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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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掌柜都笑着动起了手,那韩掌柜和于掌柜对视一眼,微微耸肩,却也没再当大事,正要举筷,一人忽然出现在这雅间mén外。
“诸位好兴致啊,我彭先仲可是来晚了。”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风度儒雅,不像是个商人,他这一报名,在场十多位掌柜都楞了一下。
“彭家的,你可是来求汤yào费么?别担心,死伤抚恤,都算我的,开下单子来,以后可要瞧清楚我chūn晖堂的旗号喽,我船上的兵爷脾气真有些不好。”
陈掌柜很大气地开口,其他人都看了过来,韩于二位还饶有意味地看着彭先仲,等着这个在连江声名鹊起的新秀如何应对。
“chūn晖堂的陈掌柜?哎呀……就是为这事来的,可得赶紧让你船上的人停手,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彭先仲语气仓皇,脸sè却没变,很有些怪异。
“开mén就停手,这道理xiǎo儿都该知道,要怕你纠合的那些人出事,就手脚利索点。”
陈掌柜冷笑出声。
“出事?当然了,你的人再不停手,可真要出事了。”
彭先仲叹气摇头,身后跟着的一人消失了。
他这话味道不对,掌柜们正在品,却听一阵蓬蓬排枪声响起,竟是十多响汇成了一响,顿时惊飞了一江的水鸟。
“这些兔崽子,怎么带了这么多鸟枪出来……”
那陈掌柜一边唠叨一边扭头,却正好撞上又一阵排枪,白烟自江边升腾而起,拉成了长长一线。
不但陈掌柜呆住,其他掌柜也都瞪圆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幕景象。
“唉……果然出事了……”
彭先仲的唉叹声从众人背后幽幽传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却是一声如雷的轰鸣炸响,一条水柱在江中哗啦腾升,似乎那江水也浇到了雅间里,掌柜们的身子全都僵住。
“这……这是……”
好一阵,陈掌柜才哆嗦着开了口。
“这是警告,下一炮可就要直接轰船了。”
比彭先仲还年轻的嗓音伴着噔噔铁钉踏地声响起,彭先仲退让一侧,将一人身影现了出来。十**岁年纪,眉清目秀,可沉凝目光却不似弱冠之年,带着一种难以捉mō的深沉。他扫视着众人,一股既柔和又窒重的奇妙威压也跟着弥散而出。
“李半……”
“李肆?”
那韩于二掌柜放轻了气息同声问道。
“你就是李半县?你可知这……这是造反”
陈掌柜眨巴着眼睛清醒过来,眼前这李肆,居然敢对着他的船开枪开炮?
“我李肆只是浛洸刘巡检手下的一名xiǎo兵,来这是向……哦,陈掌柜通告。”
李肆扯着再虚伪不过的身份,由彭先仲附耳说了这人来历,再看向那个陈掌柜。
“你的船载运禁械,阻差抗税,从现在起,人船都要扣下,刚才鸟枪伤人,更是重罪你就赶在入监前写好最后的家书吧”
李肆的沉喝,让那陈掌柜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定下心神。
“别……别跟我扯这官面文章,我船上有兵有枪,这可是历来的规矩”
规矩二字出口,李肆嘿嘿笑了。
“你要说规矩?这里是英德我李肆说的话,就是规矩”
不必再纠缠什么船什么兵什么背景,掌柜们面面相觑,都明白这“规矩”,就是江湖规矩。
现在李肆掌了这浛洸厂,那就是拦江恶霸,谁他都要啃一口ròu下来。掌柜们身后东家里的确有皇商和官商,可他们掌柜若是连这点xiǎo事都摆不平,需要动用上层的关系,也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再说上层是不是真有心为这点xiǎo事出手,事情还得两说。
“陈掌柜……势头变了,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嘛。”
韩掌柜劝起了脖子还硬着的陈掌柜。
“是啊,万事好商量,天高皇帝远的,大家出外作生意,讲的都是和气,讨的都是人情。”
于掌柜把陆路行镖的话都拿了出来。
有韩于两个掌柜妥协,其他掌柜也都摆出了笑脸,那陈掌柜只得咬牙忍下了这口气。
“非要放炮才知道这里变了天?真是làng费我时间”
李肆没好气地训了一声,转头对彭先仲说了声都jiāo给你了,径直噔噔离开,丢下一屋子掌柜无言以对。
“还是商人好,懂得权衡厉害,核算利润,虽说是骑墙派,可是我喜欢。”
李肆一边下楼一边舒气,之前他跟段宏时说到这“浛洸模式”时,其实还漏了一点缺陷,那就是他把保护膜支起来了,却还有商人循着逐利天xìng,不愿被这层膜遮住,比如说皇商和官商。
之前即便是皇商和官商,因为这关是朝廷甚至皇帝的税关,他们还是得多少jiāo点税钱,打点一番,只是不会被书吏巡役盘剥得太紧而已。现在李肆割开了税关和朝廷,他们就想借着这风头完全避税,这结果可是李肆不想看到的。
不把这些家伙拉进来,自己的外循环就不是个封闭体系,也就转不起来。在他没能找出搅动资本的秘密武器前,就只能以黑道手段来确立他的秩序,否则他隔离出来的外循环依旧四面通风,而这些大商号背后的资本,更是要搅动的目标,可不能放过。
所以当李肆得知有官商不愿加入彭先仲的关会,也不愿jiāo关税的时候,就直接带着司卫扛着炮过来了。浛洸汛的汛守是张应安排的心腹,加上刘兴纯的巡检司。练勇、巡丁,还是汛兵,只要数目不太惹眼,他的司卫要变什么身份就是什么。眼下是套了汛兵的号衣,用上枪炮一点也不犯忌讳。
现在这些大商号的随船掌柜们要跟他讲江湖规矩,这正中他的下怀,他可不就是个超级版路霸么,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不过他要的不是钱,而是秩序,属于他李肆的秩序。
“别慌,若是他狮子大开口,正好给咱们报上去收拾他的机会。”
韩掌柜安慰着陈掌柜。
“若是价钱公道,也不必多惹事端,这种地头蛇发起狠来,东家虽然有办法应付,却要苦了咱们这些经手人。”
于掌柜也带着大家定下了底线,陈掌柜无言低头,他毕竟是做生意,不是拼码头。
“说吧,你们是什么规矩?”
韩掌柜成了出头人,跟彭先仲当场谈起了价码。
“规矩……就在这。”
彭先仲微笑着举手展开两本册子,《浛洸税则》、《浛洸关会约书》。
“签了这约书,咱们就按朝廷的细则办,没有关派,没有陋规,这……”
彭先仲满意地瞧着掌柜们惊疑和怔忪的脸sè,按朝廷的税则只收正税,他们要jiāo的银子其实不多,甚至可能比以前通关的打点钱还少。这就叫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要先把甜枣递上去,这些家伙可不会稀罕。
“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对的,你、你们,再加上我,我们大家的规矩。”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靠的还是拳头硬
() 第十九章靠的还是拳头硬
钞关是mén,资本是狗,李肆现阶段的发展战略是关mén训狗。要训出能听话,至少是不会咬到自己的狗,那就得一手提ròu,一手提棍,而且棍子还得硬,能把狗揍痛。现在还摆不出国家机器,没办法给资本戴上项圈,套上鞍蹬,就只能靠棍子来训。
现在钞关拿到手,李肆感觉手里的棍子有点像泡沫bāng,硬度不足了,刚才还是调动了于汉翼守李庄的一哨司卫,刘兴纯手下那些巡丁和刚收纳的钞关巡役可顶不上大用。
李肆目前在“军”这一面的力量有些hún杂,能真正依靠的就只有司卫,司卫全是经历了歃血誓盟和淘金“试炼”的心腹,总共有四百多人。一半是老凤田村人,一半是从刘村和流民里挑出来的,都按照纯粹火枪兵标准训练。以当地练勇目、哨、翼的编制遮掩,十人为一目,四目为一哨,四哨为一翼,目前是一营三翼的规模。
现在只是守备任务就让司卫有些摊不开,李庄河对岸的研发部mén,也就是将作部,需要司卫守备。山上的金矿需要人守卫,还要安排巡山队遮蔽jī冠山,李庄从外面的塘口一直到内堡也要司卫巡守,能一直处于训练状态的司卫不到一半。
除开司卫,还勉强算自己人的是庄丁,由那些愿意chōu出时间来赚津贴的李庄人组成,大多是农庄的雇工。他们负责李庄外围和青田集的警戒,这些人没办法派出去办事,也没必要作什么专业训练。
司卫庄丁之外,就是刘兴纯所领的浛洸巡检司巡丁,还有新收到的那些钞关巡役,这些人撑场面可以,办正事没指望。
而李朱绶那边的衙役,附近汛塘的绿营兵,乃至张应和周宁手下的营兵都是外人,xiǎo麻烦可以支应一下,大难临头时,说不定他们还是抓捕李肆的急先锋。
“是不是该招一些矿场上的矿工了?”
李肆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黑矿场里那些老实矿工,可接着他就皱眉,现在要扩军的话,一方面动静太大,毕竟手下的“武装力量”凑起来足有千人之众,另一方面……银子周转不开了,手下那四百多司卫,每月要huā五千多两银子,管总账的田大由每次见他都要唠叨。
对了……田叔那身体吃得消吗?
李肆开始走神,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形象在脑海里晃悠,左手酒瓶,右手妹子,一边埋头研究膛线,一边还能管着青田公司的总账,半年前那个田大由,跟如今的田大由几乎已是两个人,总觉得他是在各个方面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到底该在哪个方面给他减负呢……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才将李肆飘入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定睛一看,是张应。
“孟奎出现了”
张应说起那名字,李肆楞了好一阵才想起,杨chūn的副手?
“带着几百号残匪劫了县北几个村子,正在大山里转悠,不定会朝南边来。”
之前蒋赞用户部关防调了张应的兵,可张应带队应了个卯就跑了,也不全然是放蒋赞鸽子,而是真有匪情。
“这么说……是要我出动了?”
李肆眉máo忽皱忽展,县里的练勇是他实际掌握着,要剿匪没他不成,这是坏事,可又是好事。
“李朱绶和周宁都是这意思,四哥儿,可得把我带上。”
张应一脸雀跃,说这话脸上也没一点忸怩,他是千总,按道理就算是练总,也得跟在他屁股后面干事,现在却颠倒过来了,可他和李肆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次我可不当冤大头了,必须得去邀捐”
李肆握拳恨声说着,表情和语气像极了土匪,这就是好事,借着练勇出动,找县里富人搜刮点过年钱可是名正言顺。
对了,孟奎……如果他能见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回李庄开始作准备,忙碌到半夜,正要睡觉,内堡忽然起了喧闹,隐约还听到于汉翼的叫声:“抓住了”
出去一看,几张大网层层盖下,一个人套在里面正死命挣扎着。
“看你还怎么动弹”
于汉翼握着三棱短剑,一边恨声说着一边朝那家伙走去,前几天那个大个子李卫闯进内堡,几十号人都没把人留住,负责内堡守卫的于汉翼很受打击,琢磨出了一套联网捕贼法,今晚好像是将功补过了。
可也只是好像……于汉翼刚刚靠近,就听一声怒吼,网里的人骤然跳起,寒光骤现,绳网顿时被剖开,接着一柄短刀就直奔于汉翼面mén而去。
铛的一声,于汉翼反应快,手中短剑挡住了对方的短刀,可结果是短剑冲天,人倒栽而回。他摔在地上,嘴里却还没停:“勾镰”
十多杆加了长柄的镰刀就朝那人身上脚下招呼去,却见那人腾跃旋跳,脚踢刀劈,溅点火星,楞是没让一柄镰刀近身,身手不是一般的矫健。
李肆看得暗暗chōu气,又是个江湖高手?看这架势,李卫都远不如他。
哗啦啦脚步声不止,越来越多人涌了出来,那人见势不妙,合身一冲,像是又要学之前那李卫翻墙而遁。于汉翼招呼着人赶紧阻截前路,人群这一晃动,那人踹倒几人,居然返身径直朝李肆奔过来。
好决断……
李肆心中暗叫,身边司卫将自己围得紧紧的,可不是再明显不过的目标么,不过……真以为自己是好捏的软柿子?
双手正要朝腰间握下,贴身护卫盘石yù这时候才赶到,这瑶家少年正恼怒自己失职,挥着直刀怪叫着扑了上去,刀锋嘶嘶作响,兜头劈得那人也是脚下一停。
盘石y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