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梨涡右边酒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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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床倒了杯水,塞到她怀里。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感动不是爱?”
她抿嘴笑出右边的酒窝。
“还应该警惕感动常常诱发爱?”
小葱被他这东一句西一句闹得思路不清,不知不觉地竟把封池来电话的事搁到了一边。
她靠在他胸前,抬起俏丽的小下巴:“是哦,要时刻警惕!”
第二天小葱没有请假。
她很诧异经过了那样的事,自己今天竟然还能镇定如常地去上课。她没有意识到昨晚重华的开解。
他什么都没说,这就是最好的开解。
从一开始,他就没说什么。
他没有发疯似的怒吼你们这些流氓,你们怎么敢!
他没有说我要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手砍断!
他没有痛心疾首地自责我为什么没有早到一步!
他没有抱着小葱说你受委屈了都怪我。
他没有用哪怕一个眼神加强小葱不洁的自我认知。
他只是温柔!
抱着她,吻她,和她东拉西扯。入睡时握着她的手。
后来,很久,参加工作已经好几年了,她偶尔听一个女同事说起少年时曾遭遇过同样的事。
同事说虽然最后没让人得逞,可心里还是落下一点阴影。她说当时男友简直发了狂,差点没把人阉了。可不知怎么地,他越疯狂她就越难受,虽然也知道他的疯狂也是因为在乎她。
小葱于是想起那一天重华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疼。那么高贵骄傲的人,只怕比她还觉得受辱吧。可他硬是半点也没有流露。她也疑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就能那么了解女性的心理。想来想去想不通,只好告诉自己曹雪芹也是男的。
她在重华那里吃了早饭,先走一步去学校,身上穿的是早晨重华去超市买来的一条长裙。她有晨读,重华不是班主任,可以晚一点去。
他的住处离学校不算远但也不近,她开始还生怕重华提出两人开车一起走。但重华很善解人意地把她送出了门。
紧跟着晨读的第一堂课是历史。
铃声刚响过,“死不休”一身缟素像阵清风一样飘了进来。
白背心白短衫底下白底碎花一条长裙。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已经有男同学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死不休”却恹恹的。既没说“那么不专业的口哨也好意思吹”,也没大大方方地吹回去。把历史书往桌子上一放:“这节课大家自己复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
不对劲儿!
失恋了?
貌似这位还没恋呢吧。
表白被拒了?
最后,小葱不得不感慨群众的智慧,它奏是无穷的啊!
檀中的历史课是这么上的。高一高二把三年的课程全讲完,高三就是总复习。小葱盯着左边空空的座位出了会神,开始专心地背中共八大的路线方针。谁说学习不能靠死记硬背,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学过八大的路线。俞小葱觉得她背书都已经快背伤了。虽然还不至于像王小波那样,一听到向左转向右转就想起陈独秀和王明,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片静悄悄中,小葱的前桌,素来以勤奋好学著称的马良同学忽然站起来发问:
“书上总说清军入关,是山海关吗?”
“是!”
“死不休”有气无力地答。
“那“闯关东”的关呢?”
“一样!”
马良同学孜孜不倦:
“老师,你说陈圆圆那么漂亮,崇祯为什么不喜欢她啊?白白便宜了吴三桂,让满族人打进了山海关?”
事关美女,所有人都期待地等着老师答疑。
等来等去等到一声带着哭腔的怒斥:
“你问我,我问谁?我比你还想知道!”
小葱无限惆怅无比矛盾地看着“死不休”。
按说她应该主动“交代”自己跟重华的事,可这个话可得咋说呢?
中午,市里的同学跨上自行车飞快地回家吃饭。妈妈最近很忙,小葱闷闷地在食堂打了份红烧带鱼,正挑刺儿,田怡来了。劫后重逢,这丫头二话不说先抱着小葱哭了一鼻子,把教室里几个住校生吓得够呛。
田怡是爽快人。哭完了把鼻涕眼泪一抹就嘿嘿傻乐。小葱毛骨悚然地琢磨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田怡推一推她:“傻姑,我是替你高兴!”她趴在小葱耳边低声道:“晏公子是真喜欢你,那个紧张劲儿装不出来。”
小葱叹口气:“嗯,暂时好像是。”
“那就行了,别想那么远。不过封池……”
两人正咬耳朵,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奔着教学楼来了。
小葱跟田怡对视一下,心里都想着,难道昨天的事情有人报警了?不对啊,公安局怎么敢管宁家的事儿?再说抓人也不该到学校啊,这儿只有受害者。
、镇馆之宝
警车开进学校。这可是大新闻。下午胡老头来解释了一下:
学校图书馆丢东西了,镇馆之宝!
图书馆能有什么宝贝?当然是书。一本很有爱的书——《金瓶梅》。
明末排印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国内仅存的五部抄本之一。
算不上价值连城,但买下半个潭溪中学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作为一所中学,能收藏这样的文物是相当有面子的,所以这件事一下子就轰动了全城。
檀中校门口很快拉起了警戒线——许进不许出。
昨天中午之后所有在图书馆借还图书的学生全部有幸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搜查证。当然搜查的不仅仅是属于你的那半张桌子,还包括你的家。
虽然大家都觉得很扯,那宝贝住着单间,不说戒备森严反正普通学生就是留上八回级也见不着一次庐山真容,怎么可能是学生偷的。
铺开了摊子可劲儿折腾,结果主任务还没完成,副作用却是大大的,甭管是哪个年级,同学们对这部奇书的兴趣一下子就飙升到了顶点。几乎所有能上网的手机都在搜索《金瓶梅》。没办法,这书太出名了。没有由头都那么招人,现在有了由头你就可以想象了。
于是下午的语文课上重华毫不惊讶地发现曹禺根本不是兰陵笑笑生的对手。尽管在他看来,如果剥去教案里那些阶级斗争的外衣,《雷雨》本质上也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乱伦运动。但没办法,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同学来说,人《金瓶梅》头顶闪耀的是“禁毁小说”的神秘光环,而《雷雨》脑袋上则带着现实主义巨著的帽子。哪个更诱人,还用问吗。
重华讲了不到三句就扔下粉笔。
“师者授业解惑。既然你们对《金瓶梅》更感兴趣,我就给大家说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葱听见她的后桌在小声说话:快掐我一把,这不是真的!
重华在黑板上敲了敲。其实不用敲,很快教室里就达到了别说掉根针,就是掉根头发都能听到的寂静。要是教导主任这会儿从门口过,一定会被这百年不遇的课堂纪律感动得大哭一场。
“清朝呢,有一个小说家叫张潮。他曾经很精辟地分别用一个字概括了我国历史上几部最重要的小说。他说《水浒传》是一部‘怒’书;《西游记》是一部‘悟’书”;《金瓶梅》呢?不,不是‘淫’书,他说《金瓶梅》是一部‘哀’书。”
他工工整整地在黑板上楷书了一个“哀”字。
估计就算有人说苍井空是幼儿园老师也不会引起更大的骚动了。
重华再次敲了敲黑板。
“当然,张潮是一个学者。《金瓶梅》之能在普通市民中间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原因还是在于它里面大量的——重华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十分中性的词——□描写。”
骚动迅速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世界正常了。
重华宽容地一笑,继续说:“那些描写在当时当然是很露骨的,但如果今天还有人把它奉为□文学的典范,我很遗憾,那只能说明你所见不广。”
对反应慢的人来说,这句话有点绕,所以只有一半人发出了愤愤不平的嘘声。
“换句话说,对于在座肯定接触过各种层次言情小说的女士们,和无疑观赏过各种深度AV大片的先生们,《金瓶梅》实在是太肤浅了。”
这句话很直白,所以立即有更多的人露出了上当受骗的神情。
感情哥们儿白崇拜了这些年,丫就是一幼儿画报!
现在只剩下最后几个人怀疑地看着老师。
重华放下粉笔,满意地看到自己在成功唤起求知欲后又成功诱发了怀疑精神。
“那为什么她能以 “淫书”的身份享誉世界那么多年呢?很简单,因为她是严肃文学里最声色的,同时又是声色作品里最严肃的。”
这次,终于所有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现在来说几句题外话”,重华话锋一转:
“有一点我希望大家明白,声色并不是不好的东西。其实莎士比亚全集里就有很多很多章节会让女士面红耳赤。但这并不妨碍莎翁的伟大。你会发现,如果把那些章节全删掉,那莎士比亚就不成其为莎士比亚了。为什么?因为生活中本来就存在会让女士脸红的东西,如果硬要回避,反而虚假。李银河就曾经说过:敢让人做的事,就应该敢让人说。”
“如果你们中有人将来走上文学研究这条道路,你就会知道,《金瓶梅》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无比崇高,因为她透视了人性的悲哀。但过多的、不必要的性描写削弱了她的伟大。声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纵情声色。”
至此,刚上课时狂躁暧昧的气氛已经完全转变成了严肃的思考。
其实,仅仅是一年以后,俞小葱就知道了,今天重华对《金瓶梅》的点评绝非什么独家的看法,那是在任何一本中国文学史上都能找到的定论。但很奇怪,这反倒让她更加崇拜他。因为他让她明白了,对于一个高中老师来说,其实有时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哪些先说哪些后说。这大概也正是所有师范学校都要教授心理学的原因。
事实上,在他们这一届学生上大学之前,《金瓶梅》失窃案都没有告破。而在后来“金瓶梅热”席卷檀中、相当程度上影响了高考前总复习的那一个多月里,俞小葱所在的高三二班是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倒是在报志愿选专业的时候,这个班有好几个人坚定地选择了中文专业。这听起来似乎草率,但很多时候,一个人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就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被决定的。
在我们那么多年的学生生涯里,你会碰到很多老师。有的老师教了你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你常常想不起他的样子。有的老师只教了你几天,可多少年后你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他当年的教诲。
那堂课重华讲了很多。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直到下课铃响,大家还沉浸在文学的魅力里不愿回神。重华做个结束的手势,在恋恋不舍的呼声中问了句:“好像这礼拜课间广播的主持人轮到你们班吧?”
文娱委员黎纱马上站起来说是。
重华调皮地眨眼:“那我就走个后门?很想听‘我们都是好孩子’!”
黎纱愣了一下,说:“没问题,这个我们有。”
重华挥挥手跟大家拜拜,走到门口又转身说:“其实我更想听‘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没有这么一首歌。都很好,你们让我觉得,做老师真是个如履薄冰的活儿!好了下课吧,课代表来备课室找我。”
小葱走去备课室的时候王筝轻灵的歌声已经回荡在校园里。她透过走廊的窗户往外看,往日喧嚣的操场上现在十分冷清,几个武警小战士像钉子似的矗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柔软。想来,他们听到这歌声,也会跟她一样吧。
她踏着歌声走进备课室。
重华正抱着杯子猛劲儿灌水,刚才讲太多话了。看见她就招手让她过去。
“中午宁飞来找我,想让他弟弟给你们当面道个歉。我想你们应该不愿意见他,所以拦住了。”他放下杯子,爱怜地看她。
“当然!”小葱低下头。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带着红绳的赤金小佛坠,托到小葱面前。
“这是宁飞给你的。”他不容分说地把东西挂到小葱脖子上。小葱莫名其妙地要往下摘,被他按住了手。她脸上一红,发现备课室并没有其他人。
“戴着它,据说长江以北就再没人敢难为你了!”
他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笑意。没办法,再周全的防护也不如无须防护。宁飞把东西给他的时候还生怕冒犯了他。可重华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况且,他的女孩儿还小。她会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迷人,越来越容易招致危险。他甚至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要是早点问宁飞讨这么个东西,不就没有昨天的事了。
小葱愣了愣,把手放下。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要问:
“就这一个?”
重华知道她的意思,但就是忍不住逗她:
“你还想要几个,这东西,可是挺贵的!”
“我是说……她们呢?”她扭捏。
“不都说了嘛,挺贵的。”重华笑嘻嘻地。
那就说明她这个晏重华女友的身份起码在黑道上已经不是秘密了。呃,感觉怪怪的。
“对了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我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