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倾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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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原本早已满腹心事,见她伤心起来,只得将心情放下劝慰她说:“无论将来怎样,只要我们对得起父皇的养育之恩就够了。”
月芷低着头道:“我们若要对得起父皇的养育之恩,自然是听从皇兄的安排,”她说到这里,忽然眸光一闪,抬头看着她说:“云萝,倘若皇兄随后依旧安排你嫁往燕国,或者嫁往荀国,你可愿意?”
。第十六章 缘孽(二)
云萝不料她竟会如此直白询问她这个问题,假装糊涂回答说:“我还没有考虑过……不过据我猜想,既然大皇姐已经嫁往燕国,燕太子应该不会再向祁国提出别的要求了。至于荀国,上次淝水之战的时候荀帝大败,两国关系早已僵化,他想必不会主动向三哥提出联姻。”
月芷抬眸粲然一笑,盯着她说:“若是按照常理,你的推想倒是不错。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变化才好!”
她话音未落,寝殿外传来一声内侍的呼唤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传口谕庆安长公主。”
月芷迅速站起身,看向殿外说:“是母后身边侍候的高公公,他既然来宣口谕,想必母后已知昨夜皇兄将你接回临安之事,要诏见你了。”
云萝简单整理一下仪容后,跟随在月芷身后来到前殿,那传旨的高姓内侍向她们二人行过礼,随即整肃了脸色,道:“传太后口谕,庆安长公主前番因为流年不利于出宫避灾整整三月,本宫昨夜再宣钦天监观星相,长公主周身戾气依然未消。但公主本是皇家金枝玉叶,不宜久居宫外,如今既然折返宫廷,也不必再离开临安了,自即日起搬迁至落叶宫吧。”他停顿了一刻,才继续向云萝说:“奴才已遵从太后旨意将落叶宫的旧宫人都迁往别处,宫中极是清幽雅静,公主随时都可以搬迁。”
落叶宫位于祁国宫苑最偏远僻静的西北角,比静妃和云萝如今所居的西苑更加冷清,与其他宫室之间仅有一扇角门、一条小径相连,不但是名副其实的“冷宫”,只要将角门上锁。。。无异将人软禁于囚笼之中。祁帝登基至今,仅有两位行事放纵不羁、惹他龙颜大怒的妃嫔被贬居至此地。
月芷神情微带惊讶,她向来乖觉。知道此事必有内情,立刻沉默不语。
云萝早有预感高内侍此行来者不善。祁皇后分明有意将她关进落叶宫,所怀地也决不可能是好意,明为关心体贴不愿让她流落宫廷之外,实则将她幽禁起来,限制她的自由。但是。祁皇后的这番敌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略微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又轻轻抬眸,目光坚定看向高内侍说:“多谢母后与母妃恩赐。母后处处为我着想,是我地福气,但是钦天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不详之人吗?即使居住在落叶宫,仍然是在皇城内,我担心我的运气会影响到大家,倒不如出宫去地好。其实母后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在宫外居住的三个月过得很开心。并不委屈。”
云萝平平静静说出的这一番话,让高内侍心头不由暗惊,她言辞有力地回绝了祁皇后的“口谕”。坚定地眸光透露出不可逆转的决心,说得严重一些。就是“抗旨不遵”。他万万没有想到。昔日宫人们眼中最文静听话地庆安长公主竟会有违抗祁皇后旨意的勇气。
高内侍脸色肃了一肃,他毕竟是宫中历尽沧桑之人。随即带着几分假笑近前说道:“长公主的话固然有道理,却是多虑了。太后对公主关怀备至,舍不得公主远离京城,因此才会设法为公主迁居落叶宫,全因一片舐犊之情,公主若是不肯留下来,只怕太后娘娘会伤心难过。”
月芷知道此事棘手,轻轻伸手暗拉云萝的衣带,示意她不要如此,以免让祁皇后不悦。
不料云萝全无反应,态度温柔平静地说:“母后与母妃的心意我领了,我也不想连累宫中之人。如果母后觉得我的身份不适合长居宫外,我愿意从此放弃庆安长公主的封号,即使流落宫外作一个自食其力的庶民也没关系。希望高公公能替我在母后面前陈情告罪。”
高内侍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阴暗,说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长公主谅解!公主只当可怜奴才一把老骨头,这些话恕奴才不敢通传。”
众人正在僵持之时,突然有一个冷肃的声音传入,“庆安长公主是我赐封给你地,岂容你说不要就不要?”
云萝惊觉抬眸,见祁舜身穿头戴冠冕、身穿明黄色上绣五彩麒麟的朝服走进殿来,他身后侍立的和祥抬眼轻咳了一声,西苑内地宫人们立刻下跪迎接行礼不迭,高内侍也不敢例外,急忙跪地向他请安。
云萝不知道他此时突然前来西苑的目地究竟是什么,她心中对昨夜之事依旧无法释怀,低头不语。月芷面带浅笑,强自携着云萝地手一起向他款款行礼,说道:“皇兄下朝来了,皇兄万安。”
祁舜目光不看众人,径直走到高内侍面前,簇眉冷声问道:“你来西苑干什么?”
高内侍毕恭毕敬叩首下去,说道:“奴才奉太后口谕,前来通传庆安长公主迁居落叶宫……”
和祥早已上前一步,和和气气打断他的话道:“高公公,这就是你地不对了。皇上登基那天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赐封庆安长公主金册宝印、宫室三所、良田千邑,皇宫西苑就是长公主的闺阁。虽然说咱们做奴才的惟主子命是从,但是太后如今春秋已高,你在太后跟前服侍,就要记着时时提醒提醒,难道太后忘了皇上将西苑赐给公主居住,你也忘了不成?好好的又迁什么新居?”
高内侍虽然经过些风浪,但素日深知少主厉害,忙不迭告罪,只说:“太后懿旨说长公主流年不利,暂时住在落叶宫比较好……是奴才该死,是奴才糊涂,一时健忘误了事!奴才即刻就回东苑,将长公主的话呈报给娘娘!或者请皇上另赐旨意,奴才必定遵旨!”
。第十六章 缘孽(三)
祁舜目光冷厉看着他,说道:“母后既然已有旨意,还要我另赐什么旨意?”
和祥见高内侍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看向他说:“既然钦天监测星相建议公主移居落叶宫,皇上怎么会反对?只不过公主身份与其他待罪废妃不同,即使暂时迁入落叶宫,宫苑供给仍应与西苑同等。还有,落叶宫与御花园相连的那个角门,立刻将封锁撤除,原有的宫廷旧制一律豁免。”
高内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赔笑道:“和祥公公提醒得是,奴才决不会让庆安长公主在落叶宫内受半点委屈。”
祁舜剑眉一动,目光如刀锋般犀利,淡淡道:“日后我若是发现有半点不妥之处,惟你一人是问。”
高内侍原本以为他有心袒护云萝,必定要大发雷霆之怒,说不准还要与祁皇后唱反调,到时候吃亏的依然是自己,不料他竟然轻轻松松同意祁皇后的计划,和祥提出的要求虽然苛刻,对他而言也不算太为难,一边流汗一边暗自庆幸不已,迅疾从西苑退出,自去向祁皇后复命。
西苑中的宫人们不禁都舒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云萝虽然此次非搬迁不可,但是有了祁舜的特别“叮嘱”,必定不会过于受委屈。
月芷冷眼旁观,她隐隐直觉祁舜对云萝的维护非同一般,不禁柳眉暗蹙,她原本心机玲珑,见高内侍已去,略带歉意抬眸向祁舜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母妃让我看过三妹就回南苑去陪她择凤仙花种,皇兄在三妹这里稍坐,我要赶回南苑去了。1^6^K^小^说^网”
祁舜果然并不挽留,淡然点了点头。
月芷带着同来的两名侍女轻巧迈步走出西苑宫门,她低声向身边一名绿衣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立刻会意点头,一闪身钻进西苑南窗附近的浓密芭蕉林中,她身穿绿裙隐身芭蕉叶下,几乎看不出有人藏身在内。
和祥见月芷远去,随即向西苑众宫人说道:“皇上亲自赐见长公主,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众人见祁舜面色不悦,纷纷依言退避,一个个忙不迭退出正殿之外。
17落叶
西苑满院种植着高大茂密的乔木,秋风乍起,数片略带浅黄色的树叶微微摇落,透过半开的轩窗飘落进入正殿之内,恰好落在云萝的粉色罗裙畔不远处,罗裙下依稀可见她右足肿起,其上缠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另一只左足踩踏在松香色的地毯上,双足都没有穿鞋。
祁舜见众人远去,缓步向低垂着头的云萝走过来,他低头注目着她,言辞十分客气,问道:“御医看过你的脚伤了?还疼吗?”
云萝对他的礼貌和问候只觉得陌生,想起他刚才及时赶到替自己解围的情景,芳心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生硬地回答说:“御医看过,敷了药,不疼。”
他弯腰拾起那片落叶,凝视着叶片上清晰可见的经纬脉络,说道:“落叶宫虽然冷清,却极为安静,既然母后有旨意,你明日就搬迁去那边吧。”
云萝抬眸看向祁舜,恰好碰上他漠然而冷淡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阵痛,她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反抗之心,忍痛看向他说:“假如我不愿意迁居落叶宫呢?你是不是要命显庆将军的御林军们强行将我关押进去?像看管天牢的钦犯那样日夜看管着我?”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轻描淡写地说:“落叶宫虽然是人迹罕至的幽禁之地,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幸事。最近不同往日,冷千叶的剑湖宫即将成为是非之地,剑湖与花溪都不安全。”
云萝微微摇头,看着他说:“谁说我一定要去剑湖或者花溪?我宁可做一个庶民,四海为家。”
他黑眸带着几分奇异的神色逼视着她,说道:“如此看来,你刚才对高内侍所说的话是真心的了?你确实不想要这个长公主的尊号,也不想留在宫里?”
她毫无掩饰,答道:“是的。”
他眼底掠过一丝朦胧,注视着她肿起的脚背,说道:“你还是安心迁居去落叶宫,最好不要再有出宫的念头。”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与她戏言闲谈,而不是在对她述说一个关于她命运的决定今生今世,他都要将她监禁在落叶宫内。
云萝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轻易而霸道地决定了她的未来,她瞪大了眼睛迎向他的视线,仰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中渐渐透出失望和痛楚之色,咬了咬下唇说:“可我不是祁国的囚犯。如果你真的要将我禁锢起来,请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他看着她哀伤的表情,迅疾无比地转过目光,淡淡道:“母后的旨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何必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既然身为祁国公主,就永远不可能随心所欲,即使你想出宫做一个庶民,也不是当下就能实现的。”
她凝眸看向他,点头问道:“你们打算将我在落叶宫里关多久呢?”
祁舜听见她话语中微含的哽咽和泪意,心中微微一动,却移步向殿外走去,冷硬回答说:“如果你能安心在落叶宫中住下,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也不会在乎在那里住究竟多久了。”
。第十六章 缘孽(四)
云萝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只觉一阵晕眩,她想伸手扶住身边的廊柱,却扑了个空,纤细的身影立刻倾倒在地,祁舜正要迈步走出殿门,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他回头见云萝跌倒,剑眉微微一簇,迅速走近扶起她,不料腰间却突然一紧,竟是被云萝的双手紧紧抱住。
云萝发觉祁舜回头,虽然她不明白祁舜为什么对她突然变得那么冷漠和那么有距离感,但是石桥上的拥抱、御河畔的夜逢、和他此刻的紧张回顾,让她隐隐觉得他并不是对她全无眷恋之情。她积蓄全部的勇气,才敢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主动拥抱着他,希望这样的亲密能够唤醒他对她的关心和疼爱,能够得到他的一丝安慰和柔情。
祁舜任凭她紧拥着自己,俊颜依旧冷漠无比,说道:“不要这样。”
云萝呼吸着他衣襟上散发出的熏香味道,那熟悉的香气促使着她像往常一样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他胸前的墨玉所制的襟扣,含泪微微摇着头说:“不……我不放!”
他的身体全无昔日爱恋时的热度,语气更加冰冷:“云萝,你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从剑湖宫回来之后我仔细考虑过,其实我对你,”他仿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真的只不过是兄妹之情。因此,请你原谅我在花溪一时冲动犯下的错。”
云萝身子一震,她无力地垂下了头,脑子里一片纷乱,只记得他告诉她的答案只不过是兄妹之情,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祁舜看着她颓然的模样。。。似乎想说话,终究还是忍了下去,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