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爱三百两 作者:墨银(晋江vip2012-04-06完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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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紫苏说:“徐郎,我的身子可都给了你,将来,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徐离忍的声音本来就勾人心魄,现在刚从情|欲中脱身而出,声音愈发暧昧和沙哑:“那是自然。紫苏,等你替我解开身上这毒,我自然八抬大轿,迎你做我东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窦阿蔻听不清了。她刚才大受震惊,现在缓了过来,知道此时再不走,肯定要被他们发现她撞破了两人的好事,于是打算偷偷溜走。
只是她轻功本就不行,刚才在树后蹲得久了,猛地站起来,腿有些发麻,林中落叶又多,她踩出了一些声响。
“谁?!”丁紫苏暴喝,手中一把梨花针朝发声之处洒了过去。
窦阿蔻吓了一跳,本能地一躲闪,刚才她藏身的树上,已经多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
她慢慢走出来,分明是那两人干了苟且之事,她却替他们脸红起来:“我,我没有看到……我看不到没有……”
她语无伦次,如何圆得过去。
徐离忍皱眉:“窦芽菜,我……”
他不是青涩的毛头小子了,自他十四岁有了第一个女人以后,便早摸透了男女之事。那时在宫中,为了瞒过徐离持,他特意扮作了一个纨绔,寻欢作乐,夜夜笙歌。那个时候放荡起来,再靡乱的事情也做过。有时兴致来了,就地扑倒侍妾云雨,还有其他的侍妾在旁叫好。如今只不过被一个小丫头撞见了,按理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他看着窦阿蔻眼中隐隐透露出来的反感,心里居然有些沉。
他迈出一步,看见窦阿蔻像只兔子似的往后一跳,转身遁入林中,逃了。
丁紫苏看他:“怎么办?要灭口吗?”
“不用!她的性子,不会说出去的。”徐离忍断然否定丁紫苏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留着她,对我还有用。”
窦阿蔻冲回自己房内,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方才两人交|媾的场面,白花花的两团肉在她脑子里晃来荡去,她烦了起来,抽出佩刀随意舞开来,想用刀挥散那些画面。
才舞了一式,蓦然又想到她舞的正是斩峰十二式,顿时更加恶心。“啪”的一声扔了刀,扑到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想傅九辛了。这里的人和事都不是她能适应的,她想像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或惊吓,扑到先生怀里扭几扭,先生身上的味道总能让她静下心来。
可是自那日的急信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先生的消息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早就回紫微清都,明早就回家找先生。
“回家?明天是白芷嫁人的日子啊,不是说好了一同接亲去我家,然后再去西烈堡的么?”唐寻真很不满,“阿蔻,你还没去过我家呢。说好的呀。”
窦阿蔻虽然觉得对不起唐寻真,但主意却很坚定:“我一定要走的,我……我想家了。”她转向白芷,“白芷,对不住,你的婚礼我没法参加了。那个,喜礼,我以后补送好不好?”
丁白芷比起唐寻真来,温柔许多:“没关系的,阿蔻。”
唐寻真知道窦阿蔻去意已定,心里气闷:“那徐离忍呢?你带他走?”
窦阿蔻哑然了,半晌才说:“随、随便他吧。留在这里也好,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他,就、就把他赶走好了。”
第二天,唐远志迎亲的队伍在吉时进了丁家的大门,丁白芷由唐寻真扶着,凤冠霞帔娉娉婷婷上了花轿,窦阿蔻躲在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丁紫苏和徐离忍并肩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金童玉女。她趁着大家没有注意,悄悄从丁家后门离开了。
后门是唐寻真给她备的马,她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百草经离紫微清都有四五日的路程。窦阿蔻长这么大,出门从来都是傅九辛跟着,打尖住店,事事都是傅九辛安排好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上路,有时候计算不好路程,天夜了也没找到驿站,只能夜宿野外。窦阿蔻算是好好风餐露宿了一番。
第四日上,窦阿蔻进了紫微清都的城区,她到城门口时,已是亥时三刻了,紫微清都行宵禁,一过亥时,关闭城门,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窦阿蔻求了守城的士兵很久,人家也不肯放她进去。
本来若是塞些银子,说些好话,也就进去了。只是窦阿蔻不知人情世故,最后只得怏怏地离开城门。在城外挑了一片空地,生起了火,呆呆的等天亮。
从前也不是没有露宿野外过,只不过那时,生火做饭都是先生一手包办的。她那时还特别期盼露宿,因为那意味着先生会烤香喷喷的野兔子或者野鱼肉给她吃,晚上睡觉也不怕,先生在地上铺上一层衣衫,她就滚到先生怀里面,安眠一觉到天亮。
直到现在她要独自露宿了,方知人间百事艰难。生火也是她昨天刚刚学会的,前几天生火的时候,怎么也点不着柴火,尽看着那些柴火冒青烟;生了火,也没有野兔子吃,只能吃干巴巴的馕饼。
原来她的安稳小世界,都是先生替她撑起来的。
窦阿蔻啃着干粮,想象先生此刻就在城内的家里,也许点了一盏烛火算账,也许燃了一盏油灯作画。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只不过一扇城门的阻隔。
窦阿蔻看着头顶上夜空繁星,下了一个决定。等到明天天亮,她就要回到家里,对先生说一句:阿辛,我喜欢上你了。
至于爹爹会怎么想,先生会怎么做,她却是顾不得了。
她只想让先生知道她的心意,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说不说却是她做主。
她怀着这样类似壮士赴死就义的悲壮心情打了个盹,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窦阿蔻高兴起来,迎着朝阳牵着马朝城里走去。城门已经开了,不少来紫微清都做买卖的生意人,挑着新鲜的菜蔬瓜果排队进城门。这个早上朝气蓬勃,而她要去和先生讲清楚自己的心意。
窦阿蔻心情愉悦,归心似箭,很快便看到了自家门口的匾额。
她撒欢跑过去,像以往那样和门口两只石狮子打招呼:“阿瓜,阿金,我——”
她愣住了,阿瓜和阿金,居然残破不堪了。一只被削去了半个脑袋,一只身上有好几道裂缝,一块身子摇摇欲坠。
她心里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捏紧刀柄跑进大门,门内一片狼藉,箱笼被翻得乱七八糟,花厅那棵迎客松盆栽歪在地上,折断了半边。
“爹!姨娘!先生!”窦阿蔻大声呼喊,一边喊一边踢开窦家每一间屋子。
她心里又慌又乱,喊声中带了哭音。她跑遍了整个窦家,一个人都没有。
窦家的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真相现
窦阿蔻要崩溃了,她于茫然的疾走间突然停下来,仓皇四顾,窦家像是被抄了家一般,水榭楼台都显出倾颓破败之色。
窦阿蔻愣了一会儿,猛地奔向傅九辛的屋子。她此刻多希望推开门,能看见先生如同往常那般,从案上抬起头,淡淡问:“小姐,怎么?”
只是现实却残酷,傅九辛的屋子里也是空荡无人,且像是也被洗劫过一般,床褥箱笼都被翻过。他从前画的那些画,一张张散落在地上。
窦阿蔻又猛地掉头,准备去水家问一下情况。刚刚到了大门口,却见几个兵卒打扮的人探头探脑:“那漏网之鱼真的回来了?你们可看清了?”
“看的真真的。看着她进门的——哎,那不是她么?”
他们一同朝窦阿蔻奔过来:“捉住她领赏!”
窦阿蔻再笨,也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她提刀在手,在第一个兵卒扑过来的瞬间侧身闪过,刀柄往他膝盖上一敲,那人就立仆在地。
其他人显然没料到这小丫头居然有些本事,轻敌之后立刻谨慎起来,四五个人一同围上来。
窦阿蔻恼了,斩峰十二式、流云惊风统统使了出来,初时还占上风,但女子体力毕竟不及青年男子,落地时一个破绽,被反剪了双手擒住了。
她又怕又气,眼泪滚滚而下:“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捉我!”
阿辛呢,阿辛在哪里!
其他人一愣,这小丫头刚才舞刀时可凶猛来着,怎生这会儿又哭成这样?分明就是个孩子啊!
刚才被她敲中膝盖的那人揉着腿龇牙咧嘴地站起来,道:“小丫头,你当我们是鱼肉乡里、欺负黄花闺女的兵痞子吗?要不是你窦家犯了事,我们捉你干什么!”
“犯事?”窦阿蔻睁大眼睛,眼里还有未滚落的泪水。
“对呀。”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唰的展开来,上头画着窦阿蔻的像,写着通缉二字,“皇商窦家,忤逆犯上,意图谋害圣上。以毒涂于进贡给圣上的贺礼万寿无疆盆栽叶上,此毒经水溶则立即散发毒气于无形之中,圣上甚爱此盆栽,放于寝殿内日日浇水,毒气散发,侵入圣体,圣上本已是龙体欠安,吸入毒气后更是雪上加霜。现着司隶校尉逮捕窦家上下人等,发落天牢听候处置——小姑娘,你家犯的可是死罪,不捉你捉谁啊!”
窦阿蔻根本没有听明白,什么下毒,什么谋害,他们嘴巴开开合合,说出来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她拼命挣扎,兵卒中有人不堪其扰,一个手刀劈在她颈上,她顿时软了身子,昏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窦阿蔻已在暗无天日的牢中了。
她动了一动,旁边有人立刻惊喜道:“阿蔻,你醒了。”
这声音却很熟悉,是窦家三姨娘的。
窦阿蔻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果然是三姨娘,旁边围着的是其他两个姨娘,自己和她们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囚衣。
“姨娘!”她欢欣雀跃,有一种见了亲人的激动。
二姨娘本是满面愁容,见窦阿蔻如此,不由得笑道:“阿蔻,也只有你还能在这光景下笑出来了。”
窦阿蔻茫然了:“姨娘,他们说什么下毒谋害?为什么要捉我们?”
几个姨娘都不做声了。皇商历来与宫中关系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极易被牵涉进派系斗争之中。这一回,他们不过是站错队罢了。
三姨娘叹了口气,娓娓道来:“阿蔻,你还记得你及笄时送礼来的大太子徐离持吗?他有意拉拢咱家,老爷也就心照不宣地同他站在一条船上了,可是这次在盆栽叶子上下毒的事,我们却全然不知。按理,老爷不应该陷害大太子啊!”
“是啊。这一回煌太祖中毒,下令彻查,查出来居然是大太子从咱家买去进贡给宫中的那盆盆栽上有毒。煌太祖大怒,下令废黜了大太子,将他也抄家入了狱。可他到底是圣上儿子,顶多贬为庶民发配边疆罢了,我们就……唉。”
窦阿蔻认真地听完,问:“那爹爹和阿辛呢?”
几个姨娘面面相觑:“老爷是和我们一同被捉的,被投进了男监,九辛他……那会儿兵荒马乱的,也没见着他。想来应该同老爷关在一起了吧。”
她们怜惜地看着窦阿蔻:“本来我们想,你在清墉城,兴许能逃过一劫,谁知道你就回来了呢,真是命啊。”
窦阿蔻不说话了。她费力地在脑子里理清刚才接受的信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忽然背叛大太子,阿辛他又去了哪里。
牢头送来了晚饭,四碗黄糙米,一碟干巴巴的青菜。三姨娘见左右无人,轻声道:“官爷,上一次咱说好的。”
那牢头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隔着栅栏扔进来:“给你!快点儿!仔细别被人瞧见了!”
油纸包里是半只烤鸡。要放在从前,窦府的姨娘怎么会把这种吃食看在眼里,说不定还得嫌太油腻,可如今,这只鸡对她们来说,就已是山珍海味了。
“阿蔻,给你。”三姨娘掰下鸡腿,“这牢里的饭菜没法吃的,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将就。快吃吧,再过几天,连这个也吃不到了。”
她们被捕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搜了个精光,首饰钗环也都被拿走了。三姨娘留了个心眼,贴身藏了几个金戒指,在牢里的时候,就拿这个贿赂牢头,换回较好的一个生存环境。
前一日,这些私藏的首饰也都用光了。
她们一齐看向窦阿蔻:“阿蔻,你身上可有什么首饰?”
窦阿蔻自小习武,自然不会戴一些累赘的首饰在身上。她十个指头并手腕都精光,发上是一根从小戴到大的素骨簪,唯一看起来好些的,就是右耳上孤零零的那个耳环。
“这个不能给别人。”窦阿蔻摸着傅九辛送的耳环,轻轻抗议。
姨娘们叹了口气,这耳环既不是金的也不是玉的,哪怕她肯换,也值不了什么钱。
几个人各怀愁绪地睡下了。窦阿蔻窝在角落里的烂稻草堆上,辗转不得眠。
她过去的十五年,是在锦绣堆中长大的,今日陡逢变故,傅九辛又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