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云淡覆手风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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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老师嘹亮的哨声送走一批又一批争先恐后考试的同学。看到操场上待考的人越来越少,骆里的心也越来越凉。
曾亚的短跑成绩是班上女生的第一,聂蒙君也顺利通过了规定时间。两人考完试后,见骆里一直踟蹰不前,心中已然明了两三分,都十分懂事地退到一旁的观众席上默默等待着骆里。
而骆里只能带着羡慕的眼光瞅着看台上的两个死党,心中情绪复杂感慨。蓦然发现,看台上还有其他人,那些雀跃的身影十分刺眼,貌似是新闻系的那堆三姑六婆。骆里顿时感觉心脏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阴沉的天幕像一块灰蓝色的抹布,仿佛可以用手拧出浑浊的水。凛冽的寒风刮在鼻尖上,立即会感到酸酸的。
此时待考的人只剩骆里和一个身形庞大的女同学,她和骆里应该是同样的心理。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只咬牙能上战场了。
骆里抱着“等死”的心态,神色悲壮地站在起跑线上,身边是她此次战役唯一的同志和战友。而体育老师则在100米外的终点线上随时准备发号施令。
在一声残酷的口哨响起后,骆里迈开绝望的步伐。
她紧紧咬着牙,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这短短几秒钟,却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难熬。
这时,从看台上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和嘲笑声——
“O字腿,快看她,O字腿。哇噢!!!乐死我了!”
骆里希望这只是她的被害妄想症而产生的幻听,不过这是真的。她停下了脚步,愤恨地朝看台望去。
她不仅看到新闻系那堆八婆在弯腰勾背的狂笑,李心语在模仿她跑步的姿势。还看到聂蒙君和曾亚气势汹汹地向那堆八婆冲去。
一时间,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感交织成一股强大的气流,猛烈地充斥着她每个细胞,挑动着她每根神经。当她看到两个死党被7,8个人瞬间包围时——
她已顾不上自己还在考试,顾不上体育老师催促的哨声。她甚至用了比刚才考试还快的速度,朝看台狂奔去,在路上还捡起了一块石头。
看台上——
聂蒙君怒形于色,揪住李心语的衣领,疯狂地扭扯着:“你他妈的,你活腻了是吧?谁给你脸了?再学一次给姐看看?”
李心语却没有上次在食堂里的胆怯,反而面带嚣张地推攘着聂蒙君死命抓住她衣领的手:“你他妈的,放手。聂婊子。知道我姐是谁吗?我姐是大三的大姐头沈秋狄。”
曾亚冷笑着说:“原来你这小母狗是换主人了,所以才这么嚣张。”
锅盖头罗曼仗着人多,竟然握紧拳头往曾亚头上捶了一记,以泄上次在食堂里受到的屈辱:“你说谁母狗呢?你这只不公不母的死狗。”
曾亚的发型因为这记不轻的拳头,变得有些散乱。她咬着牙,眼白也涨的通红,所有怒气转化成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他妈想死!”与此同时,她抬起脚,猛踢向罗曼的肚子。
曾亚的力气和男生无异,罗曼一吃痛,捂着肚子跌坐在看台的座位上。
李心语见曾亚动了手,竟然抡起手掌给了聂蒙君一个耳光,“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聂蒙君白皙的脸颊顿时起了一道五爪印。
聂蒙君眼睛里迸发出火光电石,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怒火焚身,一口朝李心语的脖子上咬去。
操场上回荡起一声来自李心语凄厉的尖叫,继而李心语抓狂地向小团队发号施令:“把这两个婊子往死里打!”
7,8人如同接到圣旨一般,集体向两人施展武艺掐,捏,抓。看台上顿时间乱成一锅粥。
可是寡不敌众,没一会功夫,两人就被摔打在地上,都是双手护头状,7,8个人就像发了疯似的蹂躏她们。但她们没有表现出一丝屈服求饶之意。
看台上又响起李心语得意的笑声,笑声尖锐刺耳。
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掩盖了4这个难听至极的笑声:“滚开,全都给老子滚开。”
骆里拎着捡起的那块大石头,猛力砸向正在狂笑的李心语头上——
李心语这次没有发出尖叫,只是无声无息地倒在了看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滞地看着眼前这意想不到的的一幕。
骆里此时大脑是一片空白。耳边还围绕着嗡嗡声,只听到有人在叫:
“血,好多血!”
第四章 难过时可以同烟花一起泪流(3)
第二天,骆里的名字就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深大。由于是对方先动手,再加上骆里主动承担了一切责任,所以曾亚和聂蒙君没有受到处分,骆里被记了大过处分。李心语在晕倒后被送进了医院,所幸没伤到要害,被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医药费也是由伤人者骆里承担。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骆里收获不错:5个科目考试全挂,一个大过处分。
整个寒假,骆里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实行了闭关政策。骆振华虽然没有就此事发表责备骆里的言论,但是从他冷漠寡言的态度中,骆里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他的失望和无奈。骆振华在这个寒假里苍老的速度惊人,猛然长出了许多白发,并且还时常咳嗽。
这一切,骆里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疼痛,混杂着害怕和自责。她害怕看到骆振华对自己失望的表情,害怕骆振华的身体经不住折腾,从而引发她对自己愚蠢行为的深深自责和懊悔。
骆里选择把自己关在家里,是为了让自己受到禁锢般的责罚,禁锢人是她自己,被禁锢人亦是她自己。她没有花费精力去思考这样做是否有实际意义,她只知道这样做能让她心安一些。
闭关期间,聂蒙君来探望过她一次,两人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影,怀着对彼此的感谢,心照不宣。
陆昕也来探望过她一次,两人坐在卧室的床上,唠了很久的嗑,聊高中,聊大学,只是不聊许商。骆里从陆昕口中得知,朱琳娜被挤走的事件,是聂蒙君出的主意,曾亚找的人拍照,陆昕则是负责宣传。
大年三十那天,骆里等到了骆振华整个寒假以来主动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换好衣服,去你大伯家吃年夜饭。”
往年骆振华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骆里都会抗议,骆振华总是妥协的一方。而今年,妥协的人是骆里。因为她深知自己是个“罪人”,是不具备发表意见的资格的。
傍晚,骆里怀揣着沉重,再次来到骆宅。
开门的仍然是李阿姨,热情的笑意洋溢在她脸上,她从骆里手中接过拜年的水果,乐呵呵地将骆振华和骆里往屋里引。
花园的树枝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流畅而有节奏感地闪烁着,如同一个个轮流拜年道喜的小精灵,它们的存在,给这清冷寂静的花园增添了几分热闹和喜庆之意。
踏进了富丽堂皇的客厅,骆里脸上立马浮现出应时应景的笑容:“大伯,伯母,老哥,新年好!”
骆振中眉开眼笑满脸和气地点头,邓瑛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骆奕然则是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
本来一顿挺好的年夜饭,在邓瑛就骆里伤人事件发表了意见后,气氛就凝固住了。
“哟,看不出咱家里子还是巾帼英雄啊,一个石头就砸掉了你爹3000块钱,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字,牛!”邓瑛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还竖起了大拇指。
看不见的尴尬化作无数个因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骆里没有勇气去看骆振华的表情,她也没有底气反击邓瑛的冷嘲热讽,因为邓瑛所说的都是事实,无懈可击。
骆里低着头,盯着桌上琳琅丰富的菜式仿若电视上的满汉全席,丝毫没有胃口,心中被难堪与窘迫堵塞得难受。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她冲动行事的后果,就是给讨厌她的人送去了一次嘲笑和挖苦她的机会。给爱她的人带来了比那个机会还要多N倍的伤害。
“鸿门宴”结束后,骆里迫不及待地以放炮仗为由溜出了让她备感压抑的客厅。
花园里的冷风习习,寒气刺骨,可是却比屋内让她觉得自在。夜空中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仿似一块纯粹且不含杂质的黑玉。
她将一只小圆筒形状的烟花放在地上,点燃,然后敏捷地后退两大步。
几秒后,眼前升腾起一粟紫红色的烟火,橙黄色的火星极有规律地向四周溅开,如同烟花凋零的花瓣。骆里望着这一束绚烂的火光,鼻子突然间发酸,眼泪竟然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到脸颊。
烟花最后化成了一股袅袅升腾的黑烟,而骆里眼角却还有泪痕。
“听说大年三十哭,会不开心一整年。”身后突然传来骆奕然和天气一样温度的声音。骆里仓惶地拂去眼角和脸上的泪痕。冲着骆奕然翻了个大白眼:“谁哭了?你才哭了呢!”
“谢谢,我早忘记哭是什么感觉了。”骆奕然冷冰冰地说着,又往地上放了盒四方形的烟花,点燃引线后,拉着骆里退了几大步。
“嘭”一声后,一道绚烂的光束直冲上天际,继而绽放出一朵巨大而华美的粉蓝色烟花,背景是静谧无暇的夜幕,陨落的烟花如同淡蓝精灵的羽毛散落至人间。
时不时有淡淡的薄荷香沁入鼻中,那是来自身旁骆奕然独有的气味。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致,让骆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恍惚中,看到天际中的烟火变成了桃红色,无数粒桃红色的焰火在空中舞动着游移着,像一群拥有桃红色羽翼的翩然起舞的小天使,它们有规律地排列起队伍,最后定格成两个字母:LL。
骆里激动地拉住骆奕然的手臂晃动着:“你看你看!LL是骆里,是我的名字。你看见没!快看啊!”
骆奕然一脸淡然地说:“没看见。”
骆里一脸认真地看着骆奕然:“什么啊。刚才明明有LL。”
“我真的没看见什么LL。”
“有啊,真的有LL啊,骗你是小狗。”
“反正我没看见,是你的幻觉吧?”
几番争辩后,骆奕然依旧坚持说没看见骆里口中描述的“LL”,最后骆里得出结论是:她看到的“LL”是因为整个假期太郁闷导致精神失常而产生的幻觉。
不过这个幻觉的出现,却带来了一种神奇的力量,那个力量扫掉了她心中的大部分阴霾,还给她带来了积极面对人生的勇气。
第四章 难过时可以同烟花一起泪流(4)
开学的第一天,骆里就从陆昕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曾亚恋爱了。她成功追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邱妮同学。
曾亚说这是天作之合,陆昕说这是狗屎运。曾亚说陆昕是羡慕嫉妒恨,陆昕说曾亚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不过无论她们如何争辩,曾亚和邱妮的确是在一起了。邱妮长得很像某个韩国少女组合里的成员,声音又很像台湾某个女主持人,而且喜欢穿粉色系的衣服,表面上是个温顺无害的乖乖女。聂蒙君说邱妮就是个大塑料袋,特能装。这个粉色大塑料袋里装了可爱,清纯和无辜。陆昕戏称邱妮为泥鳅,也间接表达了自己对邱妮的不爽之意。
但是陷入爱之泥沼的曾亚,完全无视死党们的旁敲侧击,一意孤行地与她的小邱妮缠绵悱恻着,死去活来着。
开学一个星期后,骆里又知道了一个消息苏玉洁被人用麻布口袋罩住头打了一顿。由于苏玉洁是学校广播站的主力播音员,人又长得漂亮,再加上她是校草许商的女朋友,所以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她被打的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初春的一个夜晚,英文系白色的教学楼被淡淡薄雾笼罩着,若隐若现的建筑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骆里此时正在这座建筑的某一间教室里上着晚自习。假装埋头苦做着老师假装布置的英文小报告作业。曾亚和聂蒙君从上晚自习开始就没放下过她们的手机,她们除了在发送短信就是在等待短信。脸上时不时透露出幸福的笑意。
而此时骆里也意外的收到了一条短信,更意外的是这条短信是许商发来的。虽然骆里早就删除了许商的号码,但是这串数字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相当自欺欺人的事,她可以删掉名字,可是能删掉记忆吗?
短信的内容是:我在操场上等你,有话对你说。
骆里神色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的灯熄灭,她又将屏幕点亮,然后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脑海中有个小人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着。
10多分钟后,她向班主任谎称肚子疼,然后疾步走出了教室。
夜风微凉而温柔,携带着湿润轻抚过脸颊。黑沉沉的夜空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没有星光,亦没有月光。空旷的操场上,十分寂静,骆里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她遥遥望到许商坐在看台的椅子上,仿佛也在遥遥望着她。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分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
骆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走向看台,每走一步,心脏就会抽紧一分,当心脏蜷缩到极限的时候,她距离许商已经不足2米,没有动力再靠近了,所以停下了脚步。
许商点燃了一支烟,随即又做出把烟盒递给骆里的动作,语气里满是疏离和客套:“抽烟吗?”
骆里蜷缩的心脏仿似又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