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倾城-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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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内侍候着云萝去远,急忙谄媚向前,对祁皇后说道:“太后果然神机妙算,燕国太子认识长公主的笔迹。这封信一到燕国,必定会有佳音传来!燕国多有延年益寿地神奇之物,太后为燕帝完结这桩心愿。燕国一定会投桃报李回报娘娘……”
祁皇后面带几分得意,悠然逗弄着鸟笼内上窜下跳的一只百灵鸟。问道:“燕国太子有她的亲笔书信在手中。中宫殿届时也无话可说。上次她迁居落叶宫,中宫殿竟然没有阻止我地计划。倒让我觉得意外。”
高内侍忙道:“奴才倒不觉得意外,太后娘娘在朝中恩威并隆,对于娘娘的决定,皇上当然不会有异议!”
祁皇后眼角掠过一丝暗光,不紧不慢地说:“话虽如此,我们不可不小心提防着他暗中再使绊子,到时候无法对燕国交代。他前番有心勾搭上衣国地小丫头,如今又在北苑秘密铸剑,只怕心中大有图谋,你再去打听打听。”
高内侍面带狡黠之色,说道:“娘娘何必如此担心?当时只因静妃薨逝,皇上怜悯庆安长公主年幼无依无靠才留下了她,如今皇上的大半心思都放在国家大事上,哪里有空处处关照着她?依奴才之见,娘娘替皇上走活了燕国这局半僵的棋,只怕皇上高兴还来不及!”
祁皇后轻掠了一下鬓发,说道:“本宫倒不指望他谢我,当年战乱之时国舅落难燕国,蒙燕帝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平安返回祁国,我偿还他宝贝儿子这一个人情,也是理所应当。”
高内侍点头称是,离开东苑,自去宫中四处打探关于祁舜的消息不题。
月上柳梢,北苑醉心亭内,祁舜与冷千叶二人对座把酒,除了和祥与两名心腹内侍之外,周围并无闲杂人等。
冷千叶依然带着他的银色面具,双手举杯,说道:“恭喜皇上新剑铸成,我先干为贺。”
祁舜见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俊颜全无半点笑意,放下手中地夜光玉杯,冷然道:“事到如今,不知内情的旁人贺我,或许还有三分道理,你这杯贺酒我实在喝不下去。”
冷千叶将杯盏放下,抬眸注视着他,摇头微叹道:“看来皇上一直都没有那件事中解脱出来,长此以往,于人于己,都不相宜。”
祁舜黑眸闪过一丝暗光,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之意,看向他说:“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对她才是相宜?”
冷千叶道:“我听显庆说长公主返回临安的那天夜晚曾失踪过,想必事出有因?”
祁舜脸色冰冷,黯然应道:“是。”
冷千叶说:“长公主在剑湖宫内小住之时,我原本以为皇上已经想好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才会派遣御林军接她回临安。长公主迁居落叶宫,是太后的旨意,还是皇上的旨意?”
祁舜漠然看了他一眼,说:“落叶宫清静。”
冷千叶微微摇头,直言不讳地说:“我倒觉得皇上错了。昨晚落叶宫中不幸发生变故,长公主想必又受了一番惊吓,你以为给她一座安静独处的宫苑,将她将她禁锢在宫中,不要她接近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就能永远占据她地心?即使今生不能与她结为夫妇,也不会失去她?你可曾想过长公主的感受?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他言辞直率,早将祁舜的心思一览无余。
。第十八章 宫变(二)
祁舜霍然站起,走近醉心亭外侧御池栏杆,凝望着幽深的御池水,黑眸带着几分压抑之意,缓声说:“每天在面对着残忍和痛苦的人,不止她一人。”
冷千叶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既然如此痛苦,何必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皇上的良苦用心,在长公主看来只是无情与背弃之举,你不忍心告诉她真相,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吗?”
祁舜眸中隐隐带着淡淡的痛楚,声音低沉道:“你不会明白的。至少现在我还能经常见到她,和她说话,看她写字,听她奏曲,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她或许会离开我。即使她不走,我已不能对她做任何事情,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能轻易触碰……”
冷千叶走近他身边,说道:“虽然长公主曾经心许皇上,但是长公主正值豆蔻芳年,一旦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付出是否有意义,一定会感觉到痛苦和迷茫,对皇上的依恋之心就会逐渐减弱。假如有一天她开始后悔当初的抉择,皇上又当如何?与其日日相见难堪,还不如放她自由,让她离开临安另觅归宿。”
祁舜闻言簇紧了剑眉,他广袖轻拂,用力一掌击在御池石栏杆上,以斩钉截铁般的语气,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你不必试图说服我放弃她,当日花溪一诺,重似千金。…。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姓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对她的心意,只要我活在世间一日,决不放她离开临安宫廷半步!”
冷千叶心中隐约明白了一些内情,碍于情面不忍说破,只说:“看来长公主的婚事,已不必再议了。”
祁舜冷着脸不置可否,黑眸中的痛楚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执著,他目视幽暗的御池水,周身散发出冷酷的气息,缓声道:“你或许觉得我很自私,我不否认。你永远都无法体会我每一次见她的心情,我只能克制自己、什么都不能对她做……我宁可让她恨我一辈子,即使她因此而动摇,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接近她的机会。”
冷千叶听出他最后一句话中隐含的凝噎哽咽感觉,不禁对他们二人无限同情,祁舜虽然冷肃专横,对感情却十分专注笃定,云萝心思单纯、温柔执著,假如他们二人不是兄妹,本应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如今看来,他们兄妹之间这段苦恋孽缘再无旁人置啄的余地,只能任其发展、听天由命。
他抬眸看向祁舜,眸光中带着淡淡质疑和无奈,轻声叹道:“未来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希望世事能够都如皇上所愿。”
祁舜沉默了一阵,忽然转过身来,改换话题道:“我昨日收到了盈风公主的飞鸽传书,荀国已有先头部队十万逼近衣国边境,据我猜想不出半月之内,荀栖凤必定要对衣国大举用兵,不知你以为如何?”
冷千叶举杯饮了一口酒,看向祁舜道:“诸国征战之事,非我所长,恕我不敢妄言。”
祁舜说起国家大事,又恢复了平日冷静沉肃的模样,从容说道:“是我忘了你的原则,不该如此问你。荀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骑兵究竟如何神勇?荀栖凤的金策良弓是否胜似我的轩辕血剑!”
冷千叶注目他腰间佩带的新铸轩辕剑,神情高深莫测,似有话说,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傍晚时分,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窗棂,云萝沐浴后更换了一袭浅绿色的绸衣,手执一本古卷,斜倚着长榻翻阅,忽然觉得一阵头疼,手一松,那书卷跌落在榻前,她低头捡拾那书卷,正要抬起头来时,禁不住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从榻上跌落晕厥过去。
自从那夜遇袭之后,再没有机会见到祁舜的踪影,她心乱如麻,莫名其妙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常在半夜从梦魇中疼醒过来,夜不成眠时只能默默拥衾流泪,有时候,泪水几乎湿透半个锦缎绣枕。
她外殿值守的侍女闻声赶来,见她面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任凭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不禁大惊失色,她们对云萝的头疼之症并非全无察觉,也请御医前来诊视过,却不曾料到她的病症如此严重,宫廷御医一看便知云萝的病症根源于心,药石没有太大的用处,每一次只不过象征性地给她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物,云萝服用下那些药汁之后,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张传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云萝身为御封庆安长公主,深受祁舜庇护,若是不明不白地突然重病不治,他这个落叶宫管事其罪非轻,顿时慌乱了手脚,一边遣人向东苑祁皇后报信,自己则匆匆忙忙跑向中宫殿,向祁舜禀报。
祁舜与显庆、兵部尚书等人正在中宫殿内秉烛议事,他忽然感觉胸口毫无来由地抽痛了一下,立刻簇了一簇剑眉。
和祥见此情景,急忙上前问道:“皇上最近是不是过于劳累了?今夜不如早点歇息,明日再与诸位大人商议吧?”
祁舜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向诸位大臣们说:“荀国逼近衣国边境,衣国盈风公主投书求救,情形与上次完全相同,以你们之见,此次我们是否需要出兵相助他们?”
。第十八章 宫变(三)
显庆思虑了片刻,答道:“衣荀二国边境与我国相距不远,互有交界,假如荀国顺利攻破衣国边境晏口城,极有可能乘机西进入侵我国东陵一带。皇上前番出兵相助衣国,不正是考虑到两国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吗?依臣之见,衣国不可不救。况且,”他抬头看了祁舜一眼,略带轻松之意道:“衣国公主是我国未来的皇后娘娘,皇上怎能袖手旁观呢?”
兵部尚书是一名魁梧的武将,年约四十开外,神态沉稳且有大将之风,闻言遂道:“臣对显庆将军之见并无异议,不过……”
祁舜眸光一闪,道:“直说无妨。”
兵部尚书略有迟疑,才说:“上次皇上亲征助阵衣国于淝水,奇兵出其意料之外,故而获胜。常言吃一堑长一智,天下皆知如今皇上与衣国结盟订婚,荀帝岂有不知之理?他既然明知皇上可能出兵相助,又怎会行此徒劳无功之事?荀帝虽然年轻却足智多谋,臣只担心荀国进攻衣国只是幌子,或许是假途伐虢,志在我国东陵地界!”
显庆听他这一番说话,立刻醒悟过来,面向祁舜点了一点头。
祁舜眸光直视兵部尚书,将手中衣国求助的来书“啪”地一声掷向案头,淡淡说道:“迄今为止,这是衣国快马加鞭送来的第三封求救国书了。”兵部尚书捧起信函阅过,说道:“臣以为,衣国越是心急求助,皇上越应按兵不动。…。”
显庆深以为然,道:“臣也觉得尚书大人的话有道理。皇上不如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以防有诈!”
祁舜从案前站起,冷峻的脸色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六国相持日久。如今既有与他们亲自交锋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祁国成败兴亡,皆在此一战,我若是退避三舍,未免对不起父皇和先祖。”
显庆并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兵部尚书似乎理解了祁舜地话意,脸上显现出淡淡的忧虑之色,正暗自斟酌如何开口劝说少主置身事外,却见和祥与一名小内侍低声细语几句后,神情急迫上前来对祁舜道:“皇上,落叶宫传来消息,长公主突然病情危急,已不省人事了!”
兵部尚书看向祁舜,突然发觉年轻的帝君瞬间面如死灰。镇定自若地冷静顷刻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没有张口之前,他的身影已如暗夜中地流星一般。迅速掠过空旷无人的中宫大殿。
祁舜冒雨来到落叶宫前,时值秋雨飘零。黄叶铺满地面。廊檐下悬挂着一盏半明半灭的宫灯,在风雨中不断飘摇。十分凄凉落寞。
他举手阻止前来参见行礼的小内侍出声,放轻脚步走进云萝的寝殿,帐幔低掩,一名侍女坐在榻前地小几上,面带担忧之色看向榻上的云萝,似在哀哀啼哭拭泪,云萝静静合眸安睡着,娇小的身子被包裹在一袭浅鹅黄色的半旧锦被里,单薄得如同庭院中的一片落叶,她的脸上有倦容,眼底下有淡淡的阴影,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消瘦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心疼得憔悴。
祁舜悄无声息地走近榻前,凝视云萝苍白的脸庞,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别地反应。
那侍女发觉他进殿来,轻轻行礼下拜,默默地退了下去。
祁舜凝望她良久,忍不住俯身下去,伸手将她揽入怀抱中,他慢慢伸出手,拨开她脸颊上散乱的发丝,黑眸中渐渐溢出泪水,恰好落在她的眉心之间,过了好大一阵,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地痛楚,低头吻上她,轻柔地舔舐着她冰冷而干涸的唇。
恰在此时,寝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地惊呼,正是月芷地惊惶声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迅速看向与她同来地祁皇后和永妃二人。
如她意料之中的一样,永妃的眼底并没有惊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着他名义上的妹妹。
祁皇后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她回头对高内侍道:“将落叶宫门关上。如果有其他宫苑嫔妃前来看望长公主,就说本宫有旨,让她们各自回去,明日再来!”
高内侍唯唯诺诺而去,迅速吩咐同来的诸人严密把守好落叶宫门。
祁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