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6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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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不同了,这一次李肆可不是什么前瞻性、创造性地谋食于外,而是火烧眉毛般地行动起来。如果不能开渠容下这股工业潮。随之而来的就是产业败落,经济衰退。
而国中的王道社,乃至王道主义所造就的“天命派”也随之呼应,推动一国跨出中洲,在寰宇争取到跟英华国力匹配的“经济生存空间”。
用李肆私下对心腹亲信的直白话说,赛里斯要赤膊上阵,在寰宇立下字号。跟欧罗巴诸强并立争雄了!
争市场、争原料地,靠什么争?在这个时代,靠的是武力。
争了下来还要守住,没有足够强的武力,圈地再多,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一争,动的是全球殖民格局,必然面临老牌殖民帝国的强烈反弹。应对这股压力所需要的军事力量,还要比单纯争胜所需的军力高出许多。
二十万陆军,三十万义勇军。陆军问题不大,反正满清作为预定的市场,已不需要武力震慑,陆军更多用在向北和向西搭建理想边境线这项百年战略上。
肩负着谋食于外重任的,依旧是海军。
去年检视海军家底,六艘战列舰,三十七艘巡洋舰,近百艘护卫舰,原本还觉得挺雄壮,可对应英华的目标。李肆的直觉反应就是……寒酸。
市场和原料地在哪里?印度、欧洲、美洲,欧洲列强已瓜分完了成熟的市场和原料地,正在作内部调整,同时培育未来的市场和原料地。在他们的版图上,赛里斯的空间,仅仅盖住了东亚。
要重写这个版图。除了以外交合纵连横之外,最终还只能依靠武力。
这就是李肆将天大的馅饼砸在萧胜脑袋上的原因,其实当初李肆丢出去的馅饼更大,他计划三年内爆出六十条战列舰,拥有单挑任何一家海上强国的实力。但萧胜没有失去理智,认真核算后,告诉李肆,不管是造船、人力还是维持,英华目前的极限是三十到四十艘战列舰。
这个数目的主力舰足以跟不列颠海军进行对决,因为在设定的印度洋、南洋乃至大洋战场上,没有哪个欧洲国家能有力量投放和维持这么大一支主力舰队。削减下来的主力舰定额可以转成巡洋舰,用来遮护海上贸易线,袭扰对方的主力舰队和贸易线。
“这也意味着海军要扩编一倍,至少加三万人啊!”
萧胜当时喊这话时,嗓门都抖得变了调。
就算只是每年十条,三年三十条战列舰,可英华国内只有黄埔、香港、暹罗三家船厂有造战列舰的技术条件和基础设施,因此李肆不得不一面催着萧胜亲自督导船厂开工,一边推动福建和江南的若干船厂进行改造,甚至连吕宋都没放过,要将蒲林造船厂扩建为大型船厂。
推动造船业进行新一轮扩张的工作大致落定,李肆就来了黄埔造船厂,跟萧胜一同巡视新的战列舰,他要亲眼看看将化身刀剑,为英华争利、立位的战舰。
在李肆和萧胜忙乎的同时,佛山制造局的试炮场里,头顶也已生白发的关风生和田大由带着大批工匠,正绕着一门巨大的火炮打转。此时半空飘着硝烟,极远处的海面上,一股水柱刚刚落下。
手臂伸进炮管,摩挲着膛线,关凤生嘀咕道:“不行,打了三发就磨花了,五寸炮还是靠不住。”
田大由道:“炮弹太重,装药也必须多,可后膛泄气就更严重了,只能再多装药,然后……膛线当然磨损得快。还得琢磨,不用钢不行,可这么大口径,用钢就得费老大功夫了。”
关凤生叹道:“罗浮山那帮炼丹士什么时候才能搞出稳定的击发引药啊,还是这样引火,泄气问题始终解决不了。”
捶着腰,连胡子都白了的米德生道:“别急……靠三寸炮足矣,洋鬼子就算鼓捣出了咱们的线膛炮,也来不及用到这一战上。”
说别急,关凤生就急了,高亢的嗓门顿显自早年铁矿炉头时代起就养出的摄人气息:“这不是简单的一战!四哥儿……陛下说了,这怕是经年甚至数年之战!枪炮之器在这数年里肯定要有大进展,咱们绝不能又落到了洋人后面!”
田大由也伸手摸了摸炮管,感受着扭曲的膛线,他慨叹道:“这时日就如炮弹,像是在这炮膛里转着一般,快得让人眨眼就看丢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章 早熟的耳朵战争
() 眺望里斯本的繁华港口和商业区,通事馆副知事,新一任里斯本公使汪由敦满足而又感慨地道:“离谢八尺等先贤西行来此已是十三年了,光阴如梭啊。…_()”
身后的公使官员道:“是啊,今日里斯本繁华若此,大半仰赖与我们英华天朝的商货来往,国王若望五世已经在王宫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正侯着汪公,汪公是否……”
汪由敦摇手道:“不急,且先把今日欧罗巴形势道来。”
来时虽已心里有数,但汪由敦更希望听到来自第一线的汇报。
官员们也不再催促,至于在公使馆里等候的葡萄牙王室内务总管,就先让他等着。
近代欧罗巴从未平静过,1733年也是如此,波兰王位继承战争刚刚打响。这场战争的背景很深,大致可以描述波兰王位继承权引发争议,一方是法兰西波旁王朝,一方是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
由于瑞典在之前的北方大战中失败,失去了对欧洲事务的话语权,俄罗斯安娜女王秉承俄罗斯一贯的扩张政策,迅速出兵干涉,清除了法兰西对波兰王位的主导权。法兰西将目标转向奥地利,拉上西班牙和撒丁等波旁家族国家,围攻奥地利。
汪由敦刚到里斯本时,战争刚刚在波兰打响,1735年议和,1738年签署《维也纳协议》,这场有些虎头蛇尾的战争在欧洲历史上并不怎么显眼,甚至不如1740年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引人注目,更比不上奠定近代欧洲格局的是随后的一场战争,也即是被温斯顿丘吉尔评价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但也就是波兰王位继承战争,才为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乃至七年战争埋下了伏笔。
七年战争的导火索以及出场角色,都已在波兰王位继承战争里埋下,包括普鲁士的崛起,奥匈帝国的诞生。欧洲争霸格局的确立。
首先是法奥议和时,法兰西因为从哈布斯堡王朝手中拿到了洛林公国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为安抚奥地利,许可奥地利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的女儿玛丽娅?特蕾西娅继承其位。
而普鲁士则因为法兰西的拉拢,以及奥地利的不信任,在这一战里打起了酱油,没有损耗元气,日后的腓特烈大帝以普鲁士王子的身份,悠然刷得了最初的战争经验。
俄罗斯对波兰王位的干涉,也使其在欧洲事务上的发言权更为增强。开始被整个欧洲视为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
不列颠在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中袖手旁观,一如两百年后德意志崛起时的绥靖姿态,这自然是辉格党领袖,首相之始的沃波尔所推动的政策。为此不列颠将在日后付出代价,包括斯图亚特王朝复辟,以及不得不面对的七年战争。
总括而言,欧罗巴的局势正急速向漩涡中迈进,欧洲的上层建筑。正处于分解和重组的风暴前夕。
汪由敦和英华外交官们自然还看不清后面的历史,甚至外交官们向汪由敦所讲解的1733年欧罗巴形势也有不少偏差,但汪由敦却敏锐地抓住了跟英华关系最紧密的一点。“不列颠人坐山观虎斗,但为何又未趁机出手夺利?”
直到两百年后,不列颠的第一外交原则依然是,不允许欧洲大陆出现一个超然于他国的强者,因此从来都是投机客。国中的分歧只在于到底是大胆地投机,还是保守地投机,显然,沃波尔属于后一类。
官员们向汪由敦讲解了沃波尔政府的立场和政策,同时又提出了疑问,为何本国总要盯着不列颠?不列颠的殖民地主要在东洲。{友上传更新}在西洲和中洲的势力远不如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和法兰西。从利益冲突来看,英华似乎更应该将西班牙、法兰西跟荷兰列为寰宇之敌才对。
尽管通事馆的共识是将不列颠当作海上秦国,列为海上的百年宿敌,特别注意观察不列颠的动向,但这些官员在欧罗巴待久了,置身棋局中。对这种共识已有很大疏离。
汪由敦道:“欧罗巴自有格局,而不列颠恰好骑在这个格局内外,它正在编织的是又一个寰宇大局,这一点绝不可小觑。”
汪由敦其实也没有透彻的认识,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当他出面会见葡萄牙王室内务总管时,心头还在揣测着沃波尔的想法,那位第一财政大臣,到底会把不列颠带往什么方向呢?
“沃波尔会把不列颠带向深渊!”
伦敦,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一个瘦弱的年轻军官正挥着酒杯大声嚷嚷着,但没人以为这个身上配有第一骑兵禁卫团纹章的军官是在说酒话,围在他桌子边的年轻人眼里闪烁的光芒足以说明这一点。
威廉皮特,为跟他的儿子威廉皮特区别,日后大家都称呼他为老皮特,老皮特和小皮特被尊称为不列颠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位首相,是他们带领不列颠跨入工业革命时代,是他们奠定不列颠的日不落帝国根基,但此时年方二十五岁的皮特还是小皮特。
“日不落帝国西班牙已经是跛脚的老虎,威风早已不在了,靠着一层虎皮继续霸占着美洲的富庶殖民地,那不过是一层手指都能捅破的虎皮!法国佬的手伸得太多,伸得太长,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在美洲乱窜,在亚洲乱窜,不列颠只需要一个拳头,不管是在美洲,还是在印度,只需要一个拳头……”
皮特以空酒杯为拳,蓬地顿在酒桌上:“就能把他们彻底赶出去!”
“波兰王位继承战争,法国佬必然要干涉,这是波旁家族对哈布斯堡家族的战争,法国也必然要拉上西班牙一起行动,不列颠作了什么?我们尊敬的沃波尔先生说,我们什么也不做,我们继续放出海盗、走私贩子,去跟海盗和走私贩子斗!”
“我们应该运用我们的武力,去夺取跟不列颠地位相配的利益!从敌人手上夺得殖民地!贸易权!在敌人软弱的时候。我们应该主动而勇敢地出击,就像女王(伊丽莎白)时代一样,大海是我们的,全是我们的!世界必须归于我们不列颠支配!世界地图必须重画!要符合我们不列颠人的需要……”
不管是此时年轻的皮特。还是未来的老皮特,作为不列颠历史上第一好战的首相,他从来都将武力当作不列颠通向天命之门的最可靠的依仗。
“不列颠的使命是支配整个世界”、“不列颠必须确保在各个方向都胜利”、“不列颠应该主动进攻”,老皮特掌管不列颠时所秉持的理念,为日后的美利坚合众国所继承,当然,是李肆前世那个位面的美国。
年轻人们群情激愤。甚至酒馆老板都喊着好,高呼“这一杯我请了!为了不列颠!”
有了免费的啤酒,皮特的酒馆演讲正要进入**,酒馆老板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如果钟上位在这里,不需要翻译,甚至不需要那老板再说什么,他都能理解这一声惨叫的意义。
“该死的沃波尔。他把烟酒关税改成了货物税,他要在分货场而不是码头收税!”【1】
酒馆老板当然愤怒了,先不说那些从法国走私来的高档酒再没办法逃税。就是从威尔士等地运过来的本地酒,现在也必须多付税金。
那个刚跟酒老板通报了噩耗的消息灵通人士补充道:“可不止烟酒,沃波尔撤销了进口赛里斯货物的禁令……”
酒馆里沉寂片刻,接着响起了嘈杂的叫闹声,欢呼的有,叫骂的也有。皮特冷笑着等待下文,尽管他不知内情,可也知道绝对还有下文。
果然,那人继续道:“可沃波尔阁下也要在分货场对这些货物征收‘赛里斯税’,税金是货值的一倍!”
之前的欢呼声也转作怒骂声。皮特大声道:“看哪,这就是我们尊敬的沃波尔阁下!当赛里斯商品危害到我们不列颠时,他的作法不是让军队去为我们声张正义,而是挥起屠刀,在我们不列颠人身上割肉!”
酒馆老板咬着牙甩着脸上的横肉,再喊道:“皮特先生。您说得真好,这一杯还是我请!”
伦敦,威斯敏斯特宫外,街道角落里,另一位威廉接见了一个满脸海风的汉子。
“普尔特尼先生,我是罗伯特詹金斯,曾经是一位船长……”
那汉子说话时总偏着脑袋,给人一种左右不均衡的强烈感觉。
赋闲在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