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天唐-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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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起身抬眼看向李忱,短暂的目光相触之后竟状若癫狂的大笑起来。随后自顾的剥去官袍向殿外而去,边走便高声吟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天地无情老,莫为帝王工!”
大殿之上气氛异常的凝重,众人表情均是各异。卢绾患得患失的微微一叹,见叔父卢商向他摇了摇头,于是便退了下来。崔式、崔从二人对视了一眼均从眼中看出了怜惜。白敏中脸上多了几分疑惑,最为得意的莫过于李褒与杜万山二人,二人相视之间,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
李忱听着高亢的吟唱声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便甩袖离开了宣政殿。一场几番波澜的朝政,终于因陈浩的离去而尘埃落地。然而各方暗流,却是仍旧涌动。
凉风袭来冷意凌然,宫门外马元哲对打马而回的校尉道:“取来了?”
校尉点头应是,恭敬的将从陈府取来的东西交与马元哲。马元哲打开一看不禁一愣,取来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一张一人见方的草垫子。
马元哲有些恼怒道:“这便是你取来之物?”
校尉心惊胆颤的毕恭毕敬回答:“属下前往陈府言明来意,那陈府管家便将这交与末将,且说这是陈大人所托之物!”
马元哲抖了抖还有些潮湿的草垫,皮笑肉不笑的自语道:“陈大人?已经不是什么大人喽!当真猜不透这位小子的心思。也罢,老夫好人做到底,以老夫名义将此物送往大理寺大牢!”
“是!”年轻校尉翻身上马,便朝大理寺疾奔而去。因为此时天色乌云滚滚,怕不久便会是倾盆大雨。
夜色降临,狂风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浇灌着整个长安城。雷电交加的夜空风雨不断,似要洗涮以往的铅华。卢府中灯火闪烁,气氛有些凝滞。
“叔父,此事倒是侄儿失策,侄儿有罪!”卢绾惭愧的立于卢商身后,言辞恳切的说道。
卢商透过窗帘看着夜雨淋淋,不喜不悲的轻声道:“无需自责,此事叔父也是始料未及!”
“侄儿原本是想将陈浩伏法,一则可以缓和圣上与崔式等人的施压,二则也可在此子绝望之中解救与他,如此一来便可为我卢家所用。却不想这……”卢绾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颇为郁结。
卢商摆了摆手,双目微闭心态平和道:“太子看来是有备而来,竟然绕过崔氏兄弟的势力。叔父倒是好奇,这陈浩与太子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将通敌卖国的罪名冠在陈浩的头上?”
卢绾略作思虑后说:“只知一年前,于东宫陈浩当面请辞太子少师一职……”
“哼!昏庸之物,难堪大用!”卢绾冷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之色。
“那此事该当如何处之……”
“此子已入深渊难以解救,着实可惜。然崔氏也未能得此人才,也尚且算个平局。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全力保住杜家……”卢商说到最后双目睁开,看向无尽黑夜冷冷一笑。
崔府书房中,崔式与崔从二人商讨着今日朝堂之事。二人均为陈浩获罪而感到惋惜,也为李褒不经二人允许便私自上奏而感到恼怒。
崔从觉得不论陈浩是否有通敌叛国之嫌,然这李褒不经他兄弟二人同意,便擅自为之却是事实,着实不把崔家放在眼里。但是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李褒算是半个皇亲,太子亲近干舅舅也实属正常。
将来太子登基,众人同殿称臣崔氏一门还得倚仗与李褒。最后当崔从问及此事已起,该如何应对之时,崔式也只能叹息的放弃陈浩。
东宫之中李褒仍旧没有回府,正兴致勃勃的向太子李漼叙述着朝中之事。随着李褒的口绽莲花,不时从东宫传来李漼的笑声。
“嗯,做得很好!”李漼甚是满意点了点头,一口美酒入腹舒爽畅快。
李褒一脸谄媚的恭维道:“若非太子计有妙出,又岂会让那小子下入天牢!”
李漼很是享受的怡然自得道:“若非那陈浩折辱你在先,其后当着父皇的面折辱本宫。本宫倒真有意将他招之麾下,奈何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五日后三司会审,那东瀛郡主……”李褒溜须拍马之余,便正色的问及主题。
“李大人大可放心,本宫已与那琼玉达成协议。事成之后便由本宫出面向父皇求情放她自由,亦可回归东瀛故土!她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
李漼智珠在握的哂然一笑,接着沉默片刻略有惋惜自语道:“那琼玉着实生的娇俏动人,可惜本宫身为大唐太子……”
第133章 三司会审()
大理寺天牢中,陈浩独自端坐在牢房里。大雨依旧磅礴,间或有丝丝寒风从窗外的缝隙里吹近来,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天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
自从被带进这间牢房已有五日,在此期间陈浩一句话也没有说,依旧沉默寡言的靠在牢房的角落里,双眼微闭似睡非睡。刚进天牢之时,便遭到狱中杜氏子弟的谩骂,这些陈浩自然懒得理睬。其后便是衙役故意少给甚至不给食物供陈浩补给,只是给与清水维持生机。
两日前好友白世言前来探望,从其口中陈浩才知道三日里所发生的事情。有了卢家的倾力作保,又加上杜家曾对社稷有功,李忱终究给出了一个折中的结果。罢黜杜万山御史大夫之职,杜家子弟为官者各降一级。
这个结果最终也得到了崔氏一党的认同,毕竟与己无损之余使得卢党中失去一股肱之人,也是乐得其见的。
如今于珪已经外任为官,只留下白世言因其父白敏中原因留任京中担任秘书郎。白世言因为陈浩的事情,三日里曾经多次请求其父白敏中。然而如今白敏中也是无能为力,虽然白敏中身为宰辅又是刑部尚书,然三司会审绝非他一人所能掌控。
三省六部九卿之中,其多数属于崔卢两党的势力分布。如今两党均要置陈浩于死地,白敏中也是爱莫能助。况且此等通敌之罪由太子提起,怕是此案已然毫无回旋之余地……
陈浩听了白世言的讲述,心中也是颇感悲凉。心中暗道自己猜到了起因,却没能猜到结局。回京之时自己便已料到其中的凶险,也曾料想会身陷囹圄,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如今的结局。三方势力齐聚矛头要置自己于死地,想来正如白敏中所言,已无回旋之余地。
白世言见陈浩三日来脸色如此苍白,气急愤慨要训斥狱头却被陈浩劝住。陈浩只是说不适应牢狱伙食,却没有言明他已经三日无食物充饥了……
白世言离开天牢之后,陈浩又浑浑噩噩的在牢房里度过了两日。第五日夜,当天牢的衙役进来提审之时,陈浩依旧双目闭合未曾醒来。在两名衙役的怒斥声中,这才将陈浩从梦中惊醒。陈浩艰难的抬起头,神色涣散看了看两位衙役,之后又重重的低下了头。两位衙役见状面露冷笑之后,便各架一边,将陈浩抬出了天牢。
公堂之上威严肃静,各班衙役位列两旁。为首的便是今夜三司会审的三位官员,所谓三司会审是由刑部、大理寺卿、御史台三方共同审理。如今公堂之上端坐大理寺卿王铮,刑部侍郎史中宇,御史中丞杜康。
之所以夜审案,却是宣宗李忱所下的旨意。不论此案最后结果如何,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定会有损大唐颜面。陈浩一身囚衣跪在公堂之上,清风吹过灯火摇曳,测测蠕动的身影更显得陈浩的虚弱。
见人犯已然带到,大理寺卿王铮便沉声问道:“堂下陈浩,对于私通太极门,投敌东瀛作为奸细……此等罪责你可有话说?”
陈浩身子摇晃的抬眼瞧了瞧说话的王权,虚弱无力的直视对方道:“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
“哼!证据确凿,你已罪责累累,即便你口绽莲花也是枉然!”还未等王权说话,一旁的杜康便甚为不满的搭话戏谑道。
证据确凿,罪责累累……陈浩讪笑的自言自语后便仰天大笑起来,继而厉目直视杜康:“好一个证据确凿,好一个罪责累累!这八字你杜家之人也配说出口?莫非你杜家不是证据确凿,罪责累累?”
“你!……本官不与你这将死之人口舌,我杜家是否有罪自有圣上裁决,岂是你这等死囚所能评头论足的?你如此感慨不公,莫非是对圣裁有所怀疑?”杜康愤怒之余便是狡黠一笑的问陈浩。
陈浩冷冷一笑道:“陈浩已是死囚矣,岂会在意多一条藐视圣裁的大罪?”
见杜康欲要搭话,王铮便断喝一声阻止:“够了!此处乃是大理寺不是你那御史台!”本就对杜家如此强势压人不满的王铮,此刻有些恼怒的斥责杜康。心道若非崔卢两党与圣上达成共识,本官两日前有岂会让你杜家轻易离开大理寺……
王铮的一声断喝,让杜康悻悻然的退了回去。王铮问陈浩:“想来你也知晓了自身结局,然审理工序仍旧须得走一遭!”
于是在王铮的示意下,先后传唤了谢峰与琼玉郡主两位证人,并且均签押指认。至始至终陈浩都是身姿挺拔的跪立在公堂之上,双目微闭不做任何辩解。然而陈浩却没有发觉,在琼玉郡主转身离开之时,那回首一眸的复杂……
三人本认为此案须得审理至深夜,却不想竟然如此顺利。三人此刻也是暗自出了一口气,因为各自对此案的立场是不同的。
对于王铮而言此案牵连甚广,处理不善怕是惹祸上身;对于一直未说话的史中宇而言,虽属白敏中门下但却凡事追求中庸之道,这也是白敏中此前告知与他的;而对杜康而言,此案能够尽快结案是他最愿意看到的。陈浩诡辩他可是早有耳闻,若是不能按下此事,岂能消去他心中之怨恨。
“陈浩你既已认罪,那便签押定案!”王铮示意录书郎端过案卷让陈浩签押。
陈浩此刻却双眉睁开,笑着看向王铮道:“王大人,既然陈浩已然默认,又何须签押?此事想来圣上不会将此事公诸于世,又何必多此一举留与后人诟病呢?”
“大胆陈浩,伏法认罪岂有不签字画押?今日你已落得此等地步,竟然仍旧如此张狂!”杜康见陈浩拒不签押,心中却是有一丝惴惴不安。
王铮却是心平气和的起身来到陈浩近前,由衷的倾佩道:“你果然有颗七窍玲珑心,竟然知晓圣上之意……”
第134章 乌纱成夜壶()
陈浩哭笑不语,当衙差将他拖出牢房之时,陈浩便已经猜测到了这一点。大理寺向来审案在白日,然而像今夜如此低调审案其深意不言而喻。而作为向来强势的宣宗李忱,又岂会愿意这有损大唐威信的事情广泛流传?若非如此,岂不是应了东瀛那句戏言:大唐无人矣?
王铮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浩,继而沉声道:“圣上确有密旨,若你不愿签押我等不可强制!”
“哦?竟有此事?”这次轮到陈浩疑惑了,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圣上有言:陈浩乃是心思缜密不乱之人,然常有异于常人之举。若有不愿签押之意,断不可强制。顺其自然了却君臣之义……”
陈浩一听更是震惊,着实没有想到李忱会下这道旨意。苦思缘由却不得其解,然而越是思索越是凌乱,五日未进食物的他终因过度伤神,一时间感觉天昏地暗,接着便轰然倒地晕厥过去。
陈浩的晕厥引得众人一阵慌乱,虽说陈浩已定为死罪,但若是在审理之中晕厥终究不是好事。若是报于圣上,难免落得酷吏屈打成招的恶名,于是王铮赶忙找来狱医给陈浩诊治。
狱医的诊治结果可是让王铮大为恼火,此刻他才得知陈浩晕厥的原因是饥饿过度。王铮思忖定是狱史所为,于是严令逼供之下狱史才道出因果,此刻陈浩已经断食五日……
王铮盛怒之下将狱史法办,愤怒之余却是对陈浩深深的敬佩。他实在没有想到陈浩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五日不进半粒粮撑到此刻。常人五日不食便会身子瘫软,很少有人能像陈浩这般,五日后竟然能对簿公堂依旧谈笑有余。
一日后陈浩不但没有醒来,取而代之是风寒高热不退。这让王铮疑惑之余颇感郁闷,只是过饥未补而已,怎会衍生出这般棘手的事情。于是又唤来狱医把脉诊治,却不想这一次把脉可把王铮吓了一跳。
狱医脸色慎重的禀与王铮道:“大人,此人风寒甚重,脉象紊乱,若是处理不当怕是难过今夜!”
王铮一听那还了得,这若是常人也还算罢了。如今几方势力可是盯着他这个大理寺卿,这才几日功夫,若是陈浩死在牢中怕是不好收场。
沉吟良久这才一脸郑重道:“那便有劳先生,尽全力诊治!”对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