的同学不要喧哗!”
监考终于按捺不住提出警告,顾小西吐吐舌头,赶紧压低声音。幸好初选的题目不长,以她的智商也勉勉强强地记住了。
“以春为题,限四支韵,不限体?”
李白当然比顾小西有文化,所谓四支韵,是前朝沈约沈伯崇《集韵》所规定的上平十五韵之一,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九佳十灰,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每个字代表一类韵脚,虽然有些读音相近,但在近体诗当中也不可以混用。比如一东二冬,虽然百姓日常说话当中压根儿分不清楚,但若要作诗,尤其是近体诗,就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所谓限韵,就是出题之后,要求作者一定要以这个韵脚。所谓限四支韵不限体,就是在作诗的过程当中,无论是什么体裁,最终只能用归类与四支的这几个字作为韵脚,例如“枝”、“丝”、“姿”、“眉”等等。他是最讨厌这一套的,奈何现在重任在肩,不得不为。
李白咂巴着嘴,挽起袖子,慢慢地开始磨墨——在所有带书童的公子当中他是最苦的,什么事情都得亲自动手,他的书童就坐在一边,美滋滋地托着腮,呆呆望着。
“春啊——春——春……”
“你老是叫春干什么?快点写!”
顾小西变身为拿鞭子的角色,凶恶地逼迫催更。
“咳!拿酒来!”
磨得墨浓,李白执起毛笔,轻咳一声,又开始摆谱。顾小西知道这个时候的李白是不可违逆的,天大地大没有灵感来时大,她赶紧乖巧地奉上精巧的锡制酒壶。
对待现在的李白,酒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这一壶大约三四两酒的样子,刚好能刺激缪斯女神的到来,又不至于让他醉倒。
李白接过酒壶,一饮而尽,高声长笑,再次招来了监考的严厉警告。他也不管不顾,落笔如烟霞,行云流水间写满了一张白纸。
题目是《春思》。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
李白写完诗,拍拍屁股就自己交卷跑了,在几百个人当中算是最早离场的一批。顾小西虽然不懂诗,但这首感觉也有些熟悉,应该是流传千古的名句,所以大有信心,在门口大肆吹嘘不提。
化名为富每文的富敏,也是入场未有多久就带着弟弟出来了,她心中自觉今天这首七绝咏春做得还算不错,进入复选的问题应该不大。她自然不敢跟顾小西等人照面,自个儿偷偷地就先溜回去了。
魏大力也是很快就出来了,不过据说是交卷时候被巡场的考官抓住赶出来的。
他的诗是这样的:
你是我底
电!
你是我底
光!
你是我底
神话!
你是所有力量底Energy!
“原来你就是后世梨花体的祖宗……”顾小西的头上冒出三条黑线。
魏大力还在喋喋不休认为“底”字和四支是一个韵脚,也可以用,至于最后出现的“Energy”,是他自小学习的西文,发音也与四支类似,归入同一韵脚也可以云云。
“唉,幸好我跟着小白去了,你果然还是指望不上!”
顾小西当然又开始吹嘘自己的功绩,李白走在路边被冷风一吹,却是一个激灵。他猛地一拍脑袋,面色大变。
“不好,刚刚作诗,错了韵了!”
“什么?”
顾小西大惊失色:“错韵?那是什么玩意儿?要紧么?”
第三十九章 错韵(1739分+更)
时已近中午,大多数的参加初选的书生公子都已经散了,毕竟只是一首短诗,写来也花不了多久的功夫。只有房少祖这边,还是迟迟未动。
他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瞪着自己的书童,干咳几声算是催促。
书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题目,面无表情,他左手轻轻抚弄着下巴,倒像是在拈须一般。书童右手边的白纸上,到现在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水断草枯涩柳枝……”
这哪儿是春天?
房衙内自然是不懂的,他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只是觉得耽搁的时间太长,心中颇不耐烦。
“快点!本公子还约了人在天香楼庆祝!”
那书童沉稳地点了点头,拈起笔来,眉头松开,一挥而就。
四句七言工工整整,下笔力道千钧入木三分,直欲裂纸而出!
“好,快交卷!”
※※※
“错了韵?”
这厢顾小西还在着急追问,李白一脸沮丧,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
“今天的诗限四支韵,我写了首古风,平时用习惯了,最后一句‘何事入罗帏’用的五微韵……”
用韵这件事,在近体诗中十分严格,但古风之中却要宽泛许多,很多发音相近的韵都可以混用。比如四支五微八齐十灰,这四个上平韵的韵脚字都比较接近,在古风当中混用了就不算是错。
若是平日作诗,李白这首春思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麻烦的是限定了四支韵,若是考官稍微讲究一点,光这个出韵这一条,就足以把李白取消资格。
“小白你怎么这么笨!”
顾小西恨不得跳起来再狠狠敲他的头。
※※※
“好诗啊!”
下午的评审当中,一个评委从纸堆中翻出了这首《春思》,轻轻吟诵,拍案叫绝。
“哦,辅仁兄,又看到什么好东西,拿来给老夫看看!”
厅堂正中坐着一位白发白眉的老者,他身穿紫衣,眼睛半睁半闭,面前一壶清茶,缕缕散着茶香。
“可惜这诗是错了韵了,不然必是初选压卷之作!”
那评委颠颠地跑到老者面前,递上诗卷,叹息一声:“奉老,你也看看。”
那老人就是这次赛诗大会最为德高望重的评委——应奉天。他今年已过古稀,两年前才从御史台的位置上告老还乡,此老素以清廉直谏闻名朝野,一笔文章也是沉郁顿挫,颇受人推许。
自从他自告奋勇任这武陵城赛诗大会的评委以来,其它几位评委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就算是房太守对他也有几分忌惮。
应老接过诗卷,轻轻展开铺在桌面上,手指轻轻抚过这几行诗句,仿佛是要用指尖代替眼睛来看似的。
“好诗,果然是好诗……”
“轻而不浮,灵而不散,所言虽是闺阁之事,却没有猥亵的意味,一派清新自然天真烂漫,此子当为第一!”
老先生拍板定案,呵呵长笑。
“奉老,你看这人还错了韵,如果说定他为第一,恐怕人心不服啊!”
“嗯……”
应老也是一时激动,在看过了几百首烂诗之后,突然看到一首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难免会有些失态。错韵这件事情是事实,如果张榜公布这首《春思》为第一,难免会受人诟病,他自己倒是不在乎,但生怕造成学诗的风气转变,大家不求格律工稳但求诗句惊人,这反而就失去了赛诗会的本意,未免不美。
“那……再看看,这卷子先放在我这里。”
如果没有其它好作品出现,应老是不会愿意让这个错韵的被平庸的诗句压在下面的,只有看看今年还有什么四平八稳的好作品了。
“啊也!怎么竟有人做出这样的诗来!”
正在他犹豫踌躇的时候,却听角落里另一个评委失声叫了出来!
“济北,何出此言?看到什么东西?”
应老也有些好奇,转头问询。
那被唤作济北的评委抬头笑笑,摆手道:“奉老,今儿我们的题目是春,大家都是春思春归春怨发春等等不一而足,没想到这篇却全然翻转大不相同,所以一时惊异,失礼了。”
“哦?拿来我看!”
那评委端起卷子,恭恭敬敬送到应老面前。应老举目一看,先是赞字。
“好字!”
一笔正楷当真是如钢筋铁骨一般,字型矫健有力,落地生根,所谓字如其人,这字应老一看就喜欢上了。
第一句,“水断草枯涩柳枝”。
“啊呀!”
这哪儿是春天的景象,这一脉干旱苦涩的风情,霎时把弥漫的春意卷了个干干净净,应老大是好奇,不知这人到底要怎么把春这个题目给做下去。
“新禾初种未有期。”
接句巧妙一转,却到了农夫的心态,看前一句的说法,料来正是春旱,农人刚刚把新禾种下,却遇到这种气候,自然是心急如焚,不知何日才有收获,故有未有期的担忧。
“江南四月无春雨,叩阙问君知不知?”
“好!好!好!”
应老连喊了三个好字!
这不同于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