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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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也奇怪，自从那一夜与龙煜大闹之后，她的脸色就渐渐地比起之前好了几分，而且说话时中气也足了些。虽然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但是至少让喜儿和徐嫂看到了希望，越发地欣喜，也越发地仔细侍候着起来。
只是子姹因了这一事，自此又变得对龙煜冷漠了，时常是避而不见。这让本已放了些心的龙煜又再多了些难言的痛楚，因而也加倍地希望子姹能快些好起，日夜总要派人过来问个几遍、得知到她吃了多少食物、睡得安不安稳了方才舒坦。
随着时间推移，到了十月中旬，江南传来金陵太守与境内商贾私下勾结、导致商路陇断、商家入京上告一事，另又有出征相助大月击敌的镇北将军罗刚因中了敌人埋伏受伤的消息传来，朝庭里的事务便又渐渐地多起，时常需要面见些臣子什么的，再住在馆陶宫的话已是十分不方便，于是斟酌再三，过了十月底，他就去了正殿，隔着屏风跟仍是不肯见他的子姹说了一声，搬回紫阳殿去了。
沉浸在子姹渐渐康复带来的喜悦当中的喜儿望着这一切，心里又有了些不忍，龙沂被秦子嫣抱走龙煜是做的不对，但毕竟他也是为了想激一激子姹让她安心养好病，而且这两个月来，他的担心和焦虑也是有目共睹的，在子姹最最严重那些日子里，他可是也陪着一道不眠不休。
于是，趁着给子姹喂药的机会，她就这么说道：“小姐，其实——皇上也是想你快些好起来呢，你昏迷的那天夜里，是他喂了你灵药吃，你的病情才转好了的……我听太医说，这个药是世间难求的神药，他虽不知是什么，但是凭他数十年行医的经验，也看出来小姐自从服了药后，体质就大有改变了。”
子姹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那又怎么样？总不能因为他给了我一颗丹药吃，我就原谅他送了我的沂儿吧？”说着说着，她眼眶又红了起来，喜儿赶紧劝慰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他，他送走我们的小宝贝去了凤仪宫，这当然是不可以原谅的！那个，我其实是想说啊，皇上比起大少爷来可是好太多了！你瞧瞧，大少爷回京这么久，哪曾听起提过你？实在是……”
“咳咳……咳！”还没听完，子姹就捂着胸脯咳了起来，脸上又是煞白一片，“好端端地，你提他做什么？再也不要提起他！”凌云两次入宫的事她都没有跟喜儿说起，不是有意瞒着她，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忘了此人，是以少一个人知道，便也少了一个听到他名字的机会。
喜儿慌忙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就是！你别着急，这还有半碗药呢，快些喝了！”见她已然平静下来，她赶紧坐下，重又舀起一勺药汁送入她口里。“对了，昨日里秦府派人送了讯儿来，说是子由少爷明日成亲，迎娶杜家小姐，我看了来人那意思，想是也要认小姐你这个妹妹，于是当着刘公公面也不驳回地，就拿了两样玉器并一副苏绣锦屏唤人送到秦府去了。”
子姹不甚在意，张口把药咽了下去。却又望着地面幽幽说道：“当初在凌府里，我原以为杜姪会与宵儿有段姻缘的，还担心过那女子太过要强宵儿会吃不消，后来才知杜夫人原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老太太眼神儿毒，要进凌家不容易，转而与秦家结起了亲。”
喜儿道：“是啊，我没见过那杜家小姐，可是也偶尔听着人说起，这位大小姐可不太小伺候呢！这会儿去到秦家遇上比她先进门又生下了一名长孙的妾侍红袖，再碰上刘氏那头母头虎，却不知哪个厉害些！”
子姹冷笑：“自然是刘氏会暂胜一筹！杜姪再嚣张，如今受朝局影响，杜安此后也该收敛些才是，是以也不可能在这会子跟秦家闹起来。即便是她想闹，她那老谋深算的丞相爹爹也自然会规劝着些，自从凌云一回京——”
说到这里，才猛不丁地察觉自己又犯了口忌，于是又有些不耐，脸上一红，瞪着喜儿道：“还愣着干什么？才剩几口了，还要我喝凉的么？”
“哦——”喜儿一回神，赶紧眨巴眨巴眼睛舀起药来。那秀气的一双眉眼里却有了一丝俏皮，又不敢让子姹瞧见，只好勾着头再也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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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还不到十一月入冬，但寒意已颇有些沁人。紫阳殿里，龙煜伴着桌案盘腿屈膝坐着，一手笼在面前的手炉上，一手执着一本折子蹙起了眉。
卫玠也坐在旁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忽地，龙煜把那折子合上，叹气往案上一扔，说道：“这个沈少卿，又来弹骇杜安了！这个月是第几遭？第三遭了吧？”
卫玠放下笔，把那折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说道：“‘杜安勾结同党，与庞昇等人表面和善，实则暗中针锋相对，对立为敌’——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论阅历杜安不如庞昇老道，但是论实力，庞昇门下弟子遍处皆是，绝不亚于杜安。如今朝中势力已有分化的迹象，那么皇上的意思——”
“哼！”龙煜冷笑了一声，撩了撩膝上的袍子，说道：“哪朝哪代没有朝斗之事？他们之间有得斗，朕才能渔翁得利，稳坐江山！只不过杜安如今跟秦家一结了亲，秦子由又被提升为越州节度使，不日便要出京上任，这样一来，庞昇这一边倒是弱了些许……”
131 湖心亭释嫌
131 湖心亭释嫌
窗外是阴阴的天，龙煜望了望廊下被风吹得晃动不止的灯笼，说道：“庞昇要是站不稳脚跟，那么杜安跟秦家就会越发得意起来，这对咱们并没有好处——所以，眼下朕不得不往庞昇这边加些势力，哎——”他忽然想起，“庞昇的孙子不是满十八了么？可定亲没有？”
卫玠沉吟了一下，道：“听庞丞相提起过，说是还没有。皇上是想？”
龙煜笑了笑，往后仰了仰身子，“南安圣宫那边不是还有几个适龄的公主未曾出嫁么？朕记得，十一、十三公主都已经及笄了吧？朕选一个指婚出去给老庞家，一来算是对得起她们侍奉太上皇的孝心，二来也让庞昇逞逞威风！”
“皇上圣明！”卫玠含笑俯首：“南宫圣宫那边的四位公主，已有两位由宗亲府选定了驸马，余下还有三位，昨日宗亲府还来人找了臣，说是要请示皇上，不曾想皇上竟也不曾忘记。”
龙煜不置可否，挑眉浅笑：“那么就挑十一吧！十三、十四两位公主，待出了年后再算，朕可是想着要留一个给咱们的大将军呢！”
“大将军？”卫玠愕了愕，“皇上您不是——”
“不是什么？”龙煜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又说道：“凌宵也该娶亲了！朕赐个公主给他，看他还敢三心二意？再说，凌家也是不能倒的，他们一倒，这长安城会更乱。”
卫玠沉吟不语。待望见他悠悠呷。了口茶之后，他问：“皇上真的要对杜、庞的暗斗不闻不问么？这样会不会影响到皇上……臣担心，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皇上若是还不是表明态度，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憧。”
“放心吧！”他望着门口，舒了口气。道：“到了一定时候，朕自然有法子压着他们。眼下朕在考虑，凌云是不是时候该出来了？……”
他眯眼望着殿外，眼神漠然而莫测，笼在手炉上的。五指微微弓起，似乎在吐lou着他心底的什么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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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姚大人和吴将军来了，正在小花厅等候。”
夜里，凌云才从紫竹苑出来，正想回头跟雨墨说什。么，凌原就上前禀道。凌云遂点点头，径直入了梨雪斋。
小花厅，吴毅与姚珂面色微滞，似是满腹心事。见。凌云进门，连忙拱手作了个礼：“凌相！”凌云摆摆手，回头与雨墨道：“去湖心亭摆上酒菜，我与两位大人这就过去。”
雨墨俯身退下，。吴毅忙道：“凌相不必客气！今日我与姚大人前来乃是——”
“不急，”他还没说完，就被凌云微笑止住了话头：“二位来得正好，我也有话要与二位说，咱们还是去个安静些的地方边饮酒边聊吧！”
片刻后，三人便在镜湖中央的水榭里坐了下来。窗外湖光月色，偶尔清风吹拂，却也是十分怡人。凌云唤了雨墨退下，自己执起酒壶来斟酒。“这是陈年的紫金酿，今夜才开封。”
吴、姚二人端起酒盅来轻闻了闻，而后才一饮而尽，同道：“甚好！入口醇香，余味缠绵。”但酒虽好，心里的话却已是半刻也放不下了，吴毅放了酒盅，说道：“凌相，皇上今日下了圣谕，将秦子由钦点为了越州节度使，又将十一公主指婚给庞昇的孙子庞珞，看起来根本没有想请您回朝的意思呀！”
凌云点点头，面不改色地放下牙箸，“这个我已经知道。提携庞家是必要的，秦府如今与杜府联了姻，已算是胜了一筹，他若是不想法子把局面拉平，往后会更难收场。秦子由虽然任了边防节度使，但是他尚无带兵经验，且又恃着皇亲国戚，在军中只怕会出不少漏子，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让我担心的——”
“什么事？”吴姚二人齐声问。
“我担心的是他会陆续把咱们的人给调开，用他自己的人出任要职。”他蹙着眉，望着敞开的窗户外湖面的灯影，“假如真的是这样，咱们就毫无疑问会落入下风，要想牵制他就再没那么容易。”
吴毅听后沉吟了片刻，接话道：“我吴毅总之是打定了主意是要誓死跟随凌相你的，有一句话很久以前就想问了，皇上如此待你，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取其位而代之？！如果有，我吴毅首先第一个支持！他今日既能如此待你，他日必也将如此待我们！我吴毅偏不做那束手待缚之徒！”
一听此言，凌云望着窗外的两眼突然迸射出了两道寒光，恍如暗夜流星。他抿了口酒，片刻后脸上微微漾开一丝弧度：“这个江山，我本无兴趣，但若到了那万不得已的一步，我总也得与他争一争。不争，又怎么能夺回姹儿？他若是执意不肯放手，那么即便是事后遭受天下人唾弃，我也认了……”
“好！”吴毅闻言站起，端着酒杯面向他：“凌相回京这许多日，我吴毅听到的最顺耳的就是这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如此，倘若瞻前顾后地岂非什么事也做不成？！”姚珂也随之站了起来，难掩激动地道：“姚珂当年多亏了凌相提拔方有今日，是以也誓死追随凌相！一切但听凌相吩咐！”
凌云淡然挑眉，低头又斟起了酒。“这件事你我三人知道便可，不到那一步，我也绝不会做此谋逆之事，因为一则关系到百姓，二则要考虑到龙煜的实力，他如今已是羽翼渐丰，手里也握着不少兵力。而我们若是冒然行事，中间随便哪一步出了纰漏，便是灭门之祸，我不想害了大家，所以在未曾来临之前，便当我没说过。”
“属下谨遵凌相吩咐！”吴毅与姚珂顿时敛色跪下地来，指天发了誓。
“二位请起吧！”凌云见状，当即站起，“今夜月色不错，咱们也许久未曾如此饮酒谈天过了，今夜便就趁着这月光，开怀畅饮一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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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趁着月光，一路狂奔到了府门前，凌宵倏地勒马，一身风尘地跳下了地来。门房听见马蹄声，开门一看，立马惊呼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唔。”他简短地应了一声，把马缰交给了他，大步上了石阶。“大哥在么？”
门房想是许久都未曾听他这么平静地称呼凌云了，不由得愣了一下，方才点头道：“在在在！吴将军和监察院的姚大人来了，大少爷正在湖心亭请他们饮酒……”
凌宵冷脸听着，听到有客人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不顾身上的疲倦，继续迈着步往镜湖走去。
沿途一片好光华，接连赶了两百多里路，直到这一刻，他才有心情留意起这夜色来。对于伤病未愈的他来说，这一趟确是有些辛苦，但似乎又一点也不觉得劳累……他低头望了望手里的包袱，目光变得如同今夜的月光一样柔和。在滇、黔境内寻找了数天，终于被他从找来了为子姹治病的药，过程虽然艰苦，但是只要听说时间还来得及，他就觉得比什么都高兴了。
仰头舒了口气，天上月亮恬静，人间景致怡人，这一刻，就连正坐在湖中心与人对饮谈天的凌云在他眼里，也变得不那么可恶起来。抬步上了湖面曲廊，脚步已然轻快了许多。
水榭之内，凌云倚在锦垫上，双眼晶亮地望着吴毅劝着姚珂进酒，雨墨进来禀道：“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宵儿？”他怔了怔，方才回过头来，“在哪里！”
“我在这里。”雨墨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凌宵就一脸漠然地挽着包袱走了进来。半醉中的吴毅一见，先是愣了愣，而后当即开心地大笑起：“今儿真是好日子！大将军回来得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