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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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还要争取吗?”
“要,当然要,人活一口气,我倒要看看,这个宗晨,能拽成什么样”她站了起来,抽出一叠文件夹,颐指气使,“走,开会去!”
我想她是和宗晨耗上了,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总有几个单子会莫名其妙的上升到“不是钱,而是尊严问题”的这种高度上来。
头儿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从市场逐渐趋向饱和,竞争愈发激烈到公司营业额下滑,添油加醋,说的一众人等忧心忡忡。
“好了,现在我们手头有个单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问题是,它出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若拿不下,我们公司的颜面何存,信心何在……”
大家顿时激情澎湃,斗志昂扬。
“这是该业主的资料,原本由简浅负责,但因为一些原因……”她见时机成熟,“啪嗒”打开投影仪,宗晨那张英气逼人的照片就这样出现在大屏幕上,这张脸的边边角角,如此熟悉,我闭上眼也能画出来。即使她很不应景的用马克笔在头像上画了个圈,也迅速激发了在座女同胞们的荷尔蒙,一阵意料之中的骚动。
我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看着刚买的一双鞋子,淡紫色,侧边有着别致的水晶,我很高兴,昨天是穿了这双鞋子遇到他,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
但更主要的是,我一抬头,便能看见屏幕上,宗晨那张英气逼人的照片,即使头儿很不应景的在一旁用红笔画了个圈,也不能否认他的英俊,在座的21名女士,或者不包括头儿,看到第一眼便开始尖叫了,尖叫,一直是我们团队的优良传统。
我看着相片,觉得好遥远,遥远的如同一个梦,这不是我所熟悉的他,下意识的,我不敢去看。他的眉目,已经褪去十年前的一些稚气,更加成熟严谨,眉毛锋利,黑曜石一般的眸,鼻子挺拔,荡漾着些微的笑意,这张脸的边边角角,如此熟悉,我闭上眼也能画出来,直面而来的过往气息,让人很想逃开。
头儿又介绍了他的一些资料。
我很早就知道宗晨以后会很有出息,学习成绩从来第一,无论我问多么奇怪刁难的问题,他亦能一一回答,似乎没有他知道的事情。宗晨在伦敦大学念的室内设计,毕业后直接被一家知名的装潢公司录取,没过三年,便当了首席设计师,在人才济济以及多少有些不公的国外,一个华人当上首席,是很了不得的事。
我逐字逐句的看着那些资料,就连拗口的奖项名称,也一一琢磨。这次他回国,大约会呆个半年,接手钱江新城刚开发的一个建筑项目。也好,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和他在一个城市。
“哎哎,你见到他了?本人帅还是这个帅啊?”有人捅了捅我的胳膊,兴致勃勃的问。
“都丑,丑死了,”我起身,“胃有些不舒服;先去泡杯三九胃泰。”
“简浅浅!”
“在!”我下意识的回答,旁边一阵哄然大笑。
“小浅,昨儿个被帅哥迷住了,还没回过神啊?”有人打趣道。
我嘿嘿一笑,“如何?商量好作战计划了没?”
“唔,我们决定,采用屡试不爽的战术,软磨硬泡,今天开始,就从我,林婕开始,每天去登门拜访,我倒下了,下一个接上,势必拿下!”
女同事们很是兴奋,分外踊跃的在讨论谁当第二个谁第三个的次序问题,最后决定抽签,头儿很公平的又给了我一次机会,结果很荣幸的,我抽到了十八。
头儿够狠,每天都找人去堵,让人怀疑动机,她到底是想借此机会出口恶气——在她以为,我找不到男人都是宗晨害的,还是真如此重视单子。
接下来的半个月,简直堪比持久战,不仅要花时间去研究,如何在适当的时间与客户偶遇,还要天天电话致以亲切的问候,顺便咨询合作意向——这一行,脸皮早就磨得比西瓜皮还厚了。我也开始慢慢回神,终究不让自己再成天浑浑噩噩,忙着的日子,比想着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要好许多。
头儿前两天亲自出马,摸清底细,树立榜样,接着一个个轮着上,相对来说女同事比较积极,
毕竟有着男□惑,干起活来也有动力。直到有人苦着脸说对方换手机号码了,也不再去固定餐厅吃饭了,甚至连停车位上都找不到宗晨那辆车了。
我暗笑,看来宗晨的耐性大减,居然不到半个月就受不了了。
“没事,我和其他几家中介公司都联系过了,哼哼,全城……咳,我是说,”头儿得意洋洋,“暂时还没接到他向其他公司咨询的消息,咱再接再厉啊,谁拿下这单,提成统统提高百分之五。”
其实头儿早就和其他几家中介公司通气了,也就是说,即使宗晨去找了,有人接了单子,也不会介绍卖家,也就是说——全城封杀了。
我觉得她疯了,不管怎样,其实是没什么必要的。
这段时间,公司的每日一卦,主题毫无意外的都是宗晨,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神经便下意识的绷紧,都成本能反应了。
“老娘就没见过比他还难攻克的碉堡,都搭上美人计了,他依旧是那句——不需要了,谢谢……”
当然难了,当初我攻克他三年,还功败垂成呢。
“美人计?我看你是乐着倒贴吧,”头儿吞下一颗土豆,继续忽悠,“别不好意思,他脸皮薄,咱脸皮厚,怕什么。”
头儿正在进行一个什么土豆减肥法,天天吃土豆,也不腻味死她。
我扒了几口饭,便没了胃口:“你们继续吃,我有点累,上去睡觉。”
“简浅,你最近怎么回事,无精打采的,该不会生病了吧。”
“什么病,她那是自己憋得,”头儿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明天和设计公司的聚餐,你也一起去。”
迷失的森林
说是聚餐,其实就是公司之间的联谊,美曰其名——解决员工个人问题,在剩女剩男横行的现在,这也算是深刻体现了以人为本。
我也认为自己最近的生活态度有些消极,不利身心健康,于是第二天便傻兮兮的跟着一大群人聚餐——大夏天的去烧烤,确实很有雅兴,据说是头儿提议的。
野营地不算远,离市中心不到一小时车程,树木苍郁,河流环绕,烧烤地置于森林之中,撑把太阳伞,来几个烧烤架子与桌椅,倒也惬意。更主要的是,这次设计公司来的人都还可以,大家行业相关,彼此之间聊的话题自然多了,抛开不太纯粹的目的,也算是次不错的交流。
“来,简浅,给你介绍下,孟天,是个律师,是设计公司的法律顾问,”头儿笑嘻嘻的拉过一个人,“这是我妹,简浅,可好一孩子了,你们聊着……”
我微笑着给她翻了个白眼,这年头的法律顾问还真是悠闲。
孟顾问除了个子矮了点,长得含蓄些,倒也没其他缺点了——毕竟是当律师的,口才好,见识广,不时还来点幽默,倒也还聊得来。
“知道哪类官司接最多吗?”他将烤好的鸡腿递给我,本就很小的眯眯眼更是笑得只剩一条缝,“我现在都成离婚专业户了,找我的案子,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个。”
听出他语气里的自嘲,我笑笑:“没办法,现在流行这个,需求大了,也难免。”
“你喝酒吗?”他递给我一罐啤酒。
“哦,不……”我刚想拒绝,他已经将盖子打开递过来,“相信我,适量啤酒对身体有好处。”
“谢谢。”我并不推脱。
填饱肚子,一群人便围着草地打起红五,我玩了几回,技术不佳,自觉让位。
哪知一起来,头晕目眩的眼前一黑。
“没事吧?”孟天紧张的扶着我。
“没事,贫血而已。”有些抵触他的肢体接触,正想不着痕迹躲开,忽地觉察到周围气氛异样。
我一转身,对上冰冷锐利的目光,身体蓦地发僵,孟天觉察到异样,更是牢牢扶住肩:“怎么了,简浅?”
宗晨站在几步之外,冷冷的望着我,确切的说,是我的肩。
我有一瞬间的慌乱。
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原本嘻哈打牌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
“哇哦,那不是碉堡吗……”终于有人开口,是我们公司的一位女同事。
“你认识他?”设计公司的人问。
“额,不算吧……客户。”
“是不是姓宗?”
“是啊。”
“真的是……宗晨?天,那不是……哎,能不能帮忙介绍下,那可是我的偶像……”
两人的对话迅速激起两个阵营不同的反应。
“要不要现在再去围攻啊,绝好机会,没准能拿下……”
“你有没有看错啊,确定是他?他不是在英国参加那项目了吗?”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我身边这位迟钝的孟顾问,也不知作为律师该有的敏锐哪去了。
“你感觉好点没?要不我们先走吧,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我这才回神过来,“哦,不,不用……”
宗晨依旧冷冷的看着我,似乎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我背过身去,找了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去自取其辱了。
头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看我又看看他,眼神深有含义。
不知过了多久,她拍拍我的肩,凉凉道:“别躲了,人走了。”
我往嘴里塞了块烤翅,不予理会。
“看那边,是蓝田集团的,”有人低呼,“难怪业界传闻蓝田挖角建筑界新秀,居然是真的,穿白衣服的那位好像是蓝田的总经理……刚刚那位,真的是那个宗晨……天……”
我下意识回头,看见一群人朝营地中间的酒店走去,宗晨的背影高瘦英挺,在众人中格外引人注意。他略略低头,正与身旁一精干女子说着话。
我忽然站了起来,对眼前的孟律师说:“玩筛子,输的喝啤酒,来不来?”
他似乎被我的转变吓了一大跳,好久才说道:“……来。”
“12个6……”
“15个。”我直接喊——显然又输了。
我只是想要试试,到底有没有借酒消愁这一说。而事实证明,这行不通,越喝越清醒。
等头儿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之后,我已清醒着趴在桌上了,她一把将我揪出,上下打量一番:“你着魔了啊,发什么疯?”又转头责怪孟律师:“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我……拦不住啊——我,我还是去打牌吧。”这么猛喝酒的女人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相亲对象。
我笑,小样,跟我斗。
虽然脑袋依旧清明,可身体不听使唤,肚子涨得慌,被她这么一拉一推,恶心感便直直从胃部涌上,我强忍住要吐的冲动,拔腿朝酒店奔去——这里唯一有洗手间的地方。
生理上的不适让我无暇其他,只顾忍着喉间的呕吐感,直到一头撞上谁的胸膛,摇摇晃晃的站稳,眼前的人影如孙悟空的□一样晃动,我眯着眼说“抱歉啊,借过。”
再朝前跑,却被那人拉住,他低低开口,声音好听的要死:“你喝酒了?”一句话就逼出了我的泪意。
我看着眼前的宗晨,觉得真应了一句话,生活果然是狗血的,狭路真的会相逢。
我狼狈的低着头,挣脱,这似乎惹恼了他。
“你现在的口味变得——这么重,还是说,饥不择食,恩?”他云淡风轻的,插上一刀。
我们隔着不到一个转身的距离,可这距离似乎比一整个大西洋还要遥远,当心存幻想的期待被现实狠狠击碎,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有多可笑。
“你说对了,”我勉强站稳自己,缓慢的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开口,“我,饥不择食。”
此时已近黄昏,阳光倾斜着从走廊尽头涌入,这本来是个美好的下午,我想。
洗手间就在拐角处,酒气带着无限酸意从胃部涌出,一阵翻江倒海,我闭上眼,任凭这股挖空肺腑似的感觉占据每一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眼底的泪退回去。
可谁能告诉我,怎么能将付出的爱也退回去,退回到原点。
“擦把脸,免得让食物吓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跟了过来,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
“用不着。”我听出那语气里的嘲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宗晨的手收了回去,“哦,我忘了。你缠男人,有的是办法。”
他这句话成功点燃了我身上几欲喷薄的火焰。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你,给,我,滚!”
“呵……你以为,我还会同当初一样,说滚就滚?”他朝我逼近一步,言语激烈,可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
“那你就别回来!我宁愿你别回来,一辈子都别回来!”我激动的朝他大喊大叫,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是的,我就是个沉溺在过去而无法自拔的可怜虫——只要他别回来,不出现,我就将梦一直做下去,直到死。
他忽然安静下来,语气低沉而暗哑:“凭什么。”
我红着眼,用力扶着洗手台面,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你一定要逼我说?那好,宗晨——你给我听着,我忘不掉……忘不掉你,忘不掉过去——就凭这个理由,你说够不够?”
一说完我就开始后悔,我恨自己,为什么每次总是这么主动的掏心掏肺。
或许是我晃了眼,看见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刺痛,宗晨僵着身体,不置一词,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