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武侠修真电子书 > 红鸾记 >

第15部分

红鸾记-第15部分

小说: 红鸾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不。”他一根筋起来,当真是一根筋得很。总算等到了藕粉,满意地叹道:“玉棠,你在厨艺上还是很有天分的。”

“那是,再过两天,就可以烧糖醋鱼了。”

这几天家里都不用下人开饭了,都是两人自己烧,有时一人一道菜,有时轮流烧。明显地,玉棠的进步更大,已经从全素到半荤素,很快便可挑战全荤的菜式了。

这时,下人拿着电报走进来,少鸾念了一遍,玉棠先是一声欢呼:“奶奶到上海啦!我多久没见她了呀!”

然而少鸾的脸,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玉棠的欢喜顿时也愣在半空,笑容慢慢有些僵硬,似要化去的糖画,不再成形,但终究还是吸了口气,道:“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吧。”

“嗯。”

“我去给少容买料子。”

“我去买蜜饯。”

两人同时出门,方向却是一东一西。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风吹到身上,像是变得浓稠,让人挣不开身,迈不动步子,玉棠强笑了一下,“我走了。”

“嗯,”少鸾看着她,“我也走了。”

却都没动。但这样傻傻地站着,又算什么?玉棠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便走,但身上,却像是被谁牵了一根松紧绳,走得越远,便绷得越紧,拴着的那块地,隐隐生疼,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秋日午后的辰光,淡黄蝴蝶飞入人家的园墙,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摆,她微微迷蒙的眼神像湖面拨不开的雾。

——这宛然便是一幅被时光凝固的画,少鸾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忽然快步跑过来,道:“你眼光不好,料子还是我来挑吧。”

“那我去买蜜饯——”

“你也不会挑。”少鸾打断她的话,眼睛没有再看她,语气里有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烦躁,似有烧红了的小小铁丝,缓慢地往心脏里插,一点点,一寸寸,疼痛像凌迟,非常非常难受,顿了好一顿,方开口:“你跟着我就是了。”

采办好东西,下人也已经把火车票买来了。雇了两辆车,带着行李去车站。火车站恒久地人声鼎沸,光线浑浊,少鸾给了车夫几块钱,让他候着上车时帮忙搬运东西。然后带着玉棠到车站边上的茶楼坐着等。这里的伙计伶俐得很,只要给几个赏钱,便会替客人盯着车次。

但车子晚点,却也是常事。两人相对坐着,凭窗看街上人来人往,时光过得很慢,又仿佛很快,不知不觉快到晚饭时候,车子却还没有动静,少鸾向来是饿不住的,玉棠问道:“你要不要先叫点吃的?”

少鸾却似没听见,眼睛直直望着窗外。玉棠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一眼,他方回过神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玉棠摇摇头,“我是问你。”

“我也不饿。”

于是两人便又坐着,玉棠叹了口气,“不知这车什么时候来。”

少鸾没有答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是盼这车快车,还是盼这车不来。这几天过得快极了,回想仿佛只是一刹那,但这一刹时里,又如千瓣莲花,重重开放,每朵花掰开来看,都是一幕幕流动的画卷。

他们坐在院子里剥莲子,莲子已经老了,不如嫩莲子嚼起来清香,且又剥得辛苦。他把她好生嘲讽了一顿——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北方妹子看中了要买的——然后还是他辛辛苦苦剥出来让人熬莲子羹。

她下面的时候他打下手,慢慢地她烧菜的时候他也打下手,最初的实验品总是失败的,于是他的一日三餐常常是面条,却也吃不腻……那辣的香的滋味,从胃里弥漫到嘴里……饿了……

“先生!小姐!”小二快步跑过来,“去上海的火车来了!”

车夫便忙着扛东西,玉棠拎起随身的小包,还有一小盒蜜饯和梅饼——那时他在买的时候另外包了给她在车上吃的——却不见少鸾起身,“还发什么呆?”玉棠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快上车吧。”

少鸾由她拉着走,忽然开口道:“……我饿了。”

“那只好到火车上吃了……”玉棠一面说,一面走,一面想到上次他如何批评火车上的饭菜是猪食,人流在身边如同洪水一样往里挤,两人也不知是自己上得车,还是还挤上的。少鸾却还是怔怔地,眸子像是穿过迷雾似的望着她,神魂像是不在这个世界。

玉棠不知他到底怎么了,“你——”

一语未了,手臂忽然被他捉住,那样用力,像是要把五根手指嵌进她的肉里,在里头生根,扎入血脉,“我们不回去了!”人流涌动,两人靠得这样近,少鸾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少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血管里流动得已经不是血,而是火,而是滚烫的岩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烫得快要爆炸,呼吸急促,但脑中的念头是这样清晰,如同锋利的冰雪之刃斩开焦灼迷雾,“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我们——我们下车!”

玉棠一时不能反应,本能地被他震撼和左右,她呆呆地看着他,被他拖着逆向着人流而去,如同逆天而行。他的手臂紧紧抓着她,弄痛她了,却也,给骨骼血肉一种辛烈的刺激,一直以来浮浮荡荡的忧伤、偶尔望向他的脸便无法解释的心痛,都变成了晴空下的雾气,叫阳光驱得四散。

她整个人似要在这空气浑浊人潮拥挤的车厢里发出光来,大声问道:“傅少鸾,你、你说什么?”

他倏地回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狠厉的神情,带着一丝斩天灭地的戾气,“我饿了!”

“混蛋!”玉棠用力挣了一下,“不是这个!”

“我饿了!我想吃面!”少鸾把她拖紧,用力分开人流,从车上挤了下来,空气一下子得以进入肺部,清新凛冽,他直直地瞧着她,那眼光似要把她烤焦,把她融化,他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把她压在胸前,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用力,“我要吃你下的面!玉棠,我要一辈子吃你下的面!还有糖醋鱼——我,我……”眼中不知为何,竟沁出泪意,喉头哽咽,“——我还没吃到你烧的鱼!”

玉棠埋首在他胸前,被他抱得快要不能呼吸。她也真的快要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的气息和声音充斥了整个天地,她突然变得这样渺小,却又这样安然。脑子里,事事如一团混在一起的乱麻,却有一个声音,清楚地透出来——“等你那天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除了这个人,无论嫁给谁,我都是不快活的。”

是少容。是少容的声音。在那个初夏的下午,她第一次和人聊起有关与爱情的话题。爱情,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是的……”她鼻子酸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往外冒,原来有些东西,不到临头不能明白。心底里那口沼泽慢慢地变得一马平川,雾气散尽,阳光照来,光耀无比,亮堂堂,“真是的……怎么,怎么会是你……”

两人再一次坐上火车,已经是第二天。行李安妥放在座位下——只有两箱衣料——蜜饯只得两盒,因为少鸾说了:“没事咱们便来,何苦几箱子几箱子地拖着走?”

玉棠“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你说过的话,没有一样算数的。”

这点少鸾得承认。他曾说过她嫁不出去,他曾说过再不管她的事,他曾说过送她蜜饯当贺礼……因此也就任她鄙夷,他自己也随便鄙夷自己一下,“想我傅少鸾阅人无数,怎么就栽在一个女土匪手里了呢?哎哟!”肩上自然是挨了一拳。

火车哐哐地开动了,玉棠剥桔子,桔皮红黄,已经到了成熟时候,桔皮清香。玉棠想起上次从苏州回上海,乔天剥的青桔子,也是一般的香气凛冽,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

少鸾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去找乔天。”

“不,我去。是我负了他。”

“是我对不住他……”

“那我们一起去。”

到达上海以后,他们果然先去找乔天,乔天正在写请柬,听到之后只当两人在开玩笑,道:“你们还嫌我不够忙!”

玉棠少鸾互相看了一眼——只一眼,乔天看见了,那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无声便传音讯的灵犀,是他和玉棠从来没有过的,心里“咯蹬”一下,“……你们——”

乔家的下人们只听书房里哗啦啦一声连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一大片,紧接着方才进去的客人被轰出来,傅少鸾眼上多了块淤青,青得就像乔天的脸,“你们——”他气得浑身发抖,“滚!”

据说到了很多很多年后,乔天才愿意同少鸾在同一个桌上吃饭,而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天外天的老板傅少鸾,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听人提到“乔天”两个字。但凡有人打出这两个字,但有所求,莫不从命。

当然,他还怕老婆。据说。

 尾声

对于这件事,却乐坏了两位老太太。把玉棠打发到上海,第一人选便是傅少鸾,这是两位老太太早就在信里说了无数遍的事。眼下心愿得偿,两位俱笑开了花。

定亲仪式取消了,直接和少容与邓子聪一起举行婚礼。少鸾的那位朋友如期地把两件婚纱带来了。因为配有长长的缎质手套和皮草披肩,所以在深秋时穿着格外合适,两位准新娘子在镜子面前都相当满意。

玉棠暂借了邓子聪的公寓,结婚时的花轿便由傅公馆开到公寓来接新娘子。少清带着一帮同学充任女傧相,在门口给他好一顿为难,只是这帮小丫头自然难不到他,红包发发得面面俱到,嘴又甜,大家很快便放了行,于是他一径深入,走到房中,那儿,白衣白裙披着着白纱的玉棠正坐在床前对镜理妆,一面冰雪衣饰,钻石光芒闪烁,比钻石更亮的,是她的眼睛。

她站起来,眼神闪烁,竟有几丝羞涩光芒,问:“好看吗?”

“好看,好看。”能言会道的他陡然间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好看,好看……”围着她转了一圈,便要打横抱她下楼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脸上上了妆,明眸皓齿,宛然便像当初那张小照,又比小照更加生动明丽。很好看。很漂亮。但,就是有哪里不对劲。由百十颗金钢钻镶好的公主冠压在白纱——这是明杏儿奶奶的手笔,明杏儿奶奶从口袋里往外掏钻石的时候,少鸾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财大气粗”——白纱蓬松地一直垂到地上,与裙裾一直往后拖出一米长,一路隐隐约约虚虚实实的白……

啊——

“——你的头发呢?”少鸾一手拨开那白纱,“你的长头发呢?怎么只剩这么短?怎么,怎么还烫了?”

“这样才好配婚纱啊……”玉棠道。她是特意问过奶奶才去剪的头发——明杏儿已是有孙婿万事足,哪里还管什么头发不头发!当即便准了,于是又剪又烫,直花了三个钟头,脖子都僵了,好在效果出来后,所有看过的人都满意了,而玉棠自己,乍然有些不习惯,不过,那种卷发的风情妩媚,现在在她头上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叫我剪的吗?”

“那是以前!以前!”少鸾痛心疾首,“我现在不要你剪啊——你在哪家店里剪的?我去把头发找回来——”

“站住!”玉棠喝住他,“我不要剪的时候你偏要我剪,我剪了你又里八嗦!傅少鸾,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娶我就直说!乔天那天还跟我说,但凡你有一点不好,叫我直管蹬了你去找他!”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他好想看她长头发的样子啊。他喜欢看她晚上辫上辫子睡觉,早起放开头来那一点点蓬松的感觉——那是烫发远远比不上的啊!他还想着以后的日子里,帮着她坐在庭院里慢慢让风把长发吹干,还可以帮她洗头发!他看过她洗头,那样长的头发,在水里宛如有生命的水草,手碰上去,一定比水更要丝软柔滑!

对于未来的生活,他有无数无数的设想,可是,今天忽然告诉他,长头发没了!

没了!

“老婆,把头发留起来吧!”

这是婚后,傅少鸾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但凡他做了什么让玉棠高兴的事,玉棠表示可以打赏他的时候,他便提出这一要求。

“好吧。”心情好的玉棠会这样答应,但是,跟二太太或者少容出去逛一趟街,忽然就换了个更短的发式,“这叫凤尾卷,”她在少鸾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吧?时髦吧?”

少鸾双眼一翻,“哐当”瘫倒在床上,指天发愿,“我要一个女儿!我要她从小留头发!谁都不许给她剪!要一直留,一直留!”

他的愿望会实现吗?

“嘿嘿,”玉棠笑眯眯凑过来,“老太太说,我是宜男相哎!”

—全书完—

。)

返回目录 上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