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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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多疼惜自己一些么……”他低头叹息。
“凌相多事了。”她漠然垂眸,背脊挺得笔直。只是那瘦削的身子在层叠的袍服下,更加显得弱不禁风。“你来这一趟,无论说什么我都会觉得你在庆幸着什么。聪明如你,也有错的时候。”
弱不禁风的身子话语却有着让人滴血的冰冷。他紧蹙双眉,眉目间尽是痛色。
“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他叹了口气,回头望着她,于瞬间目光一凛,将她搂到了身边。
“你要干什么!”子姹抬头瞪他。
他面无表情,望向殿外:“带你走。”
“凭什么?”她咬起牙来。
“……我不会放弃你。”他收回目光,面上骤然柔和,“你受伤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绝不会放弃你,你是我的妻,永远永远。——姹儿,你还记得‘焰谷’吗?离开京城,我们就去那里!我们在那里生活,不再过问红尘世事,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相守过完此生!”
子姹身子一僵,陡然失了会神,但是瞬间过后,已是冷然说道:“谁要与你相守一生?凌相未免太一厢情愿了吧!”
“你不想离开?”他忍着心头痛楚,缓缓松了松手。
她黯然垂头,推开他走到了一边,背对他道:“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这里有沂儿的痕迹……只有这里,才有他的味道,才能证明他存在过!……”
“姹儿!”凌云心痛失声。
她蓦然回头,抬起下巴冷冷说道:“我没有受伤,我很好,凌相,不送。”
隔着一排烛光,立于两边的人都没有动,除了烛影尚在摇曳,便连目光也似乎凝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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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架薨第三日,随着天明后第一道曙光,馆陶宫宫门大启,宗亲府太监浑身缟素,辇驾抬走了他。
子姹的哀恸到了那时,却平静了许多。只是那笼罩于她全身的悲伤却仍紧紧包裹着她,令人一望,也觉得倚在窗前望着辇驾远去的她越发孤凄了不少。
有些生命消逝了,有些事情还是得继续。
灵堂设在太庙宗祠里,大溏皇后秦子嫣携宫人一道奉旨于灵前守护七日,御相凌云总管全程丧仪。丧事须做足七七四十九日,朝臣轮值侍候。全城百姓无不轰动,不光为了年仅数月大的皇储过早夭折,也为了皇后亲自守灵、御相亲自执仪之旨意。就连皇帝本人——虽未出现在灵堂,但从宫里传出的消息,也是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皇家秘闻向来为市井百姓所津津乐道,当事者几人又甚为关系微妙,是以传来传去,诸般不着边际的猜测都落入了各人耳里。
数日后的朱雀屯营里,才完假归营的凌宵拿着宝剑脸色铁青奔出了营帐,李资跟在后面慌忙大呼:“大将军!大将军!”
“放开!”才踏入校场,凌宵就一反手,把他甩开了两步,“他们真是撞上了好日子!我真想找人泄火呢,敢说姹儿命中带煞?不杀了他们我愧对手里这把剑!”
“大将军!——”李资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旁边来往将士惊讶的目光了,不得已一把将他抱住:“你这样去,哪里杀得到人啊,还不是给凌相添乱?”
“难不成我还白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吼。李资却死也不撒手,口里只道:“大将军你总是这样!一遇到与娘娘有关的事就冷静不下来!也不想想,你去杀了他们有什么用?难道就能禁止掉流言么?”
“那你说怎么办!”凌宵又吼了一声,好歹停止了挣扎。
李资望望旁边围过来的小士兵眼里怪异的目光,挥手斥了声:“去去去!看什么看!我与大将军练习摔跤呢!”众喽啰们这才做了鸟兽散。
他回头又望着双手叉腰气愤不已的凌宵,叹气道:“依我看,此事既然与皇后有大干系,大将军还不如想法子替娘娘报了这仇……”
凌宵白眼瞪他:“怎么报?我去杀了她全家?”
“大将军!”李资抱怨起来:“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这几日我已经有了无数次冲动,恨不得闯进秦府杀了秦世昌和刘氏全家!若不是担心秦家那帮拥趸会因此而更加倒向皇后那边,言辞伤及姹儿,我早就冲进去了!”
“唉,”李资低声叹道:“我总觉得,皇后因着皇上这么着降旨罚她给个小娃娃守灵七日,总不会就这么心甘,尤其还是娘娘的孩子,而且诏书对外虽然宣称是因伤寒而薨,但皇后那心肠——难说!至少多数人都在暗中议论这其中还有猫腻,皇上居然只是罚了秦家降了爵位,而未加降罪,实在太不可思议。所以咱们得想法子先把皇后给掰下来,方才好下手!”
“嗯!”凌宵重重点头,这回平了怒气,也开始冷静思考起来,“我也觉得这里头不对劲!一定是皇后使诡计害了太子!——可是皇上不降罪于他们,难道说明皇后后盾坚实得令皇上也在投鼠忌器?”
“所以咱们更要尽快把她推倒!”李资暗中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凌宵一望,双眉陡然皱起……
141 黑巾下的脸
141 黑巾下的脸
入夜的皇宫一片寂静,庭园里只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近来宫里多事,皇上有旨,各宫里都加强了些护卫,因而巡逻也比平时密了些。
待到侍卫们走了之后,宫墙底下,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缓缓从花丛后直起身子来。左边身形高大的男子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当即两人便如狸猫一般轻快地跃上了长廊,窜入了御湖畔的假山之后。
趁着天无月光,宫灯又被石头挡住,先前那高大男子将脸上黑巾一把扯下,低声与同伴说道:“咱们这就分路行动,你小心些!”“大将军,放心吧!”他同伴也把面巾扯下,笑呵呵的脸竟赫然是护国将军李资,“这点小事对小弟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大将军”自然就是凌宵,他点了点头,正要转身,想了一下又道:“切勿多出别的事来。”
李资蹙眉道:“大将军莫非信不过小弟?”
“我不是信不过你。”凌宵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有妻儿家室,万一出事,便是灭门之灾,好歹我还有个家族撑着,还有我大哥——本来这一趟本来该由我去的,无奈我是拗不过你了。”
“大将军!”李资凝眉喊了一声,。绷紧了双唇。凌宵再笑了笑,将黑巾再度蒙好:“快去吧!回头我们在东侧门宫墙下会合。记住,尽量别lou了行藏!……”
“知道了!”
李资郑重点头,将面巾快速覆好,。转身没入了夜色里。
凌宵在原地望了他片刻,也朝。相反的方向迅速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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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宫的白纱灯已然被换下,此刻是带着些温暖。的昏黄,喜儿端着汤药进了大殿,望见抱膝坐在地上的子姹不由鼻头一酸,又要哽咽起来。
“小姐,该喝药了。”她强忍着心痛,低头闷闷地说道。
子姹一动不动,像过来的这十来日一样,呆滞地望。着窗外晃动的灯,仿佛神魂已出窍。
“小姐,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那么,让喜儿陪着你。一块离开吧!”喜儿放下碗,双手摆在膝上,忽地咬牙这么说。“如果小姐一点也不想为殿下报仇,也根本不想扭转这命运,那么,就死了也好,也比这恍若行尸走肉般地留在这世间要强得多!我已经看厌了小姐这么被动地任人宰割了,秦子嫣可以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不被降罪,那么小姐你为什么不可以像她一样?为什么不打起精神以血还血?!”
她的语调很激。烈,即便是被强压着声音,也听得出心底的悲愤和不甘。也许从来没见她如此激昂地说过话,子姹听完,唇角终于也扬了扬,收回了目光。“我比你更厌倦这种生活。”
“那你为什么一直要这么悲伤,一直不肯振作起来?!”喜儿哭着,大喊道。“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为什么你就不肯扬眉吐气一回,去报复那些坏人?!”
“报复?”她轻笑,双手撑地,缓缓站起,“你觉得,怎么样报复才算最痛快呢?”
喜儿一愣,接而恨恨说道:“当然是杀了她们!……要么,就把他们全部打入大牢里!”
子姹忽地又笑了,飘渺得像天边浮云,她手指轻轻地拂过身侧的帘幔,幽幽地说:“可我要的不只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喜儿追问。
她垂了眸,把眼里的冰冷藏入眼睑:“只要他们有的,我都要。”
喜儿不再说话,她已经被她言语里的无情给震惊。子姹抬起头,继续说道:“秦子嫣的命,秦家的荣华富贵,还有我曾经被他们践踏掉了的自尊,这些都是我要的。我觉得,我也应该利用些东西了,我的清高其实一文不值,我的退让更是成了他们随时可以将我扔弃的理由……喜儿,从此以后,我的心会比沂儿的躯体还要冰冷僵硬。”
“说得好!”
喜儿还未曾回话,从屏风后头就突然传出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跳起来望着那里,只见阴影移动处,一个夜行衣打扮的高大男子大步走了出来!
“你是谁?”喜儿紧张地指着他问。
他却不答,先把面巾摘下,揪着眉头冲着凝神不语的子姹叫了声:“姹儿!是我!”
“宵儿!”
“二少爷!”
两人齐齐出声,凌宵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喜儿道:“喜儿快去把门窗关了,外面巡逻的侍卫很多,以免徒生事端!”
“哎!”喜儿点头,急忙提着裙摆转了下去。
殿里陡然变得安静,隔着帘栊,凌宵望着子姹瘦削的脸,心疼地哽咽起来:“你还好吗?”“我……”子姹眼眶突然间又变得湿润,忍着泪光,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他抿着嘴,低声说道:“我来看看你。我——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就是做为一个朋友,来看看而已。”抬头望见她眼泪刷地落下,忽然心头又一疼,忍不住抬手帮她轻轻擦了去,“别哭……哭了这二十来日,也该歇歇了。”子姹听见,眼泪却流得更凶,双手揪紧了帘幔,颤声道:“心都碎没了,连哭一哭……也不让么?”
“姹儿!……”
他咬了咬牙,情不自禁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宽厚的胸膛多么温暖,好半天,子姹才止住哭泣,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擦去眼泪轻笑了笑,“好了,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凌宵不语,只是忧心地望着她。她扬扬唇,拉着他到矮几两方坐下,不慌不忙地拿起倒扣着的茶杯,执起茶壶来斟了茶。那执壶的手虽有些颤抖,却透着股执着坚定。
看上去是真的没事了。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像她——那么将龙沂如性命一样珍惜的她。
“你去过太庙了吗?”她问,“听说陵址并没有选在皇陵?”
凌宵点了点头:“今日晌午还去过。据钦天监说,殿下薨时时辰与星相有异,是以不宜葬于皇陵。”
“是么?”子姹垂眸添茶,嘴上冷笑了笑。凌宵看了看她,叹息道:“我方才听见你说的话,你当真要亲自为孩子报仇?”“要不然呢?”她挑眉,苍白的身影在烛光下更显得弱不禁风。凌宵蹙眉:“不用你动手,我会替你做下这一切的!”
“不。”她执起茶杯,吹了吹杯口浮着的茶叶,幽幽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报仇,可是宵儿,一来我不能连累你,二来,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我的仇人里还包括龙煜,身为臣子的你,要怎么去替我报这个仇?”
凌宵抿了抿嘴,忍住了即将拖口而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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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里,秦子嫣一身缟素刚一进门,荷香就端了汤水来。她默然接过,趁热喝了两口。荷香替她把身上素衣除下,又拨大了炉火。“终于回来了……娘娘,快坐下暖暖身子!”
子嫣怔怔地坐下,半晌才叹了口气,垂眸望着炉中罩笼下雄雄燃烧着的火焰。荷香也不在意,似乎见怪不怪,又拿了件袍子披在她身上。
“娘娘,圣旨里所说的七日早已过去,今儿皇上又唤娘娘去太庙做什么?”荷香忍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秦子嫣先是皱眉不语,后才微哼一声,说道:“不过是让我去做个样子,给馆陶宫看,只是晌午在灵堂外,凌宵却望了我许久,眼神怪怪地,也不知什么意思,弄得我心里总是不甚妥当。”
荷香听了一惊,掩口道:“该不会是——该不会被他瞧出什么来了吧?惨了!要是被他瞧出了端倪来——”
“我也正是担心这个……”子嫣烦躁地把手里茶杯放到桌上,没好气地道:“为了使下这计,我可是也挨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位子给稳住了,若是让他再xian起些什么浪头来,那我岂非得不偿失?”
“娘娘,那怎么办?”荷香一脸惶恐地。
“怎么办?”秦子嫣垂了头,沉吟片刻,冷哼道:“我觉着,这事儿还没完!我还是得按原来的想法走下去才行,秦子姹一日不除,我这心里头一日也不得安宁!凌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