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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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脸色都阴郁了下来:“我不想讨厌这个世界,你不要再这样了。”
我把他逼得绝望起来了,我不应该逆着他的心意做事的,毕竟他是我最在乎的人。
“好了,我把传单都扔掉了,我们回家吧?”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像铅灰色天空压向我,连带着冰冷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风,这是他施压给我的感受,同样也是他此时的心境。
我很冷,冷得发抖,不知是因为他的眼神还是因为这天气。
他眨了眨眼,目光柔和了不少,只见他在我面前蹲下,伸手触摸我脚上湿透的鞋子,随后便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先去买鞋吧。”他仰头,锁骨清冽。
“太麻烦了,直接回家换一双就好了……”
他也懒得跟我讲话了,直接脱掉我的鞋子,违背他的意愿就是这样的下场,他要是有什么要求了,明智一点的话还是先答应下来比较妥善,这样事情至少还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发展。
他随手把湿透的鞋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伸手就要抱我,吓死我了。
“你敢抱我试试看!”没大没小的小东西,好歹我还是一个有尊严的姐姐。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眼神里光芒凛凛,好凶残!这种时候就不应该推阻了,不然他会以为我在跟他玩,好好看看《动物世界》里都是怎么说的,他可是属狼的。
于是我趴在了他的背上,我戴上大衣的帽子,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得严严实实,幸好大雪天街上人少,太丢脸了,身为姐姐的尊严掉了一地。
“你很珍贵……”
“嗯,什么?”我闷闷的声音从衣帽下传出。
“姐姐写的文字很珍贵,所以不要拿文字和金钱衡量。”
“嗯。”
小男孩的容颜和歌声也不能拿来和肮脏的金钱衡量。
落雪静默,你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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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清晨,窗外纤细的枝桠分割了风里州的雪景,天空还在飘雪,我和整夜的雪花在无梦的睡眠里沉坠。
婪还在睡觉,她很累。
窗外院子里,许骁辰在桌前做插花包装,骐静静坐着,衣衫单薄,他的体质可不比许骁辰他们。
我带了一件外套下去:“两位早上好呀,朱恩的舅舅,朱恩呢?”
许骁辰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古怪,骐僵住,这一声“朱恩的舅舅”叫得他直接石化。
最后还是许骁辰回答了我:“大哥带他去搏击社了。”
“姜城大哥和婪他们是想把朱恩锻炼成武林高手吗?”我笑,“给,破小孩,你的外套。”
骐看着我打开了录音机:“你来听听这像什么声音?”
录音机里传来“呜哩哇呜哩哇”的啸声,我听得整个人都郁闷了。
“这是什么野兽在吼叫吗?”
骐本来还有一点小期待的,结果听到我的回答后眼神都焉了,许骁辰起身抱着花束离开:“看来昨晚的风太猛了些。”
“啊,这是、风声?”我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不像吗?”他苦恼地捣鼓着录音机。
“你录风声做什么?”
“我想在十二月的歌里加入风雪的声音,楼顶录的这个太失败,删掉。”
“你想要怎样的风声?”
“干净的……”他眼睛一亮,拉着我站起,“陪我去找风雪的声音!”
可能,他为了录到干净的风雪声反反复复忙活了一整晚,也可能从春天就开始等待冬雪的降临了。搞艺术的人经常会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完美化或者狂热状态,这就是对艺术的追求啊。
我会理解他的,他的一切我都能理解,他想要的,他想说的,包括他的理想。
学校后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中,露出斑驳的苍黑山体和石青色的教堂尖顶,仿佛记忆中,也有那么一座雪山,那是一座炽热的雪山,它有着自己的情绪。
路过教堂,整夜的积雪无人清扫,远远看去像一座雪的殿堂。沿着小溪往山林深处走去,溪水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层下的溪流和我们往相反的方向前行。
“就在这里吧。”他放下录音机,“风很大,姐姐,你到这棵树后面躲一躲。”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枝桠杂乱,树纵分两列,刚好留出了个夹缝,夹缝里的风声总是比较容易捕捉,不过不知道声音会不会太大了点。
“嘘。”他按下了录音键,静静地蹲守在迎风口。
风在树木间穿梭着,声音稍微有些凌乱,他屏息凝神,飞扬的发丝令他不适地眯了眯眼,不知道他满不满意。
静谧间突然咔擦一声脆响,一根树枝被积雪压断,坠地,声音寂寥。
“毁了。”他按下按键无奈站起。
“偶然而已,要不再录一次。”
录音机里的风声确实很凌乱,他摇头:“可惜风里州没有山谷,我们走吧。”
还有一个令人苦恼的关键点,那就是鸟儿,不得不说它们是世界上最爱唱歌的生物。我觉得骐从此会厌恶这种生物。
他打眼扫过,眼眸里万物流光幻影,我看到的世界都是他眼里的世界,干净、雪白而宁静。
行至深处,出现一片空旷的山地,中央风挺大,也没有供鸟儿落脚的树枝,决定就是这儿了。
风声到了这里变得格外空旷,闭上眼睛恍然觉得这是一片蓝染瓶覗的湖泊,天幕苍苍然,莽莽榛榛风雪森林,点霜撒雪,厚厚的冰层下鱼龙暗影万千。
这儿,应该有一棵枝干火红的大树,它的枝头应该开满如雪的银花;这儿,应该有一场暴风雪,让整个山谷为之呼啸;这儿,应该有一位白衣银发的少年,他应该手托冰雪缓缓走来……
这儿,他扬眉走来,手中托举着的是最干净的风雪声。
“十二月的歌可以开唱了吗?”
他回之一笑。
冬季的森林你寻找风雪的声音
雪地缓缓缓行落满脚印
冰封的湖泊你寻找风雪的声音
瓶覗明明明镜寒雾食影
寂静的山谷你寻找风雪的声音
侧耳倾倾倾听 冬候鸟鸣
夤夜的星河你寻找风雪的声音
渐行渐渐渐远 雾凇路尽
火树银花前世凋零
银河十月的暴风雪
鱼龙之下一相千影
负一点四的天狼星
破冰千万里陪你找风雪的声音
虚也好实也罢你是梦境
煎雪千尺深陪你找风雪的声音
以我命信你命不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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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吗?”
“准备就绪。”
“好,一、二、三,开始!”
五光十色的风里州公园灯光渐暗,不明状况的的人群也停止了喧闹,空气中传来了悠扬的琴声,以马戏团为中心的灯光渐渐扩散,巨大的圣诞树成为了黑夜中的焦点,一场演出即将开幕。
马戏团的小丑们纷纷戴上圣诞帽,仿佛有组织似的聚到圣诞树前排列舞阵,人群的目光都被吸引至此。
一旁大楼的阳台上打下一束光芒,钢琴前坐着一位白衣少年,他旁边一位红裙少女手持小提琴亭亭玉立,音乐就是从这而来。
“我MAMA呢?”
“就在前面,我们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凯诱导着朱恩往圣诞树走去。
朱恩有四人-帮的保护我很放心,我们则是早早地到了公园布置场地,很遗憾不能在圣诞节那天举办,因为那天学校有圣诞晚会,我是主持人。
今晚,我要打包整个风里州送给他,生日快乐,我的朱恩!
他们入场时刚好麋鹿拉着圣诞老人出场,雪橇上胖胖的白胡子红袍老公公很容易就吸引住了小孩子的注意力。
“麋鹿们”以红鼻子鲁道夫领舞,圣诞老公公也是一位灵活的胖子,舞姿毫不逊色,其他红帽子小丑更是各显其技,整套舞蹈有趣而有序,令人不得不把目光投向阳台上的两位神秘人,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和交响乐团的指挥家是一样的。
“舅舅。”朱恩指着阳台说道。
“眼睛好亮,我五点零的视力都看不清呢!”脱里惊讶道。
嘉措那森勾起嘴角:“脱里,他将来的侦查水平恐怕要超越你了。”
凯和白粤毫不客气地笑了开来,婪阁主的侄儿他们能不看好吗!
欧式半圆形阳台上光束圣洁,坐在钢琴前的正是江英骐,一旁优雅地拉着小提琴的是流殇,他们完美地把握着节奏,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很难想象两个人只是练习了一天而已。
我站在高楼的玻璃窗前观察着底下的一切,婪和武子瑟他们分别在各个灯源控制处,烟火由花诰师傅和孤雅学姐负责,他们真的是一群很强悍的人类,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仅仅是做出了一个大概,他们就能把它填补得完美充实。
音乐渐弱,正是圣诞老人取出礼物的时候,我握起话筒,打开了开关。
“圣诞快乐,朱恩小朋友!”
“MAMA?”茫茫人群中,他蓦然回首,追人的目光直指我所在的位置,如此不可思议,我不由得惊讶万分,现场可是有好几个扩音喇叭,他是怎么判断出我的方位的?
“快打开礼物看看!”圣诞老人已经到了他面前,朱恩很淡定地接过,在四人-帮的协助下,礼物亮相——
一颗足球大小的星球落在他怀里,就像夜空中刚摘下的星,光芒炽热而耀眼。
朱恩,独行的孩子,你是寂寞星球上的小王子吗?
我的母亲,她从来没有爱过我们,当你发现其他人的父母都很爱自己孩子时,就格外能体会到这份失落,那是你永远都无法体会的温暖,世界角落里没有人会给你拥抱。
正因为我是带着缺憾一路走来,所以不能让朱恩继续尝受这种滋味,更要用尽全力地赋予他温暖,他的星球,必须炽热。
我会做好一位MAMA的,只属于他的MAMA。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原创诗篇《寻找风雪的声音》,写给我亲爱的破小孩。
、四十二
听姜尚文说风里州有个街头画展,我萌生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于是立马装裱了两幅自己满意的作品,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混这口饭吃。
江桥夜月,南大江桥畔已经坐满了来自各地的艺术家,他们或是小有名气的画家,或是落魄的流浪画手。
江畔一角,我是一名不起眼的画手,我的作品也是所有人中最少的。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老画家,看他的作品是中国山水画,都装裱成卷轴的样子,好高端上档次啊。
有三个西装革履的人直接忽略我可怜的画作,眼神流连在山水画间。
中间一位莫名眼熟的老先生问道:“您这儿都是山水画吗?”
老画家点头:“我这几十年游历了祖国大江南北,除了山水画还真没拿得出手的作品。”
哗,好霸气,我不应该坐在这位大师旁边的。
“那您可否画过桃花源?”
“你若心有桃花源,我这儿幅幅都是桃花源。”
老生生爽朗地大笑,老画家则是摸摸胡须无声而笑,我看得冷汗直冒,老江湖说话好老道啊。
老先生旁边的人开口道:“我们先生要的高山不必峻厚,流水不必苍茫,但要有清旷烟云、坚疑石体、古稚台阁、幽闲人物。”
“你这要求够刁钻喝!”
是啊,虽说高山不必峻厚,流水不必苍茫,但最起码山肯定是高山,水也一定是流水,附加要求也是挑得很。
“不是我,是我们先生。”老先生淡淡道。“先生的要求只是桃花源而已。”
“那位先生怎么不亲自来挑画儿?”
“年来战纷华,渐觉夫子胜。欲求五亩宅,洒扫乐清净。学道恨日浅,问禅惭听莹。聊为山水行,遂此麋鹿性。”老先生叹息,“先生事务繁忙,身不由己。”
我这么一听也知道那位先生是国家高层人员,近年来国家展现出如此富强的大国形象,多亏了上面领导人的正确指引,老画家自然也肃然起敬。
“先生有野逸之气,这幅《麋鹿》就赠与先生。”老画家说着从后面抽出了一卷画轴,拱手献上。
老先生也是一脸尊敬:“还请老师傅来府上一趟,我们先生对你的画一定感兴趣。”
然后,他们收拾东西就走了;然后,老画家就这么飞黄腾达了;然后,相比而较我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不过老先生说的那位寻找桃花源的先生我很好奇,武子瑟也曾浅谈过桃花源的话题,我当时好想插话问一句——
“敢问先生可是武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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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而浓郁,桥岸灯火阑珊,来来往往的寻画人身影如墨般重叠,我缩在厚实的黑色大衣里打了个浅浅的盹。
流浪画手一生漂泊,也不知何时能遇上自己的伯乐,人不求富贵,不图名利,彼见伯乐,骥俛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者,徒见知己而已。
醒来已是半夜,真的该回去洗洗睡了,我的路还很长。
街道上只见穿行的车辆,不见行人,路旁还残留着积雪,可是我的鞋子很温暖啊,我对所拥有的一切都很满足,这不是梦。
正兀自开心地走着,猛然察觉一道森冷的目光,我警惕地握向背包里的大剪刀,多疑地抬头一看——原来真不是错觉,那是什么!
一只人形生物挂在楼房窗口,它正居高临下地低头盯着我,可是我根本就分辨不出它的目光从何而来,只是看了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一眼我便毛骨悚然。
我迫切地需要阳光,昏暗的路灯只会增加我的恐惧感,可是紫檀色的夜空证明了这是个黑夜的事实。
我当然是撒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