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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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只是一个起点。
冯斌从文华殿出来,一边缓缓步行,一边梳理刚才与皇太子的对话,归纳总结之后,发现皇太子的意图十分明了:只要是土地,就是大明的。这种开拓之心简直超过了历代皇帝,直逼五伐漠北的成祖皇帝了。
朱慈烺在接见了冯斌之后,也登上了马车,前往午门外的大都督府参加第一批老兵退役待遇商讨会议。
从崇祯十六年建立东宫侍卫营,至今足足五年时间,百分之三十的老侍卫战死沙场,百分之二十的人因为伤病提前转职地方。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侍卫中,有一大半成为了如今的骨干军官,其余的也大多担任各级士官岗位,真正退役的只有区区数十人。
然而在乱世中能够完成五年服役期终究是一桩令人瞩目的事,他们退役后的待遇也将是现役军人十分看中的问题。谁都不希望为皇太子卖命之后,最终落个孤苦穷困的结果。
但凡在军中担任了军官和士官的老侍卫都不愿意离开军营,这数十人之所以没能成为军、士官,归根结底是因为实在学不进去,无法通过文化考核。如此一来,要让他们担任地方县尉、警察局长之类的职能官就有些困难。而作为乡学的教官,却又显得不够尊崇。
大都督府在几经讨论之后,分析了未来每年的退役人数将成倍增长,最终决定:十六年退役战士,授公士爵。若是要回关内原籍,则人给地一百亩,驻地福利保留,任乡学教官。若是愿意留在本部驻扎地,主要是辽东、闽南、台湾、塞北,在之前的待遇之上,可以出任县尉、警察局长等职。
朱慈烺列席旁听,没有发表意见,又悄然离去。大都督府已经习惯了这种“放权”,在做出决策上更加慎重。最终这次会议的决议会转给兵部,最后由兵部形成题本,内阁票拟,皇帝(皇太子)批红,六科廊审核登录,抄发各军遵照执行。
当这份文件传到辽东的时候,已经是崇祯二十一年的十月了。
人口急速扩张之后,广宁、宁远、梁房口、旅顺都呈现出兴兴向荣情形来。在整整一年都没有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情况下,萧东楼决定在新年之前再次发动一场大战役,目标是收复辽阳。
……
“主子,细作回报,明军光是在梁房口每天就有几十船的物资上岸。”宋弘业小心翼翼地对多尔衮道。他仍旧担任着内务府的差事,俨然满清的锦衣卫头领。
看似颇受信任,但宋弘业知道,多尔衮已经偷偷建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东厂”,正是这个“东厂”,整日里盯着他。也是这个“东厂”恰巧买通了一个交通员,篡改了自己发放的情报,并放出多条假消息。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个交通员只知道自己上线是个在满清位高权重之人,并不知道就是宋弘业,使得宋弘业得以保全。不过这种情况下,宋弘业启用了紧急线路,发出潜伏信号,不再回送消息,只是静静盯着那个变节的交通员,等他背后的“东厂”露出狐狸尾巴。
宋弘业的潜伏对于辽东第二军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就好像一下子走进了漆黑的森林,看不到对面一丝灯光。这也是满洲人太过丧心病狂,所有村屯无不是严防死守,每个汉人都在旗人的监视之下,就算出去打猎也不能独自离开。
“他们要在冬天动手?”多尔衮想到了真相,但不能接受这个真相。
不能接受的原因是这条消息对满清而言简直是致命的。
冬天的辽东天寒地冻,人和马的补给需求量都极高。一旦补给不足,大片大片的人和马都会冻饿而死。即便侥幸活到开春,也无力度过青黄不接荒月。
然而现在明军仗着后勤补给充沛,在冬季向元气大伤的满清发起进攻,这简直是要了满清的老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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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一 裹尸马革英雄事(2)
热气球高高漂浮在天上,足足五丈高,比寻常城墙都还高出两丈,足以将方圆数十里的境况纳入千里镜之中。
两匹侦骑发现了高空中的飞球,他们扶了扶鹿皮帽,露出光溜溜的前额。从他们身上几乎褪光了毛的羊皮袄子上看,他们是满清的探马。
“这儿没有尼堪的城池,为什么会有这种飞球?”其中一个年纪大的问道。
“过去看看?”另一个年纪稍小,还能看到嘴唇上一圈与胡髭有别的硬毛。以前满洲人征兵,用的是五尺木杖,高于五尺的则算成丁,然后取身强体壮者入伍,体弱者为余丁。现在五尺杖已经很久不用了,只要能够骑马射箭就可以被收入军中。
年纪大的探马显得更加谨慎,他将双手从皮手套中解放出来,凑到嘴前,发出了几声鸟鸣。
很快,林中接连传来了更多的鸟鸣声。随着鸟鸣声的延绵,方圆十里之内的满洲探马都朝老探马的方向聚拢过来,终于停在二十骑上下。
“谁都知道尼堪的飞球得在下面拉住,否则就被风吹跑了,为何这个飞球到咱们的地盘上来?”老探马指着绘画了鬼面的热气球,惊讶叫道:“看!它还在飞!”
热气球始终无法解决的就是自由飞行问题,这个在大规模制取氢气发明飞艇之前恐怕也无法解决。然而不甘心的明军将士,终于想到了一个变通的法子:雪舟拖行。
雪舟是技工学院新试制出来的一种在雪上、冰上滑行的交通工具。大小如舟,可以载七八百斤的货物。因为其底部是两条宽滑板,在雪面上可以减小压强,又没有太大摩擦力,故而马拉起来也十分轻松。
唯一的限制仍旧是马和道路。
谁都不知道被冰雪覆盖的道路上是否有双方侦骑挖的陷马坑。或是猎人布置的其他陷阱,这让雪舟的活动范围受到了很大的局限,所以最初使用雪舟,主要是将辎重从港口运往城堡,或者是在明军绝对控制区域内,已经走熟了的道路。
新近升任营官的常志凡上校。这回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派出一艘雪舟,对雪舟拉动热气球进行野外侦察进行可行性实验。
“是东虏的探马。”雪舟上御马的战士像一头毛熊,整个人都被裹在毛皮之中。
“是啊。”坐在他身后的另一只“毛熊”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正说着,热气球上已经放下了一个木板,里面是满洲探马聚集方向的指示。
“二十。”看了木板的战士对御手道:“在咱们四点钟方向。”
“做好喽!”御手一振缰绳,两匹马登时加快了速度,甩出一个大大的弯道,转向了西北方向。
在这片雪原之中,明军与东虏的探马相互渗透。势如犬牙交错,只要招呼到自己人的支援,那区区二十骑探马并不被两人放在眼里。
头顶上的热气球瞭望手也放出了信号:一个声音清脆的炮仗凌空爆炸,声音传出老远。
热气球因为格外醒目,既然东虏能够看到,自己人自然也能看到。更何况为了保证实验的安全性,原本就有一队探马在侦察区域内待命,
东虏探马也听到了炮仗声。只是不知道明军到底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这个飞球是否来引诱东虏骑兵上钩的诱饵。
自从宁远之战以后。东虏也意识到这种飞球在战术上带来的优势,本以为仿造起来很简单,但现实却将东虏羞辱得衣不蔽体。
姑且不说这种飞球的气囊材质、大小,光是用来产生热气的猛火油就不是东虏能搞到的。而煤炭、木炭等传统燃料,重量过重不说,热效能也不够高。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升力。
朱慈烺以大明当前最优秀的科学家花了两年多时间才研制成功的利器,因此带来的数学和物理的进步足以让学生多学一个学期,岂是东虏照葫芦画瓢就能弄出来的?
这种情况之下,捕获一架现成的飞球就是东虏唯一的选择了。
老探马勒住马头,道:“多半明军有埋伏。还是不要去稳妥些。”
年轻的探马们却不乐意,纷纷道:“他们在求援,显然是没有埋伏。若是有埋伏,早就悄悄等咱们跟过去了。”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老探马仍有些踟蹰。
“驾!你不去咱们去!”
东虏的探马之间只有合作,没有统领,都是各牛录自己的人马,只认自家主子。这些气血方刚的满洲青年,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贪欲,纵马朝热气球追去。
“他们竟然追来了,真不怕死。”坐在雪舟里“毛熊”道。
御手转过头避开风口,大声道:“前面还有咱们一个墩呢!”
“终究是些畜类,咱们去墩里歇歇再走,看他们敢不敢围过来。”
御手熟稔地操纵缰绳,令马匹转过头,雪舟在雪面上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形,一路朝边墩疾驰而去。
按照明朝制度,三里一墩,五里一台,墩堡里不过驻扎五七人,主要任务是示警,并且一时不为敌人攻克。辽东战场上明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力,而建材实在不足,所以五里筑一堡,堡中一样留五七人看守,在经常交战地区,还会配一门一七改营属火炮。
墩里守军很快就发现了高高漂浮的热气球,知道那是自家的东西,连忙准备好开门。不过按照军律操典,墩兵仍旧得雪舟到了门口,核验兵牌,考察口音,然后才能开门放人进来。
墩兵之中虽然真正的战兵只占一员,但因为口粮充足,人心安定,自然警醒。不似以往的那些边兵,东虏摸到床边都还在呼呼大睡。这些新筑的边墩从建成以来,还没有被东虏摸掉过。
墩里的伍长出来与雪舟里的同袍见礼,热气球则被墩兵固定在了墩堡的小望楼上,完全不用熄火下降。
“上校,是否要召集墩兵训话?”伍长走在“毛熊”身侧,低声询问道。
这“毛熊”大步进了公屋里,剥掉了身上的皮袄,露出两杠三星的肩章,正是此次实验的批准者常志凡。他身边那人也脱掉了皮袄,乃是老搭档赵炜,刚才就是他在御车。
“靖虏墩,”常志凡这才看了边墩的名号,“咱们已经在对面正白旗的地盘上了?”
赵炜上前拨了拨火,道:“应该是,之前是镶白旗的地盘。前两个月不知道怎么,旗帜换成正白旗了。”
“他们最近的牛录离咱们有多远?”常志凡问道。
伍长连忙道:“原本最近的是二台子屯,现在那个屯子废弃了,听说人都并去了八里开外的伊兰孛屯了。”
常志凡点了点头:“知道那边有多少人么?”
“妇孺老弱都加进去也不超过三十人。”伍长道:“伊兰孛翻成汉话是‘三家子’,以前就三户人家。地又贫瘠,没人肯去住。这不,咱们的探马三天两头去二台子屯收人,他们这才逃过去的。”
赵炜笑道:“你知道得倒不少,听口音不是关内人吧?”
“卑职生在关外,俺爹被东虏虏来的,祖籍宣府。卑职年前投的军,对这片地方倒是熟悉。”那伍长道。
赵炜点了点头,笑道:“挺好,就是训导部下发的规范用词用语要牢记。伊兰孛是满语吧?”
那伍长一个哆嗦,道:“卑职知罪!”
赵炜挥了挥手,示意无所谓。反正这事训导部也是配合大都督府的冯斌在做,简而言之就是所有人所有地方都不出现满语。
实在回避不了的,或者缺乏汉名的,也得临时起一个。
他们相信这样过不了多久辽东就不再有满洲人的痕迹,只是却不知道这样给军中带来了多大的不便。
你自己在这儿自顾自地取名,军中抓到的当地人又不知道,于是各说各的,添了许多麻烦。尤其是参谋部制定作战或者巡逻计划,有时候以为是不同的两个地方,跑到实地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地儿。
赵炜可谓深受其害。
“这里还算好的,等日后收复奴儿干都司,光改名字就能改死人。”常志凡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咱们还算好,职方司日后来编地图你再看,一条河七八个名字都不奇怪,哭都没处哭。”
赵炜苦笑。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的瞭望手已经发出了警示:东虏来袭。
常志凡三两步跨了出去,转身带着墩兵上了望楼,端起千里镜找了一找,方才浅浅看到一层雪尘。从雪尘飞舞的高度来看,来者不超过十骑,要想攻打这座边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现在这种时节,光是淋一层水上去转眼就成了坚硬的冰壳,东虏不出动百八十人,根本不要想得手。而一旦他们出动大队人马,明军这里更不是吃素的。这些日子以来,凡是上百人的小战斗连绵不绝,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