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8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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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日后也是俄罗斯驱赶犹太人造出了契机,不列颠率先入局,赛里斯才遮遮掩掩跟进的。百年后欧洲人叫嚣赛里斯阴谋论,不列颠一是心虚,二是不愿承认自己跳了赛里斯挖的坑,只好沉默以对。
整件事情看上去像是阴谋,但如果分拆为前后两段来看,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来往上升为政治运作,是两个阳谋组成的。
而此时的钟三日,正扮演着以第一个阳谋推动第二个阳谋的操盘手角色,为此他必须回本土一趟。
圣道四十二年,1760年10月20日,钟三日办妥前期事务,登上**号,踏上了迢迢万里的回航之旅。
这趟回程可远不止万里,圣道三十年英华颁布了《皇英度量衡准新制》,以公制替代旧制单位,里程也由里变为公里。而每公里等于一千公尺,每公尺等于通过东京的子午线周长的四千万之一。这么算下来,钟三日从里斯本回航到南京的航程足有两万八千公里,等于绕了大半个地球【1】。
作为一艘超级快速三桅横帆船,排水量两千公吨的**号集英华造船大成,是帆船时代的终极产物,类似于另一个位面的终极飞剪船,但用途却不是运输鸦片,而是从英华向欧洲运送高档丝绸、瓷器以及机械和军械,再从非洲运回黑奴。**号船籍在西洋公司,却受雇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既能避开不列颠与英华的贸易协定。又能避开英华的禁奴法令。
自里斯本出发,向南一路经由拉斯帕尔马斯、佛得角,再到西非的蒙罗维罗、阿克拉、马拉伯以及中非的罗安达,**号的船舱渐渐被黑奴填满。到好望堡时。船上已装有近六百个黑奴。
英华西洋公司参与黑奴贸易由来已久,最初没有跟欧洲黑奴贸易搭上线,而只是由东非僧砥(摩加迪沙)方向输入零星黑奴。后因国中反奴情绪高涨,南洋土人与华人关系盘根错节,再难随意奴役,对“昆仑奴”的需求猛增,罪恶资本推动西洋公司也跳入了全球奴隶贸易大潮中逐浪。
南洋、南洲的种植园和农场对黑奴需求非常旺盛。马六甲也成为一个黑奴中转地。英华开往欧洲的商船,因为欧洲没有提供足够价值的回贸商品,都纷纷装上了黑奴,运到马六甲,卖给黑奴中间商,再由中间商转卖。
因为这条路线跟欧洲黑奴贸易没有冲突,甚至还因英华资本的加入,非洲黑奴“资源开发度”也不断攀升。各国都乐于与英华在此事上携手。荷兰人敢冒欧洲之冒大不韪,允许英华在好望堡设立煤站,就基于这样的背景。
过了好望堡。再停靠马普托一站,尽管英华的航海医疗水平一流,对待黑奴也比欧洲人稍微仁慈些,但这一路下来还是病死不少,马普托就成了最后补货的地方。之后一路北上,直航到摩加迪沙。
到达摩加迪沙已是12月,钟三日的回乡之路才走了一半多一点。在摩加迪沙待的几天里,钟三日拜会了红海都护岳胜麟。这位陆军上将会盛情款待每一位到港的英华商人,既是一展地主之谊,也是自商人口中了解欧洲的最新局势。仅仅是只言片语,就够品味良久了。
钟三日能体会到岳胜麟那种思亲之情,他的前任兼侄子岳靖忠正在欧洲大陆上作战,老一辈的两岳已经故去,现在是新一辈的两岳崛起,肩负着英华布武全球的重任。
“犹太人建国。好啊,巴不得这事能快点上马。这事光走民间不行,得给上面吹风,我跟不少翰林学士很熟,给你推荐几位,你回国后可以跟他们吹吹风。”
岳胜麟对钟三日的谋划非常感兴趣,很热情地伸手相助,钟三日也能理解。英华对东非的辽阔土地可没兴趣,承包摩加迪沙的殖民公司一家家亏,没谁再愿接手,国家不得不出手接盘。不仅是为未来的苏伊士运河作铺垫,也是为东西方海贸路线维持一座前进基地,同时给西洋舰队提供一处落脚点。
岳胜麟这个红海都护,职责不过是守住摩加迪沙,区区四五千人的城市,还包括他麾下两千红衣,还不如本土一座小镇,着实苦闷。如果犹太人建国这事能上马,那就意味着埃及会有大动作,埃及一动,奥斯曼土耳其不得不动,这就是另辟一个战场,红海都护也就有用武之地了。
告别时,岳胜麟提了要求:“再来时带点日本或韩鲜姑娘吧,昆仑女实在入不了口,天竺女味道太重,我的部下不少都染上了龙阳之症。”
英华在摩加迪沙的驻军,包括红海都护,都是三年一轮换。对常人来说,这三年几乎就是流配,而英华军人已经习惯了。英华现有红衣接近三十万,一半以上都在本土之外。
大多数红衣官兵三分之二的服役期都在本土之外,剩下三分之一时间才有机会调回本土松松气,当然,这个“本土”,也包括已成为直辖省的吕宋、扶南和蒲甘。
海军就更不说了,尤其是西洋舰队,香港和吴淞两家海军学院的毕业生一旦被西洋舰队选中,那就意味着起码五年离乡背井,每年毕业典礼上那些哭声都是由此而发。
本土之外的驻地各有各的苦,西域、辽东环境虽恶劣,但终究是驻守要地,那方面的需求也容易得到满足。女人多,不是蒙古人就是突厥人,不会太考验审美观。
而海外就麻烦了,以摩加迪沙为最,在英华军中,红海都护府被戏称为“龙阳府”。在这里呆过的官兵都会多一个称号:“龙阳军”。岳胜麟非好色之徒,这是在为他的部队讨女人。
钟三日不是贸易商,这事搭不上话,徐善这个船长有很大的业务自主权。他踌躇道:“日本和韩鲜女的价码可比较高啊……”
既有黑奴贸易,就有“日佣韩佣贸易”,只是跟奴隶贸易不同,这是正当的“劳务交易”,日本和朝韩鲜女算是雇工,有一定的人身保障,有契约期限。国中对黑奴贸易不太敏感。原因还是传统思维里,昆仑奴到底是不是属于“人”这事还没有共识,人人平等这大义还没延伸过去。
岳胜麟道:“除了本价外,每来一个我还补一个昆仑奴,别惊讶,我们慑服了周围几十个酋长,他们每年进贡几百健壮昆仑奴,而且……”
他对徐善附耳道:“有北京老太监传授的阉割法。这些昆仑奴保证温顺安全。”
徐善连声道好,一边钟三日看着两人拍肩微笑,心道他日被雷劈。要再后悔自己作孽就来不及了。他是天人之伦的激进派,认为人不分种族,都是平等的,他自己绝不沾人口买卖这事。当然,给奴隶贩子放贷格外积极这事,他就理解为是正当的商业来往了,要知道,奴隶贩子可是他的优质客户。
在摩加迪沙再补了一批货,船舱塞得满满的,**号航向孟买。孟买也是个奴隶贸易中转地。但以买卖特殊用途的黑奴为主。而且孟买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所在地,**号必须去那里作回航登记。
12月下旬,**号到达孟买,刚刚下船,就听到港口一片欢呼,钟三日和徐家兄弟还以为跟自己有关。正莫名其妙时,就听码头有人高喊:“吾皇万岁!贾大将军威武!”
发生了什么事?
拉过一个满脸涨红,又蹦又跳的英华商人,一问之下,钟三日和徐家兄弟也都呆住了。
“阿格拉大胜!魔都督为陛下夺得了天竺!”
那商人高声喊着,眼角更甩出了几点泪花。
圣道四十二年,西元1760年11月12日,英华天竺大都护贾昊统领两万红衣,十万印度诸邦土兵,在阿格拉大败波斯人控制的莫卧儿帝国大军。南下的五万波斯军队主力,以及莫卧儿帝国凑出的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波斯宰相和将军,以及莫卧儿傀儡皇帝沙…阿拉姆二世尽数被捕。
英华侵吞天竺已有二十多年,第一步是拿到了孟加拉,援助马拉特联盟对抗北面波斯人、阿富汗人所扶持的莫卧儿傀儡帝国。到圣道三十年之后,马拉特屡战屡败,英华亲自上阵,以孟加拉土邦兵相助。但因为阿富汗人崛起,马拉特联盟又始终内讧不断,考虑到成本问题,英华就只埋头经营孟加拉,而以土邦兵维持局面。
到了三十年代后期,英华在中亚经营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波斯人源源不断进入阿富汗和天竺,莫卧儿傀儡帝国摇摇欲坠。此时坐镇天竺十多年的贾昊看出了机会,开始从政治和军事两面着手,谋划侵吞整个天竺。
进入四十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战阴霾渐起,俄罗斯与奥斯曼帝国携手,波斯遭到压制,猛然暴起,大举入侵天竺。马拉特联盟难以抵挡,近于崩溃。
此时贾昊代表英华挺身而出,表示英华愿意驱赶外敌,但条件是由英华获得天竺诸土邦的宗主权。事已至此,以马拉特联盟为代表的诸土邦不得不低头,反正天竺的宗主权从来都是被异族握着,英华人跟蒙古人、波斯人和突厥人有什么不同呢?
相比残暴而贪婪的其他异族,华人更宽容更温和,天竺诸土邦并没有太大抵触。在此之前,英华在孟加拉统治了二十多年,加尔各答和吉大港比孟买还繁华兴盛,人民安居乐业(首陀罗和贱民不属于“人民”),有什么理由拒绝这项交易呢?
决定天竺命运的大战在德里以南两百公里的阿格拉展开,仅仅一个白昼,蒙古人和波斯人就崩溃了,观战的不列颠人拍着大腿痛骂沃波尔,都觉得莫卧儿帝国就是只纸糊的大象,早知这么弱不禁风,之前就该跟赛里斯死磕到底,绝不退出印度。
现在好了,整个印度都在英华的手中了,无尽的资源,庞大的市场,有了印度,不列颠要跟赛里斯翻脸,代价将会无比高昂。
“锡兰海战时,历史的巨轮还陷在不列颠和赛里斯相争的泥潭中,可现在,巨轮已经挣脱而出,朝着赛里斯的方向滚滚前进,我们不列颠被远远甩在了后面。现在我们唯一可以指望的就只有北美,希望议会的老爷们能正视北美殖民地的隐患,不要被失去印度的失败冲昏了头脑,走上另一个极端。”
不列颠孟买驻军司令克莱武…罗伯特在他的观战日记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日后他的“乌鸦嘴”一名也由此而来。
不列颠人的酸溜溜之心自不会被英华人放在心上,当莫卧儿皇帝在阿格拉,当着诸土邦王的面,献上他的皇冠,宣布让位于英华皇帝时,所有英华人都兴奋得热血沸腾。
贾昊捧着皇冠,向东拜倒,所喊出的话语永留史册:“以此皇冠献给吾皇!我英华自此华夏天竺双身,吾皇也将拥有双皇之位!”
尽管天竺这顶皇冠的意义跟英华的皇冠完全不同,所统治的国土和民众也完全不同,至少在面对诸土邦时,这个“皇帝”更像是一位盟主,要获得实利还得继续经营,但这不妨碍英华人以此为傲。
搞明白了这个惊破天的大消息,钟三日和徐家兄弟也都热血澎湃,握着拳头,冲天大喊,喊声汇入孟买港口的欢呼热潮,再跟城中的呼喊声聚在一起,整个孟买都淹没在沸腾的热潮中。
“吾皇万岁!”
“英华万岁!”
呼喊声中,钟三日还默默多念了一句:“老头,多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能飞起来!有这大喜事冲喜,你怎么也能坚持到我回去吧。”RQ!!!
第九百九十四章 永无宁日的历史
() 揣着复杂的心绪,钟三日继续踏上回乡之旅,天竺归于皇帝,这个话题撑满了所有人的心胸,这一路大家都在讨论国家会怎样管治天竺,旅程再也不枯燥难熬。
“你们疯了么?照着本土那样搞?咱们国里都还有大半贫苦人等着照顾,现在还要来照顾天竺?天竺的贫苦人是多少?十分之九!不是首陀罗佃农就是贱民,连咱们国里‘赤贫’的标准都靠不上……”
钟三日和徐贵认为英华该把天竺尽数吞下,仿效本土体制,分省设衙。徐善实在听不下去,激动地加以反驳。
“只要笼络住了天竺的贵人老爷,保证天竺不崩掉,怎么能从天竺压榨到大利就怎么来!天竺绝不是咱们华夏的亲生儿子,就是拿来吸血吃肉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徐善打了一个最粗浅的比方,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要糟,果然,钟三日和徐贵同时变色,亲生儿子……这不恰好在捅他们的心窝子么?他们两人,一个是已知的混血种,一个是可能的杂种,都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家庭之外,没被当成亲生儿子。
一直到锡兰的克伦坡,钟三日和徐贵都没给徐善好脸色,如果徐善不是这条船的老大,两人怕被丢下船,徐善早就被揍成了猪头。
**号在克伦坡港停靠补给,这是不列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