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捕探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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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放声大哭,也不挣紮了,就任他抓着手腕,杵在道上痛哭流涕。
荆大鹏头痛不已。这女贼怎能说哭就哭?那双大眼睛喷水似地,一下子就儒湿了她的脸孔。也可能哭得多了,她眼眶红,鼻头红,脸颊也红红的,竟显出另一种姑娘家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
他不为所动,他向来不懂什麽叫做怜香惜玉;在他眼底,她就是一个以哭泣骗取同情的嫌疑女犯。
不过,真是吵死了,这女人再哭下去,恐怕山顶的积雪都要崩了;再说他一定要让她知道——
「住嘴!我荆大鹏绝不做这等有违天理的肮脏事!」
「荆大鹏?你是南坪县的大鹏铁捕荆大鹏?」她的哭泣倏忽收止,又是那种眨巴眨巴的眼神,直瞧着他不放,好似看到稀奇古怪的人物,一双红咚咚的泪眸绽出惊喜的光采,大叫道:「你真是荆大鹏?!对了,那边是荆家村,你要回家去哦?你不是忙着抓强盗,怎有空回家玩?哎,你怎不早说呢?今日相见,果然雄壮威武,跟传说中的南坪铁捕一个模样。我就说嘛,坏人怎会有这般英武相貌,堂堂正正,走路有风,枉我住在南坪一段时间了,却是到了今日才有缘见到铁捕大人您的英姿啊。」
她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热络得像是碰着了老朋友,想将好几年的话一古脑儿倾倒给他;说到最後,原有的哭音早就转回了高扬清脆的愉快嗓音。
荆大鹏越听越头痛,正要喝她住口,她又道:「说起南坪铁捕荆大鹏,那是京畿方圆五百里的大人物。你知道你有一首传唱的曲儿吗?我们南坪的小儿都会唱:南坪有铁捕,大鹏展翅飞,威名响当当,坏人吓破胆。南坪有铁捕,大鹏震四方,百姓笑呵呵,安居又乐业……」
荆大鹏冷冷地看她唱曲儿。他早就放开她的手了,否则让她牵着他的手,比手划脚指指唱唱,成何体统。
这女子说哭就哭,要笑就笑,收放自如,比唱戏的还厉害百倍,更遑论寻常的良家妇女会有这般能耐,因此他更加确定她是个女贼子。
是贼就要抓。他叉着双臂,打断她的唱词:「还唱?唱得再多我一样绑你回衙门治罪。」
「大人冤枉啊,您误会奴家了。」她又变回委屈的都嘴表情。
「误会?饿了三天三夜?跑得很快,力气也很大嘛。」
「我以为你是坏人呀,我一个女子独自赶路,总得小心为上。」她面带忧色,向他双掌合十道:「捕头大人您行行好,您是大大的好人,施舍我几个小钱,我得赶快回家了。」
「你爹真的生病?」
「是的。不然大人您跟我回家,瞧了我爹便知我没有说谎。」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得空回家省亲,还要跟她去西邱县……不对,她先前的说词是家住西邱县,刚刚却自称是南坪人。
「哦?」他绝对不会吝啬施舍她讯问人犯时的冷笑。「回西邱?还是回南坪?」
「嘿……」她看着他的冷笑,也跟着傻笑,突然转身就跑。
「站住!」荆大鹏不料她胆敢再跑,伸手就往她抓去,手指只碰到她的衣袖,又让她给逃脱了。
这回她拼了命发足狂奔,也不跑村道,而是向旁边休耕的田地窜去。
她速度快,他的步伐更大,这回他不再避讳男女有别,更不跟她客气,一个纵跳向前,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扑下的瞬间,他感觉好像抱住一根木棍,那份量甚至比衙门的水火棍还轻。
田野间,冷风吹,解冻的泥土散发出潮湿的味道,他也闻到了某种未曾闻过的气味,有点甜,有点香,带着温暖的气息,不断地钻搔进他的鼻孔里。
这季节花不开,草不长,哪来的怪味?他正欲拉她站起,这才惊觉他的鼻子贴在她的脸颊,两人几乎耳鬓厮磨,而他庞大的身子则是完完全全地压住了她。
「非礼啊!救命啊!」身下的姑娘突然扯开喉咙大喊:「哇呜,摸人了!大鹏捕头是大色胚啊!」
荆大鹏弹跳而起,气得脑门充血。这女贼花招百出,他得找一条绳子将她绑了,先押到百花镇,再通知东邑县的官衙带她去县城问案。
「起来。」他用命令的,不想再碰她。
「好痛,我脚扭了。」她慢吞吞地爬起身,坐在地上,屈身向前,扳了扳脚掌,仰起头,朝他露出一个苦恼无奈的表情。
阳光出来了,照得她脸蛋格外亮丽,泪水洗过的眼睛更清亮,两颊的红晕也更形娇媚;他别过脸,不想再看她那个眨巴眨巴的眼神,只庆幸刚才那重重一扑,他并没有压断她的骨头。
时间已近正午,荆大鹏懊恼地看了天色,若不是跟她纠缠这麽半天,他早就回到家了。
「谁叫你跑。快站起来!」他仍是不假词色。
「好吧,我不跑,可我也走不动了。痛!痛!」她龇牙咧嘴地喊痛,又在小腿摸了摸,拖了一会儿,这才勾起唇角,指了他身後。「嘿,有人来了。」
「八叔叔?八叔叔你回来了!」有个年轻小夥子跑了过来。
「阿壁?」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赶快过来瞧瞧。」荆壁气喘吁吁,惊讶地望向坐在地上的姑娘。「这姑娘?」
「惊动这位大哥,真是对不住。」她开了口,又是柔弱颤抖的声音,一双美目微带泪水。「是奴家脚扭了,疼得喊救命。」
「阿壁,你怎会在路上?」荆大鹏不欲让女贼主导局势。
「爷爷奶奶盼着你,要我出来瞧八叔叔回来了没。」这麽大一尊姑娘坐在地上,荆壁哪能不好奇,再问一次道:「这姑娘?」
「奴家是荆大爷身边的丫鬟。」姑娘抢话。
「你的丫鬟?」荆壁又惊又喜。「八叔叔你收了丫鬟?」
「不是!她——」
「啊!」姑娘突然哀号一声,凄绝痛苦,令人听了觉得好痛。
「姑娘怎麽了?」荆壁很紧张,立刻蹲下来查看。
「奴家没走过远路,脚跌疼了。大哥你别扶,我自己可以起来。」
「八叔叔,你怎能让姑娘赶路呢,快帮她看看呀。」
「看什麽看?我又不是大夫。」
「你不是随身带些伤药什麽的,帮她抹抹。」
「回去村子给大夫看就行了。」
「哎,姑娘啊,我八叔叔就是这样。」荆壁倒是不好意思。「他脾气是又直又硬,不懂得跟姑娘说话。」
「奴家习惯了。」姑娘咬着下唇,仰望站得又高又直的大鹏捕头,悠然地道:「也只有这样的荆大爷,铁面无私,公正不阿,这才是天下百姓所尊敬的南坪铁捕啊。」
荆大鹏瞪她一眼。再演啊!演得再多照样逮她归案。
「别废话,快起来。」
「八叔叔你别这麽兄嘛,又不是喊犯人。」荆壁又问:「该怎麽称呼姑娘?」
「奴家名唤小田。」
「哦?甜汤圆甜滋滋的甜?」
「奴家家里穷,连煮甜汤圆的糖粉都买不起。」姑娘幽叹道:「我爹娘希望我长大以後,能嫁给家里有很多田地的好儿郎,所以喊我小田。」
「小田姑娘你放心,我们荆家的田地很多……啊,我不是说我啦,我已经有娘子孩儿了,我是说我八叔叔。」
「那是铁捕夫人的福气,小田只愿做个执箕帚的侍奉丫鬟。」
「什麽猪鸡狗的?」荆壁听不懂她掉书袋。「再说,我哪来的八婶婶啊。」
荆大鹏在一旁猛翻白眼。刚才他问小贼名字,她还说她叫昭君,现在倒变成一块小田地,跟荆壁聊起来了。
「阿壁,别跟她说话了,我要带她走。」
「她脚扭伤,怎麽走?」荆壁又望向荆大鹏道:「还是我先赶回村子,叫人擡了软轿来?」
「不,不麻烦大家。」荆大鹏立刻否决。让村人为女贼擡轿,真是太擡举她了;反正他长得粗壮,也不是没在险恶的地形背过受伤或死掉的歹徒,他想也不想,便道:「我来背她。」
「这就对了。」荆壁十分殷懃,见到地上散着几样东西。「八叔叔,我帮你拿包袱。」
「大哥,不好意思,那个小包袱是奴家的,麻烦您……」
话还没说完,荆壁已捡起小包袱,跑回来递还给她。
「谢谢大哥。」她欣喜地抱住包袱,娇滴滴地答谢。
荆大鹏当下做了决定,既然她扭了脚不方便走路,还是以疗伤为先;况且他都即将踏入荆家村了,他想先看看爹娘,再来处置这只女贼。
「还不上来?」他蹲下身,不耐烦地回头喊人
「嘻!」随着轻笑声,一个软软热热的小物体飞扑上他的背部。
真轻!她到底有几两重啊?荆大鹏站起身,感觉她比他的大包袱还轻,要不是他轻拉着她的脚,他不会认为自己背了个人。
「八叔叔回来了!爷爷,奶奶,爹啊,八叔叔回来了!」那厢荆壁已迫不及待,左手提包袱,右手提礼盒,一路嚷嚷往前跑向荆家村。「我家八叔叔回来了!八叔叔带姑娘回来了!大家快出来喔!」
荆大鹏不怕村人误解,女贼就是女贼,他会向村人说清楚的。
「哇!」娇软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大鹏捕头你在荆家村也很出名,大家都要出来欢迎你耶。」
「闭嘴。」他不跟她打哈哈,直接警告道:「你待会儿不准乱说话,现在也不准在我脖子边吹热气。」
「我没吹气呀。你不要我呼吸,我岂不晕死在你背上?」
「你别再玩花样,我先带你回荆家村疗伤,再解你到百花镇去问案。」
「大人冤枉啊,您口口声声说要抓我,可我安分守己——」
「不要乱动!」荆大鹏心头一突,向来谨慎办案的他竟忘了查证一事——「你脚真的扭伤?」
「真的呀。」
荆大鹏不想再跟她说话,迈步往前走去。可是,当她双手勒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笑得像是一只瓜噪的鸭子,两脚用力夹在他腰际,差点夹得他肠胃打结时,他就知道,他上当了。
荆家大厅很久没这麽热闹了,几乎全荆家村的人都跑来了,挤不进去的就在院外探看,上回屋子挤进这麽多村人,还是两年前荆壁娶媳妇时。
人人兴奋谈笑,争看荆家小八儿带回来的「丫鬟」,唯独荆大鹏一张冷脸。
「三哥,有没有绳子?」
「要绳子做啥?」荆三哥转过来问他。
「我要绑牲口。」
「你不用忙了,哥哥们知道你要回来,今天一大早就宰了一头猪。你回来好好休息,平时忙着抓坏人辛苦了,这两天就在家里当大爷。」
屋子里就有一个「坏人」。荆大鹏忍住不说,恼得用力抹了抹脸 什麽会演变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当他背着女贼走回村子时,久候的爹娘早已迎出村口,要他仔细别跌着了姑娘;村人们亦争相问候姑娘,甚至大夫都主动跑来出诊。
他本想板起脸孔说她是可疑女贼,但一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娘含着泪,高兴地说大鹏总算有女人照顾了,他就什麽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管他在外头多麽威风,回到荆家村,他就只是荆家的小八儿。
此时,女贼正在向大家「说故事」,他也想听听他是如何和这位「小田姑娘」结识的。
「小田流落南坪县城,饥寒交迫,晕倒街上,教正在巡城的荆大爷给救了。他知道我无家可归,便带我回家,让我养病;小田惶恐不已,又无一技之长赚取生活所需,待病好之後,只能爲荆大爷打扫缝衣做饭,以报荆大爷收留的恩情。」
小田说完,以袖子轻轻揩了眼角,也有妇女红了眼眶。
「打扫缝衣做饭就够了,这些大鹏都做不来。」一干女眷齐声道。
「我上回去南坪,记得大鹏的屋子小,没有厨房。」有人问道。
「我去向邻人借竈。」小田不慌不忙地回道。
「对了,那边只有一张床,那你们晚上睡觉……」
整间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皆竖起耳朵准备听答案。
「荆大爷是大大的正人君子。」小田美目含泪,望向荆大鹏,一接触那瞪过来的大眼,立即不胜娇羞地低下头,幽幽地道:「小田命贱,本想随意打个地铺就睡,可荆大爷坚持要我睡他的好床,盖他的暖被,他自己去厅里打地铺。呜,小田这辈子没碰过像荆大爷这麽好的人啊。」
荆大鹏握紧拳头。最好他每天累得骨头都快散了,从衙门回来还要睡又冷又硬的地铺!
他什麽样的疑犯没见过,狡猾的、死不认错的、哭爹喊娘的,就是没见过这麽会掰故事的女贼,随问随答,不见破锭,演戏的功夫更是他前所未见。
哼,扭到脚?荆大夫看了半天,说是脚筋发炎,并没伤到腿骨,帮她贴了一块狗皮膏药,旁边的家人村人还替她感谢老天保佑呢。
可他爲何不当面揭破她的谎言?
瞧爹娘笑得那麽开心,这些年来他回家,何曾让爹娘如此笑开怀了?
他是八个孩子里的老麽,自幼受到爹娘兄姊的宠爱,他若待在村子里耕田或念书,应是生活无虞,甚至还有机会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可偏偏他选择了一个极具危险性的差事,十六岁离家到南坪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