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5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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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仁得仁,我田从典……自留丹心照汗青!”
作为挑头者,外加汉臣里地位最高一人,田从典这位老黑锅被当日处决,罪名还要张廷玉、蒋廷锡等人来拟。看着被拖走的田从典,两人痛苦地闭目流泪,却不敢有一丝异言。
田从典和三四十名汉臣的脑袋,不仅震住了其他满臣,还如血祭一般,让当日草草而就的登基大典显出了一丝凝重色彩。因天降机缘而登上皇位的弘时格外亢奋,在大典上挥洒自如,气度举止还真如一位即将铸下伟业的君主。
雍正十年,七月十五日,弘时即位,他的年号还让汉臣们颇费了一番脑子。
“江山风雨飘摇,正是中兴建业之势,年号就该提振天下臣民之心,不如叫……嘉庆!”
“不不,此时就该彰显皇帝跟议政王大臣、总理大臣共治天下之旨,如此方能让天下知我朝治政根底,应该叫……同治!”
“南蛮势大,满朝人心惶惶,都道南蛮人财物富庶,我大清不可及,天下之势难逆。年号就该彰大清之盛,稳天下之心,叫……咸丰!”
众人议了好一阵,张廷玉和蒋廷锡一直摇头,嘉庆、咸丰什么的,都是自欺欺人,徒招天下人耻笑。而同治……这不是更给那帮叫嚣君臣大义不可违的忠臣们话柄么?
想到了什么,蒋廷锡两眼一亮。
“恂亲王(允禵)也说了,皇上之策是对的,必须要延续下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南北之势,新君就该高举皇上之策,以皇上所谋之业为志,以复大清江山,卫华夏道统为号!”
登基大典上,正到新君对一殿重臣发言,阐述治政根基的时候。
“皇阿玛壮志未酬,朕以皇阿玛之志为志,以皇阿玛之策为策,与众卿齐心协力,匡扶河山,复大清天下!”
弘时深呼吸,再吐出口长气,压着心头的激动,缓缓道:“朕年号就为……光绪!”1
五天后,弘时的年号经由密谍的信鸽传到了南面。李肆正在喝茶,四娘递上消息,见到这两个字,噗哧一口,喷得四娘满脸茶水。
再看消息所述的新君新政,李肆冷笑一声,招呼杨适:“去问问枢密院,方案和人马何时就绪!”
他眼中发光,嘴里低声自语,“你既要作光绪,就别怪我大英再打上门去!可惜,有了光绪,还少个慈禧……不行,我得匡扶历史,让历史回到正轨上来!”
四娘正擦脸,本就有些恼,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喜字,跺脚道:“官家真是对那茹喜念念不忘呢!”
……
第七百一十三章 满州维新
() 第七百一十三章 满州维新
乾清宫东暖阁,名为暖阁,夏日却是凉爽之地,聚在此处的一帮人大多更是心中生寒,除了少数几人。
弘时……光绪正说得额头生汗,平郡王福彭和显亲王衍潢听得两眼放光,庄亲王允禄使劲点头。
“当初皇……太上皇跟南蛮立《浒墅和约》,这几年下来,南北之势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看到了,那就是坐以待毙!咱们满人还有关外老家,为什么不能跟南蛮在关内拼到底?”
“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心气,下场就是被南蛮鱼肉!反正死的又不是咱们满人,丢的也不是满人的地,老顾念着坛坛罐罐作什么?”
“满人一心,跟南蛮斗个鱼死网破,南蛮反而要畏我们。我太祖十三副甲起兵,不就是拿出了韩信背水一战的志气,才得了这天下的么?”
弘时扫视众人,脸上满是将生死富贵乃至龙椅置之度外的决然。
“朕已即位,那些个汉臣也没什么用处了,巡捕营……朕看推到河南去防备南蛮为好。一万汉人绿营,置在京城里,看住他们得多少兵?”
他再看向允禵:“十四叔啊,南蛮伪帝放在这边的线,怎么也得掐了,不然怎么向满人展我决绝奋起之心呢?”
允禵嗯咳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崇安插嘴道:“皇上这些交代深有见地,我们几个赶紧议出条陈来。这几日皇上也累乏了,还是先调养好身子,咱们大清还指着皇上镇住场子……”
这话味道很有些滑,弘时鼓噪起来的热气顿时被凉意驱走,他也不是笨蛋,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楞了片刻,矜持地点头挥袖:“也好,有劳诸位为朕分忧了。”
允禵等人告退,空空荡荡的暖阁里,弘时低声自语道:“镇住场子……朕就是给你们当幌子的!?”
军机处已被改作了协办总理事务处,议政王大臣会议以此为运转据点。原本雍正就是将各地军国事奏报和交办流程直接归拢到军机处,现在军机处之下的运转一切如常,之上的流程,则变为议政王大臣会议决策,协办总理事务处执行。
这还只是新皇登基后名义上的政务流程,实际却有不小差别。议政王大臣里,允祉只顶了个名义,并不参与议事。马齐只是总理大臣,却要跟议政王大臣们一起议事。然后由马齐领着徐元梦、讷亲、张廷玉、蒋廷锡等总理大臣具体经办。
事务房最偏僻的一处厢房里,六个铁帽子王外加允禵、马齐再度开会,没多久就起了争执。
福彭对众人很不满:“皇上誓言新政,条陈都拟好了,为什么大家不跟着办?”
衍潢是福彭路线的忠实拥护者,扒拉着扇子,仿佛是腰刀一般:“咱们不是汉人,是满人!还搞什么调和、中庸的,搞了几十年搞成了这样!当初摄政王是怎么搞的?杀!对汉人还是那套法子:不听话的,杀!北面几千万汉人里,摘出百万忠心奴才,别说守北面,收复南面的半壁江山,也是指日可待!”
本是康熙十六皇子的允禄继了博果铎庄亲王爵位,身份非同一般,他倾向于福彭和衍潢两人,“南蛮以华夏正朔自诩,之前入江南,就在江南民人面前缩手缩脚,太爱惜羽毛。我看咱们只要抱定决心,南蛮真要退缩。”
崇安哼道:“这个皇上纸上谈兵,你们也跟着起哄?看看这什么新政,逐退汉臣,清理汉员?你们知不知道,六部里从笔帖式、主事到郎中再到侍郎,咱们满人虽然占着大半位置,可事情全都是汉员在办?少数有为的也不过是转译满汉文档,没了汉文档,满文又从何而来?”
“朝堂没了汉人,地方州县又怎么催收钱粮?靠满人?麦苗跟杂草能分清就是有为了!”
“再说扩汉军旗这一条,把可用汉人全编入旗,以满旗对汉旗监管,供战阵驱策?先不说可不可信,可不可用,这都难料。就说这银子从哪里来?入旗就要吃铁杆庄稼,否则怎么专心练武打仗?太上皇是留存了四千万两银子,可眼下南北战事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最后能剩多少?”
“皇上有没有算过,扩旗十万,一年要费多少银子?起码五百万!这还只是死的,选人、辟居,差事,再加上少了这些人的人丁钱粮,一千万能打住?”
“再来,连通准噶尔、俄罗斯和西班牙,这都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虚的!准噶尔已经上了南蛮的船,西班牙都不敢跟我大清正式来往,俄罗斯……更是远在天边。”
崇安一番话,将弘时拿出来的“新政”条款批得一文不值,福彭和衍潢面色涨红,就要争辩,允禵悠悠一叹,打断了他们。
“看来皇上对咱们这议政王大臣会议,另有想法呢。”
众人沉默,废话,他们现在搞的这套“八旗议政”,都是关外征战时代的古制了。皇太极立国大清后,这制度就只剩下一层皮。入关得了天下后,从顺治到康熙,都死死压着这层皮,甚至不惜借汉人之力,为的就是确保皇权在握。
人就是这样,升米恩,斗米仇。弘时登基前视众人为再世父母,屁股一坐上龙椅,看众人的眼色就不对了。想着之前在东暖阁里,弘时那表情,崇安马齐等人就隐隐后悔。
片刻后,福彭忽然梗着脖子道:“十四爷,咱们都是敬你的,本想着你来做这皇帝,你又不愿。眼下你既不帮着皇上行新政,还护住了淳妃姐妹,十四爷,你又有什么想法?”
允禵眼角跳动,冷冷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是我跟康亲王继续举着四哥的旗号,登基那日跳出来的就不止是几十个满汉大臣,而是一朝满汉!弘时这皇位能坐得上去?”
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善了,“你们血气方刚,四哥喊满汉一家,你们就喊满主汉奴。可喊和作是两回事,怎么作也大有文章,要下工夫调治旋磨,哪能像提刀砍头那般痛快?”
“我大清能得天下,是靠骑射,是靠满人自己?动点脑子想想!不是咱们满人举着崇儒尊统,满汉一家的旗号,不是有汉人心甘情愿为前驱,大清能得整个天下八十年?”
崇安等人点头,马齐也无奈地叹气。
允禵还没完:“你们老想着,反正还有关外可退,就搏一把拉倒。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满人,还是当年居于黑山白水的满人?入关这几十万满人,都已吃了三四代铁杆庄稼,受朝廷养活,你让他们到关外烟瘴之地再以渔猎为生?”
“不说一般满人,就说咱们,咱们还会什么?咱们回到关外,还能有什么活路?”
扫视脸色苍白的众人,允禵语调非常深沉。
“咱们满人,已经没有退路!这天下不只是汉人的家业,也是咱们满人自己的家业,没了这家业,咱们满人也就彻底完了!”
“为什么要拉着汉人,要糊上这层皮面?咱们避不开汉人,咱们也只能靠汉人治国!就说咱们满人,现在说话办事,哪里还有昔日关外满州的影子?剥了这层皮,跟汉人有什么区别?”
“既要守住这份家业,就得从长计议,就得方方面面想全了,能争取到的,能借用到的,咱们都不能随便丢开。咱们不是五百年前的蒙古人,有那么多部族人丁……”
其他人凛然,福彭却没被说服:“十四爷,你那套无非就是忍辱姑息!康熙爷姑息出了个李天王,雍正忍辱出了个英宋,眼见咱们成了辽金末世,还要继续忍下去!?”
衍潢拍掌道:“没错!与其坐着等死,不如鼓足劲儿拼一把!咱们满人如果这点血性都没了,要这天下还有球用!”
会议在争吵中不欢而散,弘时的那套“满州新政”也只能被搁置起来。
平郡王府,衍潢对福彭道:“这不是办法……”
福彭恨声道:“十四爷这十年,心性还真是被高墙磨平了,他也不想想,不行新政,又何苦干这一桩泼天的忌讳事!”
衍潢摇头:“十四爷倒还出于公心,可康亲王几个,听说在江南银行还存着大笔的银子……”
福彭握拳咬牙:“连几个人的议政王大臣会议都齐不了心,还想着什么满人齐心,我真是幼稚!”
见他这脸色,衍潢心惊肉跳,就听福彭再道:“只有新政才能救满人!只有……”
他眼中闪起精光:“只有弘时……皇上,才能救满人!救能救的满人!”
康亲王府,允禵朝崇安点头:“蒋廷锡传来了南面的消息,是我昔日幕友陈万策的原话。南北以黄河为界,东西以西安为界,明定期限十年。陈万策我已不敢信,蒋廷锡也不知是否别有用心,这条新线难以足证李肆的诚意,所以需要茹喜这条线再去试探。但我想那李肆所求,也该大抵如此。”
崇安叹气:“这条件……皇上和福彭那帮人怕是绝不答应,早知今日,何苦当初,若是弘历即位,该能镇住这帮尿血上脑的满人。”
允禵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没马齐和康亲王你们出面,那些满人说不定要捅出更大的篓子,现在至少咱们还能握着大局。”
崇安颓然道:“大局?现在是咱们满人三只手争扯着大局,汉人就在一边看戏。”
张廷玉府,刘统勋几乎恨不得朝张廷玉叩头:“今上要行满州新政,置我们汉人于奴婢之地,中堂,真不能继续看戏了!”
张廷玉老神在在:“我们?延清啊,我们是士,不要跟民混在一起。汉民可驱策,汉臣却必须借用。新君这新政,根本推不动的。风声正紧,我们,居于朝堂的我们,就得镇之以静,不能学着田从典,徒损我们汉臣精血。满人里不是没聪明人,新君不改弦更张,自有满人出头,轮不到我们出头。”
刘统勋可没张廷玉这深沉心性,出了张府,在大门口如无头苍蝇一般地转着,差点撞着了另一人,是蔡世远。
“呸!”
在刘统勋看来,此人乃汉臣,又是弘历老师,这番动荡,他却毫发无损,甚至还升了工部尚书,补了田从典的缺,显然是投了弘时一方。他憎恶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