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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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单位写成大明制式,却不进行数据换算。更或者直接模糊其词,只说大略不论细节。所以要靠明人的技术书籍制造火炮或者炼钢,与缘木求鱼无异。
“殿下请看。”汤若望激动道。
地下大厅里灯火通明,中间摆放着一尊火炮,一眼可知就是小口径的红衣炮。
朱慈烺绕着这火炮饶了两圈,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炮身,张开虎口比了比炮口的口径,疑惑道:“这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殿下。这炮虽然只能发射四磅的炮弹,却是一个全新时代到来的宣言。”汤若望激动道:“因为它的特别不是因为炮本身。而是一种全新的铸造法!殿下,您恐怕完全无法相信,从投入实验到生产出这第一尊火炮,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啊,殿下!而且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完全可以做到每范日产一尊火炮的生产速度!”
朱慈烺脸上平静如水。并没有被汤若望高亢和激动的声音感染。他再次摸了摸光滑的炮身,道:“是谁做出来的?让他来见我。”如果这炮试制了两个月,那启动实验的肯定另有其人。
汤若望显然被朱慈烺的态度打击了,内心中的熊熊烈火瞬间熄灭,平复了往日的声音。失落道:“遵命。”
朱慈烺目送汤若望上楼,蹲下身,铁腥味混杂着硫磺味冲入了他的鼻腔。从炮身上看,果然看不见一个气孔沙眼,的确是一尊合格的火炮。
每范日产一尊……如此说来这模具是可以重复使用……铁范铸炮?
朱慈烺想起前世中的一次参观,似乎是在鸦片战争前由一个县官发明了铁范铸炮,在一个月里生产了一百余门火炮,领先西方三四十年。因为这种难得的领先记录,铁模铸炮法被人为抬高了许多。实际上西方当时走的是锻造路线,很快就要上马高吨位水压机了,自然不会再回到铸造法的路子上来。
不过回到一六六四年这个时间节点上,高质高产的铁模铸炮绝对是神器!朱慈烺激动之余也有些惭愧,如此重要、高效的技术手段,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想想看,鸦片战争前的材料科学和铸造工艺,比之现在只弱不强,只要舍得投入,必然能够复制。
“闵子若。”朱慈烺轻声道。
“在!”
“派人去守住寨门,不许出入,等刘若愚的人到了之后将这里彻底围起来。”朱慈烺道:“再,派人去平度调两个局的骑兵,让周遇吉亲自领队。”
闵子若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发问,只是转身执行。
汤若望下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闵子若的任务,还在疑惑这个侍卫长为何会独自离去。在汤若望身后是一个年轻的工匠,嘴上留着一撇小胡子,与他稚嫩的娃娃脸颇有些不匹配。
“草、草、草民徐榭拜、拜见皇太子殿下。”那工匠跪地拜倒,身子不住打颤。
“起来说话。”朱慈烺伸出手掌虚虚一抬,笑道:“这铁模铸炮法是你想出来的?”
“是、哦!不是!不是……是!”徐榭嘴唇打架,半天就在是和不是之间打转。
朱慈烺哈哈大笑,道:“别慌张,一点点说。”
徐榭这才想起刚才皇太子让他站着说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张嘴止住嘴唇哆嗦,吞了口唾沫道:“回、回殿下,草民是辽东铁岭人,祖上是匠户,永乐年间铸大钟有功,除了匠籍。不过手艺没扔,后来鞑子破了铁岭,小的一家就逃进了关内,一路到山东投亲。赶上那几年山东遭灾,匠人也没活路,总算熬到沈老爷来招工匠,小的就来投了。谢殿下赏碗饭吃!谢殿下救命之恩!”
徐榭说着,又要跪下去了。
朱慈烺抬了抬下巴,让侍卫扶住他,道:“这铁模铸炮是你想出来的?”
徐榭道:“回殿下,老辈子铸造铁器铜器,无非就金、泥、蜡三种。以前碰上不好的铁,我们也常用铜铁做模子,直接铸造农具。来这儿之后,见泥范容易出泡,又要清理炮膛,便想着用铁范来铸炮。”
“很容易么?”朱慈烺有些意外:如果传统上就有金属模具铸造法,难度系数又不高,为什么从有火炮至今都一直沿用泥范呢?铁范的优势完全无法抵挡啊!
“也不算很容易。”徐榭道:“一者是铁范用的钢得好,开始一直不成,后来用了樊家钢才成的。再就是里面的两层涂料,草民用了……”
“等!”朱慈烺拉住徐榭道:“这个不用细说,写成册子直接送来我这里便是。”
“殿下……”徐榭面露难色:“草民不识字……”
“陆素瑶。”朱慈烺当即叫道。
“属下在。”陆素瑶连忙上前。
“着令侍从室为徐榭配两个秘书,再从宫中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宫女与他为妻。”朱慈烺望向徐榭:“你还没成亲吧?”徐榭喉结打滚,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想不到这天上掉下的金元宝怎么会砸在他头上。
朱慈烺继续对陆素瑶吩咐道:“徐榭爵男爵,赐官阶七品,封其父为宣义郎,母为孺人。赏银五百两,金十两。”
徐榭整张脸都抽搐起来,呆立在当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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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粉身碎骨浑不怕(一)
徐榭被汤若望带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却浑然没有想到会见到传说中的皇太子,更没想到皇太子竟会因为自己用铁模铸炮就给了如此之大的赏赐。非但从草民一举得了七品官身,更是封及父母,还被赐了婚。
汤若望充满期冀地望向朱慈烺,只想连带分一杯羹,起码把自己戴罪立功这一条去掉。若是允许自己在山东传教,那就更完美了。
朱慈烺看着汤若望,道:“这人能够花两个月时间把这件事做成,可见也下了不少力气,动了不少脑子。我正好想让技工学院的教授们带一些徒弟,不拘门类,什么都学,所以这个徐榭嘛……”
“殿下请放心,臣一定悉心教导!”汤若望连忙表态,仍在期待着他的奖赏。
“就先由你传授数学,”朱慈烺道:“等打好了底子,还是归入宋应星门下。”
徐榭并不知道宋应星是谁,但他知道汤若望是太子眼前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个寨子里可谓一言九鼎,言出法随。既然先由他打底,然后再转入宋应星门下,那位宋应星的地位恐怕更是远在汤若望之上。
“殿下!”汤若望十分受伤道:“殿下是怕臣泄露这个秘密么!臣是天主的仆人,秉持主的教诲……”
——你这种闯来降闯,满来降满的人,跟我说节操?
朱慈烺挥手止住汤若望:“别误会,只是你最近会很忙。”
“忙?”汤若望有些意外。
“嗯,你来了这里之后能够继续支持徐榭,这也是功劳,不容抹杀。”朱慈烺柔声安抚道:“作为奖赏,你非但要继续做好现在的工作。更要培养一些精通泰西语言的人来,否则日后如何翻译《圣经》之类的经典?”
汤若望刚刚被打压下去的心再次欢腾起来,喜出望外道:“殿下允许在大明刊行《圣经》?”
“不拘什么书,大明何尝禁过?”朱慈烺笑道:“就连那些诽谤君父的书,不也堂而皇之地在书肆里兜售么。不过你首先得把精通西语的人教出来……”
“殿下!”
朱慈烺已经很不习惯被人打断了,抬眼望去。只见田存善满头是汗跑了下来。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更是高了一个八度,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何事?”朱慈烺之前派了田存善外出暗访各州县整肃事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殿下,紧急军情!”田存善跪倒在朱慈烺面前:“臣从登州回来,从海客中得到确凿消息:九酋多尔衮带领满洲大军倾巢而出,往密云方向去了。又有消息说,叛将唐通、张若麟已经逼近关门,李闯率十万大军随行。吴三桂与关门军五万驻守山海关,恐怕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朱慈烺重重吐了口气:“真要打起来,见分晓也不过是两日内的事,恐怕现在打都打完了。”他又叫道:“闵子若!”
“属下在!”
“传令诸部,加紧工程进度,着力收纳胶西诸府县百姓。”朱慈烺转向徐榭道:“徐榭,你恐怕无暇回家了,寨中工匠人等由你挑选。即刻前往胶州炮厂,以铁范铸炮。多多益善!”
“草……臣!领旨!”徐榭不知礼数,只得学了戏子模样,高声应诺。
朱慈烺抽身往上走去,又对陆素瑶道:“命人备下车马,沿途广立火把,我要连夜赶往登州。汤若望。这个寨子暂时封闭起来,不许里外沟通,若是让铁范铸炮法泄露出去,恐怕又是一场大案。”
汤若望知道大案往往就是大量的鲜血,也被吓了一跳。诺诺领命。
从朱慈烺的本意上来说,他是极其不希望看到满清大军入关的。虽然李自成的确做过屠城抢掠的事,但客观来说并不比大明官兵做得更多。
自从襄阳建制,李自成便摆出一副王者之风,着手恢复生产,严肃军纪,不滥杀百姓。打下陕西之后,连秦王这样的宗室都能保住性命,不再一味杀死。这足以证明:李自成的确是将天下视作自己的产业,有心经营。
然而满洲人却不同。
这群通古斯野人固然对中原垂涎欲滴,但纵观满清一朝三百年,始终存在着巨大的自卑感,防汉更胜防灾,无日不以割裂汉人文统为要务,着力培养包衣奴才,从未想过融入华夏,成为一家。
否则又何必一直自诩“满汉一家”,而直到覆灭之际,方才放开了汉满婚禁?
如今的满洲更倾向于抢一轮就走,若是眼看中原守不住,势必会力行烧杀抢掠,反正不是自家的人、物,带不走也不能留给汉人。
虽然明知这些通古斯野人在关内多留一日,华夏就要多流失一份元气,现在的大明却是沉疴难起。朱慈烺也只能尽己所能,能多存得一分便存一分。
……
“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古拉朽之会,诚难再得之时也。乞念境外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主之报北朝岂惟财帛?必将裂地以酧,不敢食言!”
多尔衮眯着眼睛,细细读罢吴三桂的来信,缓缓将书信递给身边的洪承畴。他道:“本王素钦慕贵主!看他是真豪杰,真汉子也!我朝旧虽与明朝有隙,却也看不得乱臣贼子祸乱天下!拜然!”多尔衮叫过自己的妻弟,又对吴三桂的两个使者道:“为表我朝诚意,由拜然随郭将军先回关门,杨先生还请留在本王营中,以便问询。”
吴三桂以杨坤为正史,游击将军郭云龙为副,前来向多尔衮求援,实在是因为山海关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他原本以为流寇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关宁铁骑一出,必然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荡清寰宇,然而事实却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除了打头阵的唐通被轻而易举击溃,随后而来的闯贼大军却格外彪悍,简直可以用英勇善战、悍不畏死来形容。
一番苦战之后,李自成兵临城下,眼看山海关便要易主。
其实,吴三桂对于这个“广宁王”并不满意。
关外的土地在决定入关勤王的时候就等于被放弃了。当时多尔衮也毫不客气地派了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军接收了大明弃地,轻而易举地占据了辽西。
没有了关外的土地,关内的敌人又如此凶残,这让吴三桂颇有些被人架在了火上的感觉。他与父亲吴襄商议彻夜,最终做出的决定却是:不能降闯。
“若是李闯能剿灭朱室,坐稳龙庭,咱们以宗藩之礼降服于他倒也罢了。”吴襄沉声道:“可如今朱氏还有半壁江山,难保不是个东晋南宋,咱们若是降闯,非但故土守不住,更要担个背主的骂名,实在不上算。而且李闯心狠手辣,京中降他的那些人,非但明码标价被追赃捐饷,如今更是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始终就是个流寇,我父子岂能自投罗网!”
“父亲,”吴三桂皱眉道,“以我军势力,实在难以抵挡李闯大军。又指望不得明廷出兵,若是不降,又该当如何?”
吴襄抚须踱步,终于坚定了目光,吐出两个字:“借兵。”
世人皆道辽镇与东虏对战数十年,从老酋打到如今,整整三代血仇。殊不知,从祖大寿率族人投降皇太极之后,辽镇与东虏的关系就越发微妙起来。非但祖大寿与吴襄、吴三桂之间常有私信往来,就是其他投降满清的辽将,也多与故旧联络。虽名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