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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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下面的人觉得不能再耗下去了,何寺正便吩咐人喊话。
一名侍卫中气十足的道,“安谨!放了太子,许你全尸!”
一名侍卫中气十足的道,“安谨!放了太子,许你全尸!”
安谨正拎起几上的酒坛倒酒,听见此言,顿时大笑起来,笑到倒酒的手都有些不稳,酒水溅了满几。
刺啦,刺啦声响起,却是那酒在腐蚀几上的木。
“鸩酒!”李承乾惊呼一声,疾步上前要夺。但他从不知道安谨会武功,躲过他实在轻而易举。
安谨一手拎着酒坛,一手端着酒碗往窗边走去。
李承乾知道下面有弓箭手,立刻跟了上去,大声对下面的人喊道,“不许放箭!胆敢放箭者,按谋杀储君罪论处!”
安谨出现在窗口时,是个大好时机,但弓箭手都被李承乾的话震住,不敢轻易射箭。
有几名弓箭手距离萧颂很近,他飞快的一思忖,便任由李承乾去了,他不死最好,但死了更省事,有了他那句话,他在圣上面前就可以推脱责任,毕竟圣上可从未说过废黜李承乾,只要李承乾还是太子,说的话都算数。
冉抬头,看见一袭宽袍的安谨靠在窗边,自在的端着一盏酒,垂眼看着下面直指他的羽箭,仿佛一个看风景的绝色男子。
“全尸?谁能给我全尸?”安谨冷笑道。
“安谨,莫要喝,莫要喝。”李承乾似是在对安谨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他的声音里,安谨仰头将一盏酒饮尽,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承乾疯了一般的扑过来,但安谨更快,如鹰隼一般从阁楼上飞扬而下。
冉心中一顿,隐隐猜测到他要干什么,立刻对萧颂道,“他会武功,而且功夫不低。”
萧颂立刻扬声道,“小心防备,罪犯身怀武功!”
安谨落下的一瞬,冉分明看见他唇角一弯,那张灵气逼人的面容一刹那如恶魔般。
咣啷一声,他将手中酒水扔向弓箭手,面前寒光一闪,从宽袖中抖出长剑,宛若鬼魅一般杀入弓箭手之中。
弓箭是在一定的远程范围内杀伤力较大,被安谨这样的高手欺近身,几乎只有挨宰的份。
只是眨眼间,下面便是一片血雨腥风。
鲜血落在他未染色的布袍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弓箭。”萧颂道。
有人立刻呈上一张弓,三支羽箭。冉微微抿唇,不曾说出一句话。安谨纵然可悲,但也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惨死在他手下。
萧颂将羽箭上弓,抓准时机,唰的一声破空之声,羽箭如电一般的逼近安谨,却被剑锋扫落,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已经逼到胸膛,安谨方才喝下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堪堪能将羽箭扫歪,贴着他的肋侧擦过,然而,第三箭带着碎金裂石的气势在他还未来得及抬剑,已经定入他胸
这三箭虚虚实实、步步紧逼,就算安谨未曾服毒,也不太可能避
刚刚从凉阁上跑下来的李承乾,看见安谨的模样,不顾众多箭矢,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
【第423章 合欢花】
“停手!停手!”何寺正高呼。
其实不用他喊,侍卫也无人敢向太子射箭,但是安谨用剑支着身体,还未曾倒下去,他们不敢放松警惕。
又因李承乾扑过来的太快,有人已经将箭射了出去。何寺正和谢静眼睁睁的看着一致羽箭刺进他的手臂,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安谨!”李承乾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扶着安谨。
安谨双目通红,看着他的时候显得很凄厉,“别碰我!”
李承乾依言放开他,扬声急促道,“来人!叫太医!”
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动。
“去啊!”李承乾朝萧颂这边喊。
萧颂挥手令一侍卫去请太医。
冉微微叹息,但她并未打算插手,一是因为安谨绑架利用她,二是因为在这里死亡已经是安谨的最好结局。
百余弓箭箭在弦上,指着安谨,但凡他有丝毫意动,便立刻放箭,反正太子不能有事。
李承乾也不指望能让这些弓箭手放下武器,他不知方才要置安谨于死地的人是萧颂,但眼下这个情形任谁都能猜出是什么事情,萧颂的处事办隼风格是有目共睹的,即便他是太子,也不会得到格外的通融,更何况,他已经是个半废的太子。
然而,安谨此时却偏偏做出了一个自寻死路的动作。他刷的抬起剑向李承乾的颈挥去,于此同时,只闻“嗖、嗖、嗖”三声,在他的剑才挥到一半时,三支羽箭同时没入他的体内。
李承乾呆呆的看着安谨倒下的时候,眼角有泪和着血滑落。
安谨望着模糊的合欢树影,想道:杀了这么多人,死后应该到十八层炼狱吧,应该……不会见到段氏族人了吧。
嘭的一声安谨摔在草坪里,三支羽箭从他背后刺穿,血霎时在他身下成河。
炙热的风乍起时,朝霞一般的合欢花簌簌飘落覆盖他的素衣、鲜血和倾国倾城的容颜。那两汪弱掬着灵泉水的明眸大睁着,却如长明灯渐渐熄灭,永远的,失去了光彩。
不甘心,是的啊,不甘心!哪怕让他杀了所有仇人,也依旧难以挽回残破的身体还有他早已经化作烟尘的希望。
刚刚到长安的时候,他想过什么来着?一定要努力读书,考科举,在朝为官,光耀段氏一门,绝不枉费全族拼了性命换得他的生机。
可是……那时候的他是多么天真无知呵!
冉垂下眼,不再看安谨。她觉得安谨遭遇可悲可叹,却不能深刻了解唐朝人的氏族观念已经刻进骨髓也不能深刻的了解,这具残破的身躯对安谨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安谨!”李承乾踉跄着扑到他跟前,两眼酸痛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感觉到心里唯一的支柱倒塌了。
谢静过去确认安谨已经死亡,才令弓箭手把弓放下,轻声安慰了李承乾一句,“太子请节哀。”
安谨一死,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这时一群太医匆匆赶来,他们不知道本来是要救谁,但是看见李承乾胳膊受伤,立刻上前帮他取箭包扎。
李承乾一直如木头一般任由他们摆弄,就连拔箭他都丝毫没有动。
心太疼,疼的浑身都麻木了。
“太子妃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打破沉寂。
冉微微一怔,李承乾对安谨的感情太深,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原来还有一个太子妃。
冉回过头,看见一袭暗蓝色锦纹华服的美妇从廊上走来,她的步子很急但依旧端庄。
太子妃径直走到李承乾面前,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李承乾恍若未闻。
“殿下。”太子妃再次轻唤了一声。
冉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她与李承乾这段婚姻是各个势力或合作或冲突的产物,家族势力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这辈子注定不能分开。
太子妃也不再说话,只站在李承乾身后,静静看着他和已经死去的安谨。她与李承乾之间没有所谓的爱,但是夫妻这么些年,对他还算了解,李承乾一旦执拗起来,任何人都劝不住。
萧颂无暇看他们之间纠结的关系,吩咐人将这里收拾干净,令所有人都退下。
冉最后看了一眼合欢树下的那三个人,转身随萧颂离开。
“夫人,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出了东宫,萧颂用大袖遮掩握住冉的手。
“嗯,你忙去吧。”冉点头。主凶已经伏诛,萧颂肯定要梳理一下整个案件,写好卷宗,然后禀报给圣上。
“夫人。”萧颂说过要保护她,但这已经是第二次让冉身陷险境了,纵使冉无恙脱险,他心里也没有原谅自己。
冉自是能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道,“有些事情防不胜防,百密一疏也是常有的。纵然你有能力护着我,我也很高兴听那句承诺,但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附别人的人。”
女人可以向往依靠一个坚实的臂膀,拥有一个宁静的港湾,然而依靠不能等同于依附。
萧颂看着她,眼睛里溢出笑意。
两人在林荫道里缓缓走着,萧颂直把冉送到宫门,送她上了马车,派四十护卫送她回府。
冉坐在马车里,轻轻榻后靠了靠。一日之间的变故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过杂乱悲伤,她必须要好好梳理一番。
但凡是凶杀案,没有几个不是悲剧,冉知道许多悲哀事情,安谨的事只不过是其中一件,但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太过优秀,所以残缺才令人更加扼腕。
冉现在想更多的是李德謇究竟有没有涉及此事。听安谨的意思,当初李德謇把他引荐给太子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好男风的迹象,也许是真正要帮助他,但也有可能,李德謇拿安谨讨好太子,不想后来却反被安谨控制,使得他被迫协助安谨杀人抛尸。
【第424章 何以安心】
安瑾一死。三司立刻案件疏理好,写成案宗,当天晚上便呈上了李世民的御案。
此案牵连甚广,东宫风风雨雨,魏王又不安分,似乎有要谋反的动作,在这个案子之中也插手将此事搅的更混,企图扳倒李承乾。
安瑾是杀人凶手,但李承乾也的确虐打了宫臣,其中死在东宫的太子中庶子也确实是被李承乾鞭笞致死。
而在牢中的李德謇得知安瑾死亡,也交代了经过。他因为得知了李承乾虐打宫臣之事,李德謇心里也已经对李承乾十分失望,考虑是否要与东宫划清界限。
在游曲江的前一天,安瑾约见了李德謇。他觉得见见面也好,正好打听一下东宫近来情形,于是傍晚的时候在一个偏僻的河岸约见了安瑾。
暮色中,等了半刻片刻,李德謇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认出这是安瑾时常会乘坐的马车,却没想到,车子一停,安瑾拖了一个大包袱下来。
当时李德謇已经隐隐闻见腐臭味,但此处虽然偏僻,也并非没有一个人,他一时不曾想到里面装的竟会是个死人。待到安瑾把包袱拖到船板上,他命人开船之后才问是什么。
“安心。”安瑾淡淡答道。
李德謇愣了一下,安心也是李承乾身边的内侍,长相与安瑾有五六分相像。
以李德謇的身份根本不需要用安瑾去讨好李承乾,李承乾想稳固地位,他只需要稍稍示好,李承乾便会反过来拉拢他,何须做那种勾当?可是安瑾也的确是他引见给李承乾的,后来他得知安瑾被净身送到东宫,也一下子蒙了。
他们之前虽然身份天壤之别,但一见如故,即使算不得至交好友,关系也十分要好。
李德謇当时便想,倘若他自己被净身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是毁灭,毁灭自己的同时让所有人陪葬。
然而几个月后再次见到段昀在,他已经叫做安瑾。神情平静如枯井一般,已然不是那个兴起时可以散发高歌的洒脱郎君。
李德謇便花了好大力气找了一个与他容貌些相似的人送入宫内。他心里内疚,心觉得安瑾既然已经遭受这样的打击,就不能让他在男人的身下承欢,至少,还能保留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
“安心”这个名字本来是李承乾为安瑾取的,但那段时间安瑾正是满心绝望,听见这个名字更觉侮辱,就为了让李承乾安心,他必须要用残破的身躯留在他身边曲意承欢!?所以自从醒来便绝食的他,当下便冲下榻,撞墙自绝。
他是报了死志的,却因为没有力气,这一撞竟没死成,而李承乾从此以后不敢再提“安心”二字。
安瑾与李承乾冷战了大半年,直到李德謇送来这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内侍,他的态度才稍微有些缓和。
李承乾给他取名“安心”,每天晚上熄灯之后,便令安心来侍寝。然而只是抱着他睡觉,从不未有过更深入的动作。
李承乾妃听闻李承乾搂着内侍入睡也不愿理会她,日日垂泪。
整个东宫,一群伤心人,从未有过真正欢快的事情,李承乾的脾气在这种环境下,也愈发暴躁。
安心是个谄颜媚惑之辈,安瑾一贯瞧不起他,但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发现安瑾会武功,所以被杀人灭口。
并且安瑾直言不讳的告诉了李承乾,安心是他所杀。
对于李承乾来说,安心就像是所爱慕之人的一件纪念品,倘若喜欢的人说打扫屋子的时候将东西弄丢了,他心里纵然会觉得少了一件东西比较可惜,却不会责怪。
而与此同时,萧铉之托关系找上了东宫,不仅有李泰谋反的证据,还告素太子在宫外还有一股杀手势力可以利用。
李承乾不方便与他们会面,便将此事交给了安瑾。
拥有这股力量,安瑾压内心的仇恨再也抑制不住,所为之事更加疯狂没有遮掩。
那段时日,正是东宫地位岌岌可危之时,劝谏的人比往日更勤。
李承乾本就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再如此言辞犀利,终于让他内心压抑的不安和恐惧难以控制。
张玄素劝谏最多,但他是银青光禄大夫,李承乾不敢随便对他动手,只好拿宫臣发泄,尤其是敢出言劝谏他的人。
死亡的那个太子中庶子便是因为屡屡劝谏,尤其是隐约得知李承乾有虐打宫臣的行为,便上书劝谏,四次劝谏无果,他便上书第五次。
此人性子耿直,言辞之中颇有“倘若再不知悔改,便将劝谏呈到圣上那里”的意思。
那日,太子中庶子值夜,因为劝谏,与李承乾发生口角,李承乾一怒之下鞭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