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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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一切这样一气呵成,看得周氏心惊胆寒。
阿茂见到周氏在一侧发呆,笑着问:“阿嫂,怎么了?”
周氏摇头,轻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刚刚王管家说的事。”
郗超看向她:“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凝之夫人来信,说是他们王家在在建康近郊庄子上的葡萄熟了,邀我们去尝新。顺便多住几天。”
阿茂心上一颤,献之曾说过他们家有个庄子上的葡萄特别美味,什么时候一定要带她去尝……难道是他……她已经好久没见过献之了,一颗心只是嚬嚬呯呯跳个不休。
郗超见阿茂那一番情状,只觉得好笑,刻意逗她:“我身子不好,自然是去不了了。”
“啊?”阿茂十分失望。
周氏也明白郗超意思,叹气:“家中杂事太多,我看是得推辞了。”
阿茂心中有话,却又说不得,一颗心被放在空中荡漾,只是把手放在嘴里咬。
郗超摇头笑,对着靖安道:“既然我们都去不了了,你就陪着大小姐去一趟吧,整日把她和我这个病秧子放在一起,也非良策。”
阿茂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愿意和阿兄……愿意与阿兄一处的……”
郗超沉思:“看来阿茂也不想去,干脆推了去吧。”
阿茂急得都要站起来了:“不……我要去要去……”
郗超和周氏相视一笑,指着阿茂叹气道:“看看,看看这位,急得什么样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相见
阿茂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广袤的良田,哀哀的叹了口气。
前头赶车的靖安笑话她:“大小姐啊,这车窗上一点灰都被你袖子揩完了。”
阿茂依旧叹气,今日因是出孝后第一次出门赴宴,装扮的颇为精心,头上顶着蔽髻,上面金钗步摇晃荡,沉重得阿茂头都抬不起来了。
靖安见她不回答,分神侧头回去看她一笑:“不过这么着也不错,让那些等闲人等看到大小姐这等绝色的容颜,怕是田都不舍得耕了。”
阿茂扑哧一笑,知道这样终是不符合礼制,把脑袋收了回来。
靖安打趣她:“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马上便要见到献之少爷,怎么这么不开心?”
阿茂捧着脑袋,摇摇头:“这几日只是觉得愁人的很。”
靖安哈哈大笑:“大小姐可是哪顿没吃饱饭,竟愁上了?嗐,少年人啊,尚不知道什么是愁苦,整日嘴上却挂着,等到有一朝,大小姐像老儿我这般年纪了,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真的愁。不过那时您的脸上应当还是会像老儿一般挂着笑呢。”
阿茂似懂非懂,看着靖安笑得满是沟壑的面孔,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想到阿兄,他的确每日见了自己都在笑,但是阿茂明白,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不然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一般呢!
靖安顿了顿,叹口气:“大小姐,你有何愁人的事,便同老奴我说说吧。”
阿茂顿了顿,问道:“靖安叔,阿兄这些年对你最是信任,有什么事,旁人不知道,你总是知道的,你可以告诉我,阿兄到底出了何事吗?”
靖安鞭子抖了抖,面上笑得灿烂:“大小姐恁的亲厚你阿兄,大少爷到底没白疼小姐你。”言毕专注的赶起车来。好像眼前除了前面那两头牛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阿茂摇摇头,知道靖安叔不愿同她说她想知道的。脑中浮起郗超苍白的一张脸,她心下后悔,阿兄正在病中,她不该贸贸然只顾自己开心,一心一意的惦记着献之,她不出半年便要同献之成亲了,若是成亲后,和阿兄怕是一年都难得坐下来吃顿饭吧,她懊恼自己这么不懂事,只是一心一意想些情啊爱啊的,真是……
阿茂咬咬唇,颇有些烦闷。
牛车碌碌,穿过蔓蔓轻纱一般的碧绿稻田,向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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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牛车行将到达王家的别院,道路两旁院墙之中可以看到丰茂的葡萄架,漆黑遒劲的葡萄老枝高高的伸出来,满眼是赤红青白的累累果实,串串挂下来,空气中似也弥漫着葡萄浆果醉人的香气,隐隐传来女子欢笑声,阿茂原本有些阴郁的心不由也有些雀跃。
靖安一声“吁——”牛车停在了一处朱门前,阿茂才掀开车帘,便有十二三岁的小厮递上玉蹬,阿茂踩着玉蹬下了牛车,被侍从引着,和靖安一路向内院走去。
这里虽然不过是王家一座别苑,却建的也十分精致,到处假山林立,流水采采,亭台楼阁,水榭高台,让人目不暇接。
一路分花拂柳,穿过一个长长的假山洞,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四周一片繁茂,竟是初初在院墙之外看到葡萄园,这葡萄园奇大,几乎看不到头,葡萄架下摆满长几,上面皆盛着各色新奇瓜果美食,盛装的仕女贵妇正惬意交谈,穿着纱衣垂髫总角的小儿小女围着葡萄架捉迷藏,地上随意放置着精巧篮筐,伶俐的侍女正手执银剪刀踩在梯架之上将那一串一串的浆果绞下,随意的丢入篮筐。
阿茂只觉得一时之间目不暇接。
忽而,一个彩衣少妇匆匆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你可来了啊。”
阿茂屈膝行了一个礼:“道韫姐。”
谢道韫拥着她,贴着她耳朵道:“再不来,某些人怕要亲自到你阿兄府上抢人去了。”
阿茂一时羞赧:“道韫姐在说些什么呢?”
道韫一笑,缄默不语。
阿茂面上飞霞,岔开话题:“凝之哥他们呢?”
道韫笑:“在前头陪着一众宾客清谈呢。”
阿茂点头应了一声,心想着怕是献之也在列的。
远远看到几个童子正围着一个男子调笑,那男子怀抱着琵琶,恣意放歌,几个小儿在他鬓边插着时令鲜花,大红大紫,他也不恼,似乎还唱得很陶醉。
阿茂看了半天,觉得这人装扮邋遢,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半天才辨认出来那分明不是乐伎,而是……
阿茂张了张嘴:“道韫姐,那不是……那不是徽之哥吗?”
道韫顺着她的目光,斜睨了那边一眼,叹道:“不是他还是谁?说起这个人,真真要把人气死。”
阿茂侧头去看道韫:“他欺负阿姊你了吗?”
道韫苦笑:“那倒没有,你也知道,年初他去了建康,和我们家阿遏一并分在桓大司马幕中做事。整日里只是吃酒,吃得混淘淘的,不理政事,不久又被送到丰城公大将军桓冲帐下做骑兵参军,那位大将军做事严谨尽责是出了名的,一点都不因为是大司马的弟弟而有丝毫自以为是,很是简朴勤勉,倒是好,碰上了徽之这么个活宝。”
“月前那丰城公巡帐,看到徽之在帐中饮得大醉,哪里看得过眼,便问他在何处任职。徽之便答说自己也不甚清楚,每日只是看见牵马的人来来往往的,怕是管马的部门。丰城公哪见得自己帐中有如此尸位素餐厚颜无耻的人,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他管多少马,徽之就说自己从来没和牵马的人说过话,自然不知道有多少马。丰城公最后气不过,问他道:‘那你来了这些时候,可知道有没有马死了?又死了多少?’徽之直接说他连活马都不知道几只,遑论死马了。”
阿茂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徽之哥还真是……名士风采……”
道韫自己都说得笑出来:“这还没完呢,前些时候正逢暴雨,队伍出行,你徽之哥直接钻到丰城公的马车里,把丰城公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何事禀报,谁知徽之好生厚颜,直接说:‘这下大雨的,你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坐在车里呢?’”
阿茂实在撑不住,大笑起来:“那丰城公倒真是好脾气,可有和徽之哥同乘?真有意思。”
道韫摇摇头,叹道:“这般作风,只顾自己舒坦,终是于己于家不利的。”言毕,引着阿茂入席,和一众女眷好一阵寒暄。
阿茂身侧的一个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生得标致灵秀,一双黑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看着很是喜人。道韫介绍道:“这是我四叔的女儿,今年刚刚许了人。”
阿茂笑:“这么可人的妹妹,许的哪一家?”
少女害羞的低头,娶了一枚绛红的葡萄,含在嘴里,只是一咬,浆果迸裂出汁水,她小鼻子一皱:“哎呀,怎么这么酸啊。”
道韫一笑,道:“说起来和咱们还是一家,是大丞相的嫡孙,表字元琳的那位。”道韫听说过,大名叫做王珣的,也算是献之的堂弟。
席间几个女眷一气称道那少女有福气,说那王元琳极是有才华的,一手书法也写得出神入化,名声只追阿茂的大哥哥郗超。
少女咕噜道:“王家哪有书法不好的啊。再好比不过王子敬去啊。”
说着说着,众人又谈到郗超,分分艳羡的表示郗家圣眷正隆,也不知道为什么,阿茂觉得他们眼中分明参杂了一些旁的东西,似乎话里有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让阿茂很不舒坦。只是浅笑应着,一言不发。
少女一听阿茂的哥哥是郗超,眨眨眼睛,贴着阿茂耳朵问道:“我听说那王珣是跟着郗大人做事的,应当经常出入郗府吧,郗家姊姊可有见过他真人。”
阿茂心想这少女好生大胆,初初见面,开口便是向自己打探郎君,笑着作实答了:“不曾,但也听人称赞过。”
少女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道:“哎呀,我却听人说他生得很矮的。”
一旁的道韫推了那少女一下,斥道:“成日里只见你顽劣成性,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三叔真是把你宠得没样子了,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端庄的样子?”
少女做了个鬼脸:“大姐姐以前还不是老在家里抱怨凝之哥吗?我怎地不能说?”言毕,起身跑走。
道韫气得笑起来,话都说不出来。
阿茂道:“不知谢三叔可来了?”她还记得少时见过的那个神仙一样美好的人,这么多年,只要遇到,她还是会多看两眼,想看岁月在这么个人身上,究竟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道韫叹气:“四叔去世后,三叔在家沉寂了很久,前一段时间才被相王辟用,聘为吴兴太守,三叔都这么大年纪了,却只是这芝麻大的一个官,一个人在那边,竟还十分勤勉,已许久不回来了。”
阿茂正想说些什么,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表小姐,那边七少爷有请。”回头一看,却是多日未见的阿蔻。他笑吟吟的,小声说道。
阿茂侧头去看道韫,道韫笑道:“去吧。”
阿茂这才站起身来随着阿蔻离去。觉得自己一双手都颤抖了起来,心里笑自己的没出息。
刚刚出了院子,离了众人眼目,阿蔻便变得活泼起来,缠着阿茂一路说笑,来到一处庭院,挤挤眼睛:“此处是七少爷院落,很是僻静,表小姐先坐坐,奴婢去前头请少爷,他一听说你来了,老早就坐不住了。”言毕,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阿茂环视这个房间,和那个人的感觉一样,处处透着素净、高雅,碧纱帐,焦尾琴,奢侈着,却又低调着,青瓷博山炉上雕琢着寻仙故事,仙山顶上青烟袅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她细细凑着鼻子去闻,虽知道香,却并不知道其中成分,自在心中瞎猜,猜来猜去却只觉得好笑。
突然腰上一紧,后背一阵温热,阿茂只觉得心上一跳,便被人抱在膝上坐下来了。
她颇有些害羞:“你走路都没声的,这样……抱着……不好吧,若是被人看到……”
献之逗她:“谁不知道你将是我女人,怕什么?”
听他这么说,阿茂臊得连都要贴到桌子上去了。
献之将脸靠着她的脸,轻声道:“刚刚一个人笑什么呢?”
阿茂垂目:“我想学……想学调香,我听阿蔻说你身边的人都……都精于此道,所以所以……”
献之哈哈大笑:“你莫不是在捻酸?还没嫁过来呢?便要把我身边这几个人都挤兑出去?”
阿茂低头,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我……没有……”一会儿又吸了口气:“你骂我妒也好,我看到有旁的女子多看你几眼,心里便虫咬般的疼。若是你屋中放人,我也无怨,我知道,阿嗣房中也是有人的,这原是算不得什么的……”
献之只是静静看着阿茂,看着她说得有些伤心起来,叹道:“你若不喜欢,我就只留一个人在屋里可好?”
阿茂心里一痛,抬头看献之,目中含着两泊水。等着他说出他心里她以外的那个人。
献之一双眼睛看了她半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傻丫头,就是你啊。我心心念念的人不就是你一个吗?你还在这里捻酸吃醋,和我算起帐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嗯?”
阿茂只是感动,伏在献之肩上闷声不语。
献之感受着她小兽一样的气息,笑着道:“那调香术,你还是不要学了罢!”
“嗯?为何?”
“那需要灵敏的嗅觉,所以,不能沾荤腥,要吃素的,你肯吗?”
“哈?”
萤火
吃过了哺食阿茂本想回家,却被献之难看的脸色生生拦了下来,她嘿嘿干笑数声:“我们来日方长……阿兄身子不好……我想多陪陪他。”
献之冷笑:“你又不是什么名医,家中也不是没有嫂嫂,回去除了添乱还能作甚?”
阿茂垂首,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献之紧紧攥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