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的非常情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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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赵兴达穿一身蓝白宽条相间的短款运动衣,胸前别一张印有大红阿拉伯数字的纸片,肌肉结实的肩臂和大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精神奕奕地朝撑杆跳场地走来了,状态丝毫也不比去年差,差的只是女生们的眼神。
——从前他走到哪里,女生们的眼睛就亮到哪里,这一回不知是女生们统统得了白内障,还是鼻子突然比眼睛更好使了,就好像赵兴达是盛开在热带雨林里的一朵奇丽的霸王花,以前她们只用眼睛看,当然就只看到它漂亮了,而今鼻子灵了,嗅到了阵阵恶臭,知道了他那样漂亮也不过就是个恶臭的陷阱,只有苍蝇才会如获至宝地钻进去,而进去了就再也别想活着出来了。所以跟楚天舒一起负责检录的两个女生一眼看到赵兴达,马上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脖一缩,手往鼻子处一掩,迅速低下了头,低到差不多要磕到桌子上了,假装写字,再也不肯抬起来。
楚天舒却也不知怎么了,这一次不比从前,就像是突然间患了严重鼻炎,竟然没能闻出臭气来,眼睁睁看着赵兴达一步步走近,她的脸随着他,向日葵向太阳一般一寸寸高扬起来。
楚天舒逆光坐在一张小课桌后面,赵兴达迎着光,他的身后是阔大纷乱的运动场,四外全是人,喧腾着滚滚人声,还有各色旗帜,广播“哇啦哇啦”叫着——这乱糟糟的场景先还浸淹着他,使他杂糅其间,模糊一些,可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执著地从种种喧腾的影像和声音中浮了出来,一叶障目地把一整个运动场全都遮挡住了,生机**地好似他一个人就可以代替整个运动场和整场运动会。
他的蓝白条子的运动衣给风持续地翻卷鼓荡着,笑容和眼神洋溢着海的湛蓝与纯净,使他看上去流动如海,纯净如海,又飘逸如白云朵朵的蔚蓝色天空,叫楚天舒一时间差不多完全忘记了他是谁,不由自主地欣赏着,直到他到了近前。
楚天舒的脸是突然冷下来的,不愿意重复两个同伴的动作,依然端坐着,倨傲地垂下了眼皮。赵兴达热情洋溢地抬手跟她打招呼:“嗨!”
楚天舒一动不动,有那么两三秒钟,桌前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哪怕一丁点儿声音。
楚天舒实在是觉得再不说话不行了,突然给种恶作剧的心情主使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依然垂着眼皮,直通通道:“老师好!”马上又坐下了,听到旁边两个同伴在勾紧了的头底下发出“吃吃”的笑声。
赵兴达竟然没有笑,他装模做样地抱起了膀,拿出一副老师的神气和蔼可亲地冲楚天舒道:“我好像认识你,你是中文系的。你的演讲很有激情。你叫——”他歪起头翻着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
楚天舒使劲儿白了他一眼,恨不得一拍桌子撵他走,可毕竟当着两个女同学的面,只好强忍着。
赵兴达忽然正过脸来了,露出了一脸坏笑,就这一瞬间,楚天舒猛然意识到他别是会乱说她是他妹妹,叫“赵”什么吧……立马就一脸惊惶了,却听赵兴达脱口而出道:“——‘极目楚天舒’!”
两个女同学瞬时趴到了桌上,身子过了电一样“突突”着,连带着楚天舒的桌子也跟着“突突”着。
楚天舒脸上火烧火燎,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可气,直瞪着赵兴达,很想大骂一声:“‘极目’你个头!”却到底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赵兴达飞身翻转到半空中,又背跃式落下来的时候,楚天舒在下边仰望着他,就见他在那细细的横杆之上轻盈舒展得像是一只振翅高飞的苍鹰,又欢愉畅快得像是一尾直跃龙门的鲤鱼。不过那一刻楚天舒很愿意借用李仁泽老师的一句诗来形容他——“雪花,你这洁白的精灵,飘落时,影子却是黑的。”
第十七章 不等边三角形
赵兴达好像从来也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有多不堪,他那一条令音乐系老师也要称赞几句的男高音的嗓子,一向也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卫生间里,说亮起来就亮起来。他的非常创意也总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师院里掀起波澜。
有一次他分派学生贴出海报,说某日几点,全校师生可以到小礼堂参观他和美术系学生的作品。
开始少有人光顾,不多时却几乎把小礼堂挤爆了。
赵兴达和人体模特还有一些男女学生脱到了亚当夏娃的程度(后被传为“全脱光了”),身上、脸上、头发上涂满了各色搭配奇异的颜料,在舞台上摆出种种纠结挣扎的造形,排兵布阵一样一会儿一变换,取名“欲望森林”,配以怪诞的音乐和明明灭灭的灯火,把台下的人全震傻了,继而怪叫,吹口哨,争相拍照……
直闹到校长来了,舞台灯光大亮,大家才注意到舞台边缘原来还坐着一溜衣着正常执笔作画的学生。他们全都困惑地说,他们是在“上课”啊!
赵兴达从“欲望森林”里出来了,是一尊绿头发冒红尖、撮撮倒竖,脸和身体全都色块斑斓的妖怪模样,骇得校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住了,听他自我介绍完方才“认出”原来他就是赵老师,大发脾气。
赵兴达却一本正经地给校长和所有人大讲“行为艺术”、“人体雕塑”,又说他们“是在上课啊——公开课而已”。礼堂里欢声四起,掌声雷动。
这件事在师院内外一直盛传不衰,倒也并不像赵兴达别的糗事那样一味招人批判了,只要一提起来,大家就笑得一塌糊涂。
只有楚天舒笑归笑,终是要表明立场的——她那个阶段特别愿意表明她旗帜鲜明地反对赵兴达的立场,在批判赵兴达的道德水准时还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比方一滩臭*吧——*怎么会承认自己臭呢?就算承认了,也只会认为臭得科学,臭得有理——也可以说臭就等于香,因为*若不臭,就说明这狗出问题了,要是人,早跑到医院看医生去了,非得打针吃药让自己的屎重新变臭了不可!”
楚天舒最苦恼的是,她的目光总和她的立场唱反调,常常就会不自觉地投射到美术系那幢二层小楼上,或是投向赵兴达住的宿舍楼,掠过“一切皆有可能”的窗口。还有她的神经,便远远地刚能捕捉到他的些微讯息,也立马就全都不听她指挥了,有如珊瑚虫遇着了海潮样,全都欢欣鼓舞地猛一抖擞,所有触角狂伸着,拼力朝着那个方向……便他过去了——一瞬就过去了,可是丝丝缕缕的,总好像给她留下了点儿什么,又给他带走了点儿什么……
有时候楚天舒听说又有哪个女孩子让赵兴达传出绯闻来了,一方面深以为那个女孩子傻;一方面又好像——羡慕嫉妒恨……
后来又常疑惑起来了:要是赵兴达真有那么多恶心事,学校方面怎么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就在楚天舒大三那年秋天,开学后,不知学校方面出于什么考虑,反正赵兴达不再享受单身宿舍待遇了,他给安排与另一个人合住,那人叫刘安。
刘安是楚天舒上一届的师兄,毕业前是他们中文系的学生会主席,深得老师赏识,毕业就留校了。
刘安家在农村,不像别人那样心性高,忙着脱离教育口,毕业留校对他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他显然也深以为不错,立刻就对楚天舒展开了猛烈的爱情攻势。
刘安追求楚天舒是从楚天舒大一时开始的,那时他是系学生会副主席,楚天舒是班长,系里搞活动时刘安总是表现得很有学长风范,处处关照师弟师妹,不过人人看得出来,他最关照的还是楚天舒。
别人不傻,楚天舒也不傻,但装傻。她对这个墩墩实实长着一双灵活的小眼睛的师兄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只喜欢他的笑,一笑一对大酒窝,一双细长灵活的眼睛配着男生少有的翻卷的长睫毛——弯弯软软毛绒绒的,流光溢彩,很率性,很可爱。
刘安却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率性,直到大四了,被选为系学生会主席了,有一天,才突然仓皇地把一只漂亮的礼盒塞在楚天舒手上。
礼盒里装着一挂当年因为一两部港台片开始流行的风铃,他那一款是玻璃的,最便宜的那种,仍然漂亮,紫色的绢花和丝线提起一串串玻璃小铃铛,玲玲珑珑,晶莹响脆。礼盒里附有一首小诗:
你是风儿我是铃,有你存在
我才奏鸣,
你是铃儿我是风,你的幸福
是我为你伴奏的歌声……
楚天舒有点儿感动,但很茫然,她很清楚对于刘安她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肯定就没爱上他。
她找刘安退礼物,刘安问“为什么”,也许是不想伤他太重吧,她只说“没想好”。刘安干脆道:“没想好怎么就急着退?拿回去先想着!”她竟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又拿了回去。回去了才发现,他命令她的那一刻她倒是动了一点儿心的——那种有主见、有策略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很男人!
刘安毕业留校后,楚天舒开始进出他的宿舍,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俩正式处朋友谈恋爱了。
楚天舒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怎样想的,要说她同意了吧,还真是不甘心——她并没有爱上他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范?要是单论条件,他没钱没权又不帅,家在农村还摊个寡妇妈,怕只能算是负数条件,搁谁都要摇头,可是她在婚恋问题上是不讲物质条件的……那就只能是在乎感情了。可她对刘安连一点儿近乎爱情的感觉也没有,怎么就一直牵牵绊绊着了?
后来楚天舒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些依据:和刘安在一起特舒服,就不要说用不着特意穿衣打扮了,便是脸没洗就出来见他也全无任何心理负担。言谈举止也尽可以随便到家,就说粗话也不会觉得有失体面。而且她从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整天看着男朋友,提心吊胆怕有“第三者”。
要吃也只管尽情地吃好了,可以大快朵颐全没吃相,直吃到捧着肚皮喊“撑”也不要紧。要是竟然放了个屁,很响,又臭,不仅不会难为情,还会“咯咯咯”地笑起来,叫刘安小心“尾气污染”。刘安一点儿也不嫌,还专为此替她找到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民间流传着人生三大快事:放响屁,坐牛车,上姥姥家。
楚天舒在刘安面前尽可以完全彻底地放松,怎样都行,而刘安那张长了一对大酒窝的圆圆胖胖的脸总是向日葵一样时时朝向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太阳,而他是她最适合也最温暖舒适的家园。
而且,妙的是,刘安毕业留校后升格为老师,那时她还是学生,就该尊称刘安为“老师”了,可是她不仅可以照样叫他“刘安”,或是“小安子”,或随便什么,反正只要她愿意,哪怕骂他,也不会有人指责她,说她不尊敬师长——哈,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楚天舒特别愿意去刘安的宿舍看他。
——好像和去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从决定去的那一刻起,她好像才是真的恋爱了,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眼神水钻样,脸色红宝石样,气息不匀,神思飘渺,是要立刻洗脸化妆照镜子的,还要一件件不停地试换衣服。有时一件也不满意,还要借别人的穿。任谁乱开玩笑她也不管,只把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直对着镜子,感觉是给另外一双眼睛凝望着,她便春水一样,整个人流光溢彩了。
——为什么?
通常她是不问自己为什么的,偶一问起,并没有答案,可是仿佛给什么吓了一跳,怔怔的,然后提醒自己注意。
她已经很注意了。
有时候刘安不在,就只赵兴达,她从不进门,只在门口问一句:“刘安呢?”然后走掉。
如果刘安在,赵兴达也在,打个招呼走掉的一定是赵兴达,出门前照例跟他俩开上一两句玩笑。
楚天舒从不跟赵兴达说笑,无论他怎样,她都是极冷淡的,就算当着别人的面不得不客气一下,她那样的客气也是极疏远的。后来赵兴达就不再跟她说笑了,奇怪的是,她反倒不舒服了。
而且无论她走还是赵兴达走,之后总有一阵子,她的心像是从一个高处掉了下来,又总不能到底,无依无傍地在半空里一个劲儿地坠,人好像哪儿都不想待了,说话也没了兴致,干什么都没兴致。若是赵兴达走了,她留了下来,若非是为着“来找刘安”的合理性,很可能她也会立刻拔脚走掉。
赵兴达也有不走的时候,是她来以前,人已经聚下了。
好些人围着桌子捋胳膊挽袖子打扑克或是下棋,也有人做看客。
打牌和下棋楚天舒都一窍不通,自然也看不懂,不过只要遇到这一伙人,突然间她就很愿意做看客了,就坐在刘安身边,一坐坐到他们结束,也不是在研究棋牌,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愉快,一点儿也不厌烦。
赵兴达永远是桌上骂得最欢、甩牌拍棋子最响的那个人。他常常斜叼着一支烟,牙缝里“叨叨叨”不停地挤出各样含混不清的咒骂,时而张牙舞爪起来了,也骂得更凶、笑得更凶了,嘴里的烟抽了筋一样乱蹦,惊险得几次三番差点儿随着烟灰火星一齐落下来。他却没事人一样不理不睬,最多用脏得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