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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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么说也成,不过偷的是人而已。”他低笑。
“嗄?”袖儿有听没有懂,挠了挠脸,再看向主子,怎么也看不出端倪。“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没偷。”
“偷的人不是你,而是府里的丫鬟。”尹子莲啧了声,嫌他不够机伶。
袖儿呆了下,才意会过来。“难道是……雁儿姊姊?”
尹子莲微扬眉,意外他竟连那丫鬟叫什么名字都记得,确实是记忆力奇好。
想了想,他也不啰唆,直接道:“记住,我的院落不准有任何丫鬟踏入,要是你在回仆房的路上,瞧见哪个丫鬟想摸进夏荷斋,立刻阻止,要不就找廉贞,知道吗?”
袖儿直睇着他,小嘴微张。“雁儿姊姊来这里偷人?偷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偷人?”好怪,如果是自己,肯定是偷吃的,再不也偷值钱的,偷人……怎么搬出去啊?
尹子莲直睇着他,低低笑开。“你是个男孩,所以不懂,但有太多丫鬟是很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懂吗?”
“……不懂。”大少说话跟爹爹不同,很难听懂。
“不懂就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懂,现在,你只要记得我的吩咐。”
“袖儿知道了。”点点头,袖儿又问:“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大少也真是的,这么一点事,明天再说不就得了?不过,算了,他是主子嘛,爹爹说主子本来就可以随意差使下人。
“去备热水,我要沐浴。”
“……嗄?”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廉贞特地去带你过来?”他笑得坏心眼。“谁要你让那丫鬟踏进我的寝房,害我沾染满身俗艳脂粉味?”
要不是他睡觉不习惯有人在身旁,一入夜便要廉贞到后头小院睡,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摸黑爬上他的床。
苦着脸,袖儿拖着沉重的躯体下楼,很想哭。
本来以为自己的命很好,跟着主人可以吃饱饱,可是入府第二天,就发现主子的个性不太好,自己未来的日子好像不会很好过啊……
可怜兮兮地顶着寒风,袖儿独自上厨房烧热水,来回运送,等全部弄到好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还杵在那边做什么?”尹子莲走到冒着热气的浴桶前。
“……不然呢?”
尹子莲懒懒瞅他一眼,摇了摇头,褪去身上衣物,一丝不挂地踏进浴桶里。
见状,袖儿吓得倒退几步,尖叫的瞬间,用力以双手捂住嘴,直瞪着他露在浴桶边缘的宽实肩头。
完了、完了,看见了,看见了!不该看的,可是偏偏看见了!怎么办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来替我擦背?”尹子莲回头看他,舒服地将颈枕在桶缘上,檀发披垂。
擦背袖儿又是倒抽口气,看向站在门边的廉贞,只瞧见他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袖儿!”
愈想愈觉得这一切都是主子恶整自己的手法,袖儿咬紧了牙,应了声,“来了!”接着僵直地走到浴桶边,拿起摆在花架上的手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肩上及背上擦着,努力移开目光,然而人就在眼前,乌亮的檀发、宽实肩头、漂亮的美背……
“你当我的身体是墙吗?”尹子莲挪往前些,微偏头笑看他。
“吓!”袖儿不自觉倒退两步。
“见鬼了?”
“不、不是。”摇着手,袖儿只能再站回原处。
主子面白如玉,眉浓眸深,当他一勾笑,笑得坏心眼时,总教人头皮发麻,可如今他笑得魔魅妖美,却让自己看傻了眼。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既美又聪颖,又是富贵人家……怎么老天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尹子莲凝睇着他,像是看出他眸底的不平,笑意更深。“怎么,你这小子认为老天极不公平,对不?”
“袖、袖儿不敢。”好可怕,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猜着了?
“很公平的,这天底下可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尹子莲笑着,轻声咳了起来。
袖儿没有答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他的背,感觉他一直咳不停,由轻渐重,最终开始失控。
“大少。”廉贞走来轻拍他的背。蓦地,尹子莲身子略往前,呕的一声,吐出了秽物。
袖儿看着地上青中带黑的秽物,甚至还掺着血,错愕的瞪大眼。下一刻,耳边立时传来廉贞的咆哮声。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到前院去叫人找大夫!”
回过神,袖儿慌忙地大声回应,“是、是!袖儿马上去!”
顶着刮骨寒风跑出夏荷斋,一路上,袖儿不断回想着主子说的话,不断想着他呕血的画面与刚去世的娘……都呕血了,大少是不是和娘一样就快要死了
怎么就快要死了,他还是压根不惧不畏?
他说的公平和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人,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他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
脑中有好多好多疑问,袖儿边跑边想,待找到胡大娘时—
“袖儿,你怎么哭成这样?”
咦?哭了?袖儿抹了抹脸,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大少吐了,还呕出血,廉哥哥说要赶紧找大夫!”
霎时之间,整个尹府响起吵杂声,不一会工夫,大夫来了,尹老爷和夫人守在儿子床侧,尹家其它两位少爷和千金也在,袖儿窝在角落里,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赶紧跑去厨房煮一壶热茶。
再回房时,大夫已走,尹家两个少爷和千金亦已离去,只剩尹老爷和夫人在床边看着,袖儿端着一杯热茶,走近。
“这小孩是哪来的?”尹至宝回头瞥见他。“不需要奉茶,去旁边候着。”
“老爷,我是袖儿,是大少要我留下的,这杯茶是要给大少漱漱口。”袖儿端茶的手伸得笔直。“刚吐过,口中的味道会让人难受,漱漱口会觉得舒服些。”
尹至宝有些迟疑,但尹子莲已哑声开口,“袖儿过来。”
“是。”袖儿点了点头,走到床前,见他要起身,忙要他歇下。“大少躺着就好,我可以喂你。”
说着,将热茶倒进杯盖,吹得微凉,再轻轻倒入他的口,一次一些些的份量,不但可以润口,还可以祛除口中异味。
“你倒是挺熟练的。”尹子莲勾笑瞅着他,尽管面色惨白,但眸色有力。
袖儿缓缓地说:“我娘常病着,我都是这样喂她喝茶。”
“喔?”没追问他的娘亲,只因为那日他只见到他和他爹。想着,他看向爹娘道:“爹娘,我不碍事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可是你—”
“放心吧,不碍事。”他笑,眸色很坚持。
尹至宝见状,只好带着妻子先行离去。
“廉贞,你也回去休息。”
他面有犹豫,但最后还是顺从主子的命令。
顿时,房里只剩尹子莲和袖儿,他费力地抬手,抹去眼前小童滑落的泪。“哭什么?”
“大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袖儿说着,泪水不断滑落。
他好笑反问:“我要长命百岁做什么?”
袖儿一愣,突地也不明白长命百岁有什么好。但每个人不都是这样说的?
“袖儿,人生在世,重在活的价值而非长短。”尹子莲疲惫地闭了闭眼。“记不记得我要你默的大宗师篇?”
袖儿点点头,却更不懂主子为何在这当头提到那篇文。
“繁华如梦,功名富贵如过眼烟云,这些身外之物,并非我想追求的,这一生中只要能找到一个懂我,懂得生死本一体的人,我这一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袖儿听着,有听没有懂。
“我有疼我的爹娘,拥有富贵的身份,还有聪明的脑袋,这一辈子衣食无缺,所以老天让我身体差一点,很公平的。”他说,笑得无畏无惧。“就算老天让我立时死去,我也不会埋怨,只因这世间没有让我牵挂的人,只可惜了,找不到可以和我一样跳脱生死之外的莫逆之交。”
他不会因为身体不好而愤世嫉俗,那是因为他已经拥有许多,又也许是他性情天生与家人较为淡薄,才会教他对人间毫无挂念。
“大少别说晦气的话,你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袖儿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就怕他和娘一样,说了很多话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瞧我傻的,怎会跟你说这些?”尹子莲轻笑。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在尹府格格不入,会觉得他对待两个弟弟太过淡漠,更无法理解小弟为何可以对捡回来的丹禾亲如妹妹般地亲手照料。
这人世对他而言太乏味,除了偶尔逗人能激起一点兴味之外,再没有让他渴望追逐的目标,所以,他才会觉得留与不留都无所谓。
“那我当大少的莫逆之交,我让大少牵挂,好不好?”
尹子莲先是一怔,而后低笑。“……那你得通过我的层层考验才成。”这小孩真是可爱得紧,一点心眼都没有,多天真。
“考验?”
“对,天亮后,你得将我今天教你的那首曲子弹一遍给我听。”
“……”
“等我睡醒。”说完,他疲惫地闭上眼。
袖儿站在床畔直睇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倒不是因为主子没下命令,而是他房里没人。要是睡到一半又不舒服了,该怎么办?
想了想,决定留下,却见床上人又张开眼。“大少,你不舒服吗?”
“……你站在我的床边,我要怎么睡?”
“喔,那我站远一点。”袖儿连忙退了几步。
尹子莲不禁好笑。“你不回仆房睡?”
“待会药就会熬好,我可以等大娘把药端来再回仆房吗?”
“你担心我?”
“嗯。”
他微扬起眉,瞅着袖儿半晌,忽地他招了招手。
“大少?”
“在这里待着,大娘要是端药来,叫醒我。”
“是。”
袖儿松口气,眼也不敢眨地直望他,总觉他脸色灰中带青,应该是极为不适,却没听他喊痛,就连眉头也没皱下,不禁打从心底崇拜敬重起这个主子。
虽然他总说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但是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好人,不让旁人担心他,所以自己必须更加注意他才成。
不知道睡了多久,尹子莲被胡大娘唤醒,迷蒙地张开眼,他才在疑惑袖儿怎么没唤醒他,便听胡大娘惊呼道:“这孩子怎么爬上大少的床了?”
尹子莲侧眼探去,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子就窝在他怀里。
他微呀了声,难怪觉得睡得很暖。
“不碍事。”他摆摆手,微起身,取过药碗一口饮尽。“让他在这里待下。”
“我知道了。”胡大娘很意外他这么配合,不像以往总得要人跪着求着才肯喝药。她看向袖儿,心想也许是他的关系,不禁开心这孩子买得对极。
待胡大娘收好药碗离去,尹子莲睇着怀中人睡得极香甜的小脸,缓缓地躺回床上,觉得他浑身好暖。
小时候他也曾和两位弟弟共眠,但他们的睡相奇差无比,教他无法忍受,从此总是一人独睡,如今多了个袖儿……感觉却还不赖。
将他紧密地抱进怀中,心里突生吊诡的满足感,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暖,彷佛圆满了什么,教他不禁微眯起眼,瞅着袖儿睡得正甜的小脸。
他柳眉大眼,秀鼻菱唇,就连睫毛都浓密如扇,如今看来,才发现他有些偏女相,只是眼神太清隽。
但这都无妨,有他在,自己似乎睡得极好,那就暂时这么着吧。
几日后—
“弹错了。”
琴音明显变调,但很快又拉回,但是空有琴音却没有气势,更没有曲调中该有的悠扬婉约。
“唉,是烂泥吗?要我跟烂泥当莫逆之交,我真是傻了。”
“……”袖儿简直欲哭无泪。
自己真的不够聪明吗?不仅要习字学琴,还要伺候主子,真的好忙。
况且,大少一日一曲,教得好快,快到自己都快要背不起来了,而且他每次都只弹一次……
不过,看在大少的身体能够好转,还能教人弹琴,袖儿是开心的。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教你下棋。”
“下棋?”取下套在指尖的玳瑁义甲,袖儿偏着头看主子。
“对,因为我想下棋。”
想到未来要学的可能会愈来愈多,袖儿便觉得头很痛,但还是一切由着他,毕竟他是主子嘛。
“大少,热水已经备妥。”廉贞踏进琴室告知。
“走吧。”
闻言,袖儿只能苦哈哈的跟上。
不习惯,真的不能习惯……为什么主子沐浴时,总是要自己在旁伺候?为什么他可以忍受洗澡的时候被人看光光呢?更糟的是,主子要是洗好澡,还会拉着自己一道睡……唉,他不是说不喜欢睡觉有人在他房里的吗?
尽管内心在哀嚎,袖儿还是认命地伺候他沐浴,直到要上床睡觉时,尹子莲突地凑近他,在他颈边嗅着。
“廉贞,浴桶先别挪走。”尹子莲抬眼阻止贴侍将浴桶搬出。
“是。”
“袖儿,你几天没洗澡了?”他眯眼瞪人。
“……”能说从进尹府到现在都没洗过吗?可是现在是冬天,很冷的,又没流什么汗,不洗应该也没关系吧?
“你该不会都没洗吧?”
袖儿傻笑。
“……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