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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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走后,还未散去的众人也开始生疑:“皇上这圣旨真是下得奇怪,少夫人按理应是一品相国夫人,却如何封了个‘沂国夫人’?”“……就是!这开朝以来也没出现过这等先例呀!老太太,你看这……”
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首位上,望着手里的圣旨一语未发。子姹站在一旁,双手将帕子绞得生紧,也是不敢出声,还是喜儿上前挽住了她,才使身上的微颤不至让人发觉。
“唉……”片刻后,凌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脸上现出些忧色,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地让丫环扶着站起来,跨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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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似乎连树尖儿也显得不那么平静,随便吹来一阵风,便可将满枝的树叶撩得七凌八乱,半天还静不下来。
回到西林苑后,子姹关上房门,一个人在屋里暗自揣度了好一阵,越想心里越有些不踏实,只觉得龙煜这一举动实在是个不好的信号……凌云不是傻子,一定也会怀疑这个封号……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免有些浮躁。再想起老太太的叹息,更是安不下心来,到了晚上,竟是连晚饭也吃不下,随便喝了两口汤,就早早地吩咐喜儿关了门,坐在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翻起书来。
没多久老太太屋里的丫环允儿就来敲门:“少夫人,歇了吗?”
子姹一听,赶紧让喜儿开门迎了她进来。允儿见着她,笑着福身一拜,将手里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放在桌上,说道:“少夫人,这是老太太吩咐送过来的,俱都是宫里的赏赐,老太太说少夫人不吃东西可不行,不能亏了身子。”
子姹强笑回道:“老太太有心了,请代我谢过老太太。”
允儿笑了笑,又道:“老太太还说,请少夫人不必将封赐之事放在心上,古时这大臣的妻室被另封的先例也是有的,咱们皇上自幼文采出众,又博古通今,例外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规矩都是人定的,哪有非得一是一、二是二的道理?”
子姹一怔,面上微微显白,“老太太说的是……”
允儿又行了一礼,道:“那少夫人就且歇着,奴婢告退。”
喜儿送她出了院子,子姹却仍站在原地发怔。
“小姐。”喜儿推了推她。“啊?”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前方。“大少爷来了。”喜儿指了指窗外。
窗外被廊下灯笼照亮的园子里,果然缓缓走来了凌云瘦削的身影,雨墨跟在他身后,低头嘱着什么。树枝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一晃一晃地,犹如戏里的人物。
子姹望着窗外出了神,脑子里有些浑乱得无法梳理的迹象。
凌云走进里屋,看到的正是她两眼无神望着窗外的情形,她似乎没有发觉他进来,整个人犹如一座雕像,静静站在屋中央。他暗自叹息了一声,缓步走过去,把她轻轻掰过来,“我回来了。”那语气虽是像在抱怨,却轻得好像怕惊醒她似的。
子姹望着他,很脆弱地笑了,“嗯……这么晚。”
他又叹息,带着些微无奈地拥着她,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你还是不舍得主动走近我,真让人烦恼。”也许是这话语来得太过温柔,怀里的子姹微微一顿,抚在他腰背的手指也忘了落下来。“怎么了?”他将她放开一点,看着她问。她摇摇头,闭眼又将自己靠在他胸膛上,头一次把自己跟他贴得这样紧,这样……无助。
054 释疑
“姹儿……”他也微微闭上了眼睛,眉头轻轻蹙起,紧紧拥着她,“我喜欢你这样,喜欢你主动一些。你在害怕什么呢?我们是明正言顺的夫妻,相信我,我绝对有能力保护你。”
子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心里有些热热的,却又鬼使神差地说道:“可你已经有莫愁了……”说完,自己又有些后悔,难堪地把头埋下。然而他顿了顿之后,还是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出声了:“……傻孩子!”却也只这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听出了他言语的喜悦,这是和他未进门时的脸色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有些阴沉。
但她本意原非如此,她并不想影响他与余莫愁之间的感情。凌云如何待她,这些只能顺其自然,都不由她控制,他的“喜悦”于她来说,只会是一种负担。
于是,她又轻轻推开他了,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望着桌上的木纹发呆。
凌云走过去,将她抱起在身上,然后在她原来坐着的凳子上坐下,望着她说:“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其目光那样热切,已远非平日淡泊的他所能比,而言语中命令的意味,也是从未听闻。等到子姹琢磨出来这话的意思时,他已经俯身向她,轻启了她的唇。
“他封你做‘沂国夫人’?”
片刻,他将她放开,忽然间挑眉轻吐了这么一句,手指在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上摩娑,眼中闪过一道莫测的光,“姹儿,你喜欢吗?”
他仍然还是那样温柔,可是子姹已经开始发抖,半天,才摇头嗫嚅:“圣赐的封号……由不得我喜不喜欢……”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揪紧了双眉,将她揽紧:“可是我不喜欢……”
子姹身子不由一僵,下意识地也回抱了他,隐隐中她有种错觉,他在生气,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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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凌将军来了。”
卫玠稳步迈进殿内,朝正在里面批折子的龙煜禀道。龙煜顿了顿,抬眼望了望他,而后道:“传见。”
凌宵大步上了台阶,到了门槛内,却又不由自主将脚步缓了下来。远远地望着龙煜,迟疑得竟是连拜礼也忘了行。
“宵儿,怎么了?”龙煜抬眼望了望他,不急不徐地道。殿内没有外人,他便还如从前那般称呼起他。
“皇上,”凌宵垂首上前了几步,朝他拜倒:“凌宵叩见皇上。”
龙煜扬扬手,道:“起来吧!往后,免行大礼。”
“是……”凌宵谢过,站起后又垂首站着,一时并没有说话。龙煜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一本折子,问,“有事要奏?”凌宵蹙了蹙眉,又踟蹰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臣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解惑。”
“什么事,你说。”龙煜似乎毫不在意,把笔缓缓放下,捧起了手边的茶碗,用碗盖拨了拨,轻呷了一口。
凌宵道:“臣想知道,为何家嫂的封号竟不是‘相国夫人’,而是‘沂国夫人’,不知皇上赐此封号,是否有何深意?”
“哦?”龙煜挑了挑眉,目光忽地闪了一闪,又自慢条斯理地将茶碗盖上,抚着龙案说道:“难道圣旨上竟不是写的‘相国夫人’么?”
凌宵咬了咬牙,闷声道:“的确不是!”
“哦……”龙煜点了点头,唇角微勾望着他道:“朕想起来了,那几日事务众多,一日之内就拟了十来道圣旨,想是一时手误所致,是朕的过错,有愧于御相!……如此,你且去唤你大哥入宫来一趟,朕再下一道圣旨,晋封‘沂国夫人’为‘一品相国夫人’,如何?”
凌宵默然了片刻,才缓缓倾下身子道:“谢皇上。臣,就此告退。”
“唔……”
龙煜仍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送他退出了殿门。
“卫玠。”他望着案上一枝雕着蔷薇花的乌木钗,忽然唤道。
“臣在。”卫玠立于玉墀之下,恭身向他行礼。
“你瞧瞧这一招效果如何?”他移开目光,眯眼望着卫玠。卫玠道:“皇上英明,一切皆在皇上意料之中。”龙煜轻笑出声,手指轻轻叩击着案面,“朕倒是在等着人找上门来,却不料来的竟是凌宵,——这倒巧了,无意间又变成了一箭双雕!只是——”他忽而又停下手指,蹙起眉来,“莫非,他与凌云之间的嫌隙竟是来自于她?”
卫玠顿了顿,说道:“……这个倒不得而知。”
龙煜凝了眉,双拳渐渐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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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雪斋里,阳光遍地。一身随意装扮的凌云拧眉坐于花亭里,正对着棋盘独自着棋。
棋局才将初开,黑白子均蓄势待发。他微拧着眉尖,左手拈着一颗黑子,望着白子中腹之地,久久未曾落下。
“大哥。”
凌宵在亭口站了好一阵,方才出声唤道。凌云回首,拧紧的眉头瞬时松开来,含笑温言道:“宵儿?今日这么早回来了!”凌宵点点头,默然在对首坐下。看了看局势,把头扭向了一边。
“姹儿为你的妻子,眼下却被封成了他从前的国号,你居然坐得住?”他绷着脸,想极力忍住心头的气,那股忿然却还是从话语里泄露了几分。
黑子在空中长久地定住。凌云的脸色忽地退下了些红润,起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凝。“这是我的事。”
“又是你的事?”凌宵怒目而礼,脱口道:“我却不知,除了别人惧怕他之外,原来你竟也怕了他!被人张冠李戴,却还如此忍气吞声!”
“宵儿!”凌云怒吼,握着棋子的手已握得生紧。好久好久,他才缓缓松驰下来,说道:“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中了旁人的离间计,要知道,大哥永远还是你大哥。”
“除了你自己离间我,没有别人!”凌宵双目圆睁,眼眶已酸涨得有些发红,“我倒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理?他说他是手误写错,可是难道卫玠与门下省侍中都不会再核对吗?他这分明就是想给你和姹儿难堪!”
055 雪过天晴
凌云微惊:“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笔误?——难道你去找过他了?!”
凌宵腾地站起:“没错!我刚刚才从太极殿回来!你既不肯去找他,我终归还是要去的!”
凌云咬牙:“你既懂得他是有意而为,如何又看不出来他在提醒我们勿要功高盖主?自古帝王家容不得功臣一家独大,现如今他碍于夺宫之功,让你我二人共执文武之首,以便让众臣心服,可他岂能不心存忌惮?圣旨改不改,诰命回不回来,都只显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是君,我们是臣!这道封赐只是个提醒,提醒我须得恪守本份,勿要坐大!”
他背手在亭内徐徐踱步,语气冷硬而低沉。脸色也不甚好,一扫往日的淡定。说完这一段,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我不能主动去找他,我本料定,在当他知道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介时他自会再下圣旨,可我没想到你——”
凌宵顿住,半晌后冷哼了一声,望着一旁的亭柱说道:“我可不懂什么权术,也不会察言观色,更不懂得虚与委蛇!我只知道,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好,她受了委屈也不肯出面维护,那么他即便是赢得了天下,也愧为人夫,愧为男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亭子,大步远去。
而凌云站在原地,脸色已然更加冷冽,久久之后,他才皱紧眉头,叹息着缓缓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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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看这猫儿又来了!”
在园子里剪花枝时,喜儿指着坐在地上偏头望着她俩的大白猫皱了皱鼻子。子姹一笑,弯腰将它抱了起来,“这猫有什么不好?亏你这样不待见它。”猫儿喵呜了一声,乖乖躺在她怀里任她抚弄。
在屋里闷了几日,头些时候封赐的事情还不时有人提起,在凌老太太的释疑之下,大家勉强接受之时,宫里却忽然又下了一道圣旨,再度将二品的她晋封为一品诰命。她不免又有些讶异,不过仔细想想,龙煜如今的确不至于因为她而去开罪凌云,再看看凌云的样子也不似发生过什么,依旧温和得很,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暂且将此事给放下了。
喜儿见她高兴,便也笑着道:“我倒没有不待见它,这么个娇贵的小东西,连老太太都舍不得大声骂它一句,我能怎么着它?不过是见着它居然老爱往这园子跑,觉得新鲜罢了。”
子姹笑着嗔道:“猫儿狗儿的,不就是爱四处跑么?它不过就在这府里走走,你也说它!”
喜儿耸了耸肩,吐舌道:“好了,我不说它便是,往后啊,也像伺候小祖宗似的伺候着它。”
“贫嘴!”子姹斜倪她一眼,又笑着低下头来,轻抚着猫儿的皮毛。
转眼正月又快过完了,渐渐开春,杨柳的枝桠冒出淡淡的新芽,寒气已渐去,那背上的伤早已结痂,只需小心些,行动便已无妨。她也除下了厚厚的绒袄,换上了春装,只是那日渐隆起的小腹,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喜儿一边剪着紫茉莉的枯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子姹说着话。“是了,我也得开始准备小小少爷的衣裳了呢,不然出世之后,可得光包着襁褓了。明儿一早,我就上街去看看,买些软和的布料回来,仔细地替他缝上几件!”
子姹没出声,含笑在花丛旁踱步。未梳髻的长发被风扬起,一缕缕绕在胸前,顺着脖颈的弧度飘向了另一边。绣着玉兰花的白色袍子裹在她稍宽的腰腹上,相较起以往的轻灵,又别有一番雍容的味道。
她真的很随遇而安……一点也没有强求过什么!哪怕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公平,也从未抱怨过,而只是安然接受着一切,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