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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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图鲁拜琥到拉萨会见**五世和班禅四世,获“顾实?丹增曲结”——国师持教法王尊号。也称“丹津却吉甲波”,意为“佛教护法王”。蒙语又称为“顾实?诺门汗”即“国师?护法汗”。
崇祯十五年,图鲁拜琥率兵攻上拉萨,将信奉噶举派的藏巴汗缝进牛皮袋中,抛入河中。
因为藏巴汗曾经废除过**的封号,是黄教的敌人。
图鲁拜琥从此开始了和硕特汗国在西藏、青海的统治,大力扶持黄教。他拜了四世班禅为师,奉上了“班禅博克多”的尊号。这个尊号之中,“班”是梵语智慧之意,“禅”是藏语宏大之意,“博克多”是蒙古人对英武人物的尊称。只从这个尊号里,就能看出青藏之地的文化融合之杂。
如今四世班禅罗桑却吉坚赞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无论在藏地还是在汉地都属于老者。他经历过了许多事,心性坚韧,在温和仁慈的老僧面容之下是高原人的坚忍不拔。
“如果凡事都抱有对抗之心,那便已经落入了下乘啊。”班禅道:“大明的重新崛起,未尝不是一个获得安宁和平的机会。丹贝坚赞已经给我送来了书信,他坚信大明皇帝是个有心护法弘教的皇帝。”班禅顿了顿,又道:“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
图鲁拜琥在心中问道:大明皇帝固然可以信佛,但我们这些部族汗王又该如何是好呢?大明不会抢了我们的土地和牧场么?
班禅睿智的目光射透了图鲁拜琥的心灵,道:“不要纠结于一时一地的得失。和庞大的明国在一起,或许能够为你的部族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请师尊明示。”图鲁拜琥躬身请示道。他是一个汗国的领袖,不是一个单纯的信徒。如果有足够的价码,他也未必不能出卖黄教,甚至可以为噶举教卖命。更何况明国现在是跟格鲁教站在一起,属于“自己人”。
“当年成吉思汗的领地有多么广阔?如今这些领地上的汗王们还是黄金家族的人么?”班禅突然问道。
成吉思汗是所有蒙古人的英雄,不论他杀了多少异族人,给别的文明带去了多么惨痛的记忆,他终究为自己的族人世代祭奠缅怀。
每一个蒙古人都有一个英雄梦。图鲁拜琥身为黄金家族的一员,自然也期望自己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并非如此,师尊。”图鲁拜琥答道。
作为与中亚接壤的漠西蒙古,对留在中亚的亲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从哈萨克汗国开始,包括如今在印度立国的莫卧儿汗国,都不再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人汗国了。
这些蒙古远亲们与当地的突厥人通婚,成了突厥化的蒙古人,笔下写的,嘴里说的,都是突厥人的语言文字,甚至连面孔都变得更像突厥人了。
“人无分别,分别在心。”班禅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他们非但放弃了祖先的荣耀,甚至信奉了外道,这些难道是成吉思汗乐见的么?”
成吉思汗本人是信奉道教的,忽必烈之后蒙元王室崇佛,而中亚突厥化的蒙古人则信仰伊斯兰教。
“师尊的意思是……”图鲁拜琥似乎有些明悟,随着班禅的寥寥数语,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他出征过哈萨克汗国,知道那里水草丰茂。如果瓦剌四部能够团结起来,再次西征,将苦寒干旱的青藏之地交给明国又如何呢?自己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明国也不会真的拿走这些土地,汉人难道能在这里为生么?无非就是接受明廷的册封罢了,又不是没有接受过。
“为什么不去北京朝觐呢?”班禅面露笑容:“就是老僧我也想看看汉土的风光呐。”
图鲁拜琥点了点头:“感谢师尊开示,弟子便与僧格商议之后,一同北上。”
瓦剌以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个大部族为主导,兼领下面诸如辉特等小部族。四大部族中如今又以准噶尔部为领袖,故而准噶尔的首领也是整个瓦剌四部的领袖。
隆景三年,耶历一六五三年,带领准噶尔走向强盛的领袖巴图尔珲台吉逝世,由其第五子僧格即位。
图鲁拜琥对僧格并不存在尊敬,只是单纯出于部族间的和睦考虑,才愿意听取准噶尔部的意见。
“他们的内乱才刚刚开始,恐怕无心东面的事。”班禅道:“你完全可以自己上京。不过,如果你顾虑准噶尔部,倒是可以带一个人同去。”
“是谁人?”图鲁拜琥好奇问道。
“巴图尔的儿子,僧格的弟弟,葛尔丹。”班禅答道。
说到葛尔丹,图鲁拜琥就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巴图尔珲台吉。并不是说父子两人容貌上有多么相似,而是那种压迫他人的习惯却如出一辙。
葛尔丹如今只有十岁,只能算是一只幼虎,为什么要带上他呢?(未完待续。。)
六九五 球赛
图鲁拜琥的智慧终究不如班禅那那般深远。在这位护教汗拜入班禅门下,奉上尊号的时候,他实质上是分散了**喇嘛在藏地的号召力。无论是活佛们的转世也好,汗王的黄金血统也罢,说到底其实就是为了“号召力”这三个字。
如此抢夺另一位宗教领袖的政治资源,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轻则引起班禅和**之间彼此不合,重则让黄教分裂,使得刚刚被打压的噶举派有机会卷土重来。这无论如何是班禅不愿看到的,所以他一方面不在乎准噶尔部,一方面却又要让图鲁拜琥带上葛尔丹。
因为葛尔丹现在也在拉萨,而且还是**喇嘛的弟子。
尽管他十分年幼,除了世俗地位比图鲁拜琥低了一等,并非部落汗王,其他条件却十分相仿,足以配得上一同前往北京朝觐大明天子。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手暗棋。
班禅希望图鲁拜琥在数千里的路途中与葛尔丹结缘。
“如果老僧没有看错,僧格不可能在准噶尔的内斗中获胜。”班禅直白地对图鲁拜琥说道。
图鲁拜琥对僧格有所知闻,知道他是个对外攻伐的武勇之汗,但对于准噶尔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人心鬼蜮并不擅长。不过图鲁拜琥没有听懂班禅大师的言下之意,因为他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未来能够成为准噶尔部的首领,乃至成为后人所谓“蒙古人最后的英雄”。
图鲁拜琥希望自己才是蒙古人的英雄,压倒准噶尔,一统瓦剌四部,最终统领所有蒙古人。他甚至为自己想好了尊号,大可以效仿虎墩兔(林丹汗)。打出“统领百万蒙古人大汗”旗号。
当然,仅仅依靠和硕特部远不能达成如此盛举,或许这就是师尊让自己前往北京,寻求明国支持的原因。
不过,一个接受了汉人封号的汗王,还能算是蒙古人的英雄么?
图鲁拜琥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在民族主义的概念普及之前,准噶尔部和汉人对图鲁拜琥而言都是外族,并没有太大的亲疏之分。然而现在汉地流传的民族、国家之说,明确将汉蒙分成了两个大阵营。如此看来,和硕特和准噶尔应该更亲近些。
隆景五年八月,图鲁拜琥和葛尔丹骑着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随从高原而下,请求朝觐。他们带来的多是僧侣和仆妇,人数虽多。却没有张扬武力的意思。不过诸多的珊瑚、砗磲、黄金、白银……却在暗示他们的部族富有强大。
“这些东西如此俗气,他们也戴得出来。”党守素和萧陌接见了图鲁拜琥和葛尔丹,对两人身上的佩饰格外无语。从脖子上到手腕上,这两个藏化的蒙古人恨不得把所有能戴的东西都戴在身上,就连农民出身的党守素都看不过眼。
“蒙古人和藏人都是逐草而居,为了方便搬家,一般都将家当换成这些东西,随身带着。”萧陌为他解释道。颇有些好为人师的感觉。
这两个曾经的对手现在却是同袍,虽然军阶军职等若。但出身却决定萧陌的位置高高在上,党守素常怀自卑之心。正是因此,党守素在受领陇军之后,要求甚严,最终让自视甚高的近卫军观摩了陇军的演练之后,也不得不服气。
“来大明炫富。真是有意思。”党守素冷笑。
“咱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趾高气扬地入关。”萧陌道。
“来次大阅如何?”党守素提议道。
“杀气太重,怕那个十岁的孩童吓坏了。”萧陌想起自己的儿女,小的那个也已经十岁了。“就打一场枣核球吧。”萧陌道:“内行人能看懂,外行人也能看个热闹。”
枣核球在朱慈烺放手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发展。原本敌阵后面的木桶变成了空心土台,有条件的地方还会包砖。如此一来。面积更大,对进攻方更有利——各军的球队都是以进攻为指导思想,所以大家都恨不得做得更大点。
护具也有了规定,只能穿着藤甲——事实证明,铁甲的确能够撞死人。
当初唯一禁令“不得拳打脚踢”,被军中将领们成功规避。
球场上的确不会见到拳打脚踢,但能欣赏到角觝、摔跤和相扑。
最后大家达成共识,只要不对倒地者进行攻击,其他也就无所谓了。即便真有人挥拳相向,只要很快分出胜负,裁判也会当做没看见。说到底,枣核球就是一个热血游戏,如果球员在场上都温文尔雅,那还有什么看头呢。
听了萧陌的提议,党守素更是来了兴致,当即应承下来。
陇军不像近卫第一军是厮杀出来的军队,可以说成军之后还没有经历过师营级别的战斗。但是玩枣核球却是陇军建制当天的庆祝活动,可以说陇军建制多久,就玩了多久的枣核球。加上甘肃人血脉中本就有好武因子,对这游戏格外喜欢。
“就由我部与贵部打一场吧。”党守素笑道:“两军并驻以来,还真没打过军一级的球赛。”
萧陌知道陇军在球场上是把好手。两军各营也都非正式地打过比赛,近卫一军输多胜少,故而党守素有这个胆子提出挑战。
“可以。”萧陌简单明了地答应了挑战,同时大方道:“让你主场。”
在广袤的戈壁滩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土地。嘉峪关外,随便画个方框就是能够做球场的平地。所以几乎每个局就有一个自己的球场,只是条件上有不同程度的差异。
陇军在兰州成军,移驻嘉峪关之后修堡修墩修球场,其中在关内的大球场最是考究,四边是窄沟,用铁锹将秸秆拦腰扎进去,像是一道小篱笆。球场上每天都要派人平整,连一块石头都不会放过。
在开赛之前,甚至还要奢侈地洒上水,避免尘土漫天,使得周围的观众不能清楚看到场上的精彩时刻。
移驻嘉峪关之后,近卫第一军早就对这个关内球场垂涎欲滴,想在这里好好打一场。
……
“看球?”葛尔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小孩子玩的么?”
在猪尿泡里塞点细羽绒,这种球的确不是十岁大的孩子还会玩的。
“是汉人的球戏,枣子核做的球。”图鲁拜琥自作聪明道。
他听得懂枣核球,却不知道那其实是木头做的,只是因为形状如同枣核,所以叫做枣核球。
“我不去,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帐里抄经。”葛尔丹身穿喇嘛服饰,微微垂头。
图鲁拜琥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
蒙古人从来就不是以解释而著名的民族。
“不去也得去!”图鲁拜琥释放出自己大汗的威压,拿出父执辈的姿态:“有的是时候给你抄经,但你今天必须去看枣核球!”
虽然葛尔丹已经有了幼虎之姿,但年龄上的差距让他还是有所畏缩。终于,满怀着一心的不情愿,葛尔丹还是换上了自己最好的僧袍,跟在图鲁拜琥身后去了球场。
球赛还没有开始,球场上却已经沸反盈天。作为罕有的娱乐活动,附近的老百姓甚至从百里之外赶过来。各种小商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叫卖形形色色的商品,羊肉串的香味弥漫在空中,就如一场盛大的集市。
葛尔丹这辈子见过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此刻所见的人多,瞪大了眼睛,惊诧得嘴也合不拢。
图鲁拜琥也是越走越激动,这得是多么富饶的地方才能有如此之多的人!如此之多的商旅!如此之多的商货!
果然不愧是东土大唐旧地,曾经天可汗的领地。
“固始汗,葛尔丹喇嘛,请这边走。”负责迎接的明军军官矜持有礼地招待道。
明军并不承认图鲁拜琥的汗位,但也不能即刻否认他的汗位,所以一方面在称呼上遵从其本俗,在接待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