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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部分

草清-第508部分

小说: 草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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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出的一个分身。他日吃三百小儿,夜吸三百女子……元阴,整个南面都被黑云压着,就像是……是人间地府。”

    李煦没说话,就微笑着看住她,小姑娘再道:“这自是难让人信,可他怎么也不算好人吧?”

    脑海里闪过十来年前,跟李肆在广东暗斗的情形,自己的亲信家人吉黑子,尸还不知在何处,李煦敛容道:“这倒是没错,那李肆绝非好人!不过……你肯定是没机会见着他的。”

    小姑娘宽慰地抚着胸脯,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地点头,“寻常遇着的那些南人,又知礼又懂得多,倒还真是好人。”

    金山卫,听到一个尖嗓子在喊:“我们可都是好人,帮你们找活路,不睬不受也就罢了,居然还这般血口喷人!你当我们英华人都是割肉喂鹰的佛爷!?”

    杨百隆皱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呢?

    如今龙门已拓地到金山卫附近,双方虽大掘沟壕,一幅随时会大打出手的样子,可在沟壕中段却突兀地铺开了一条长街,中间还划着一条白线。街口蹲着一块石碑,上书“矛线街”三字。据说这条街是当初江南行营总管范晋和金山卫镇守白道隆在这里划界,范总管随手拿起一只长矛,在这地上划出了线,然后两边商铺就依线林立而起,互通商货。

    龙门只容在龙门做工以及谈生意的江南人进出,而且还只能在龙门外围活动,来往都是大宗买卖,小生意都集中在了这里。杨百隆来江南,自然也想见识江南风物,就朝矛线街而去。还没到街口,就听到了这嗓音。

    有江南口音叫道:“敢顶撞钟老爷,你不想活了!?”

    再一个满含愤懑的江南口音喊道:“你们南蛮毁了我松江的家,绝了我织户的生意,现在又扣给我莫名的罪,还要卖我到交趾去挖煤,这是给我活路!?要我死就痛快点,一刀砍上来!”

    杨百隆刚靠过去,听完这话的同时,也看到了先前那尖嗓门的主人,顿时两眼鼓了起来,钟上位!?听说在交趾挖煤,已挖出了不小身家,眼下这是……

    钟上位烦躁地挥手:“去去!你想去交趾,我还不要呢!赵游击,这人我不要。”

    他身边竟站着一个绿营军将,点头哈腰地道:“是是,这等刁民,就是给老爷添乱的!”

    钟上位再道:“愿意去的,都是矿下的柱头,管人的!我手下有交趾人,有吕宋人,就得靠咱们汉人来管着他们。苦是苦点,可三五年干下来,这边白老爷能帮你们脱罪,你们还能积存点银子,大家互利嘛。”

    在他对面,是一队绿营兵丁押着的数十名囚犯,衣衫褴褛,两眼无光,唯一有神采的,正是刚才怒声驳斥的那人,他呼号道:“在龙门码头干工的囚力还戴着镣铐!银子?饿不死累不死就算好的了!你们南狗就是丧心病狂!唆使着这边的官府,把我们良民变成罪囚!老天爷啊,为什么不开眼,把你们南狗……”

    那赵游击带着兵丁冲上去,棍棒拳脚齐下,三两下就将这人打得躺在地上,鼻血长流。

    赵游击还不解恨地吐了口唾沫:“呸!给你好不知好!英华老爷们是你们这些贱人能骂的?”

    圣道九年的英华,君、商、民三宪已是国人皆知。如此苛待同胞,而事主又是以前很看不惯的钟上位,杨百隆愤怒地挺身而出:“钟上位,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钟上位转过身,眯了好一阵眼才认出一身朴素,却已身怀贵气的杨百隆,胖脸顿时涌上他乡遇故知的欢喜:“哎哟老杨啊!多年不见,你也财了?这事?嗨,虽然上不了台面,可龙门人人都知道啊,别跟我说你不清楚囚力是什么。”

    囚力一词说到第二遍,杨百隆倒抽了口凉气,之前百花楼管事和龙门工商联会讲过的事骤然在脑海中重现。

    “江南这里,正经的劳力也便宜不了太多,要找便宜的,就跟金山卫那边联系,他们那里卖罪囚,在咱们这叫囚力。只要按人头给金山卫一笔钱,买过来的罪囚可不必付工钱,就给饭吃,随便用,别出人命就好。照着刑期用,三五年,甚至十年的都有。”

    杨百隆之前还没什么概念,现在见那被打得鼻血横流的囚犯,满心不忍:“你也知道这事上不了台面,就不怕被人戳脊梁,被官府问责?”

    旁边那赵游击不满了:“哪里来的,敢对钟老爷的事指手画脚?官府?这么大一个官府立在你面前,眼瞎了没看见?是啊,我就是官府!”

    杨百隆气得说不出话,钟上位连连摇手:“别插嘴,这是我的同乡,他说的官府,是咱们的官府,又不是你们那烂泥巴官府。”

    赵游击脸色顿时灿烂,连连鞠躬道:“也是南面的老爷啊,走眼了走眼了,老爷恕罪恕罪!钟老爷说得对,咱们这官府,就是伺候老爷们的,专治跟老爷们过不去的刁民!”

    杨百隆再抽凉气,这是满清的官爷?怎么跟叭儿狗似的,这江南的人情,还真是诡异呢。

    钟上位再道:“这事范总管之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哦,他就一只眼,反正他就心知肚明,却也不管的。对大家都有好处嘛。他们罪囚能有饭吃,甚至还能有点工钱,刑期一过,不定还能挣到长工,这边的官府也落得轻松。”

    杨百隆摇头,他说不出大道理,但就觉得这事不对。

    赵游击朝钟上位看去,眉头皱着,虽然对杨百隆客气,显然是不愿让这事捅上台面。

    钟上位凑过来,低声对杨百隆耳语道:“老杨啊,不用白不用,这些罪囚,按一月刑期二百五十文给金山卫,哪来这么便宜的劳力?刚才那叫唤的不过是松江府的傻叉,就记恨着咱们,其他人可是满心盼着的。班房和监牢里活命的机会有多大?能吃着咱们供的米饭菜蔬?多少人都求不来呢!”

    杨百隆转头看看,除了那个躺下的,其他人都麻木地盯着钟上位,嘴巴还在蠕动,似乎就等着钟上位给饭吃。

    心头一软,接着一喜,二百五十文一月!?算上饭食,一月不到五百文,到哪去找这么便宜的劳力!?就算看不来机器,干不了技术活,可纸厂也需要很多杂工,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良心就跟水泡似的,挣扎了两下,噗地破灭,杨百隆低声问:“有多的么?让我一些。”

    *。草清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义与小我

    ()    第六百三十二章大义与小我

    由半空鸟瞰松江府城,能看到城中心青砖绿瓦,新色洗眼,而在这片接近浑圆的区域之外,尘土抹染的旧色跟这新色形成了截然对比,若不是那圆区里点缀着或大或小的破壁残垣,根本看不出这是四年前被火药局大爆炸夷平的旧地。

    一处残垣断壁,再被草席勉强围起来的屋舍里,徐茂林放下担子,妻子看了看担子前后的两个竹框,讶异地道:“今日怎么英士巾子比**帽还卖得多了?”

    徐茂林是帽匠,他做帽胎,妻子绣帽面,两口子在这松江府城兢兢业业,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正计划着修补旧屋。妻子所说的英士巾子是随龙门的英华人传过来的,其实也就是明时的乌纱帽,只是没有硬翅,而且方圆都有,形制各异。

    这“英士巾”额前头顶或绸布或网巾,后脑“立山”比明时矮了许多。英华人用来容髻,同时当作装饰,花鸟虫鱼,五颜六色,份外招展,在江南也成了时髦。对江南人来说,更大的意义还在于既可以遮秃瓢,还可以掩小辫子,让自己看上去跟南面的人差不多。

    徐茂林开心地道:“爱戴的人多了嘛,而且铁线、绸布和网巾都便宜了,买的人也多了。就算一顶只卖五十文,也能赚个二十文。”

    妻子忧心地道:“白日我见街头又开了一家帽店,虽说价钱要比咱们的贵一些,但料子和做工可不比咱们的差,而且还是广州来的大堂号,咱们这生意,还能作得长久吗?”

    徐茂林道:“咱们这点小生意,一天卖个十来顶就够开销了。总有怕店大欺客的,咱们徐家帽的名声还在,怎么也挤不尽咱们的生意,就是……”

    接着他也面带忧色:“税差换了人,要给我下马威,一顶收了我十文钱,连没卖的都要算。”

    妻子叹气,生意能不能作下去,不在大堂号,而在官府。市税得交,厘金得交,是个衙门都能伸手。

    “是我不好,老提这些个不好的,吃饭吧,今日我买着了南洋米,一升才七文钱,比咱们苏松米便宜两文。真不明白,都是一样的田一样的种法,人家的米也不差,还大老远从南洋运来,为什么会比咱们的便宜?”

    妻子唠叨着张罗晚饭,说到米价,徐茂林也有一番感慨。

    “为什么便宜?因为南面的东西进咱们江南,官老爷不敢收钱!咱们苏松产的东西,全都得交钱!老的商税不说,新的厘金到处设关。咱们乡下老家产的米,要进华亭县,得过两道商关,六道厘关!本能卖一升五文的,到华亭县来卖,九文都回不了本,大家当然不愿意了。”

    “咱们松江府城还能买到九文钱的苏松米,一是官老爷不敢把米价闹得太凶,二还是龙门的米代管用,他们靠着龙门米商的名义在乡下收米,装进南面的米袋里,就成了南面的米。商关厘关都不能收银子,这才能让咱们松江府人吃上本地的米。南洋虽然有米,怎么也喂不足咱们整个江南。”

    听着丈夫这番话,妻子就觉是大见识,满心崇拜地拉扯着丈夫上桌,暗自盘算,今晚可得继续努力,自己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后,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公婆……

    这一多想,心情又黯淡下来,她小意地对丈夫道:“我去衙门问过,秀林……没去南面,听说是在挑人的时候骂南面的老爷,还被打了一顿,让金山卫回了县监。身子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越疯癫了,见着我就骂。”

    徐茂林刚端碗扒拉着,听到这事,碗落桌,筷子更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真是读书读出魔障了!他曾经是童生,该比我这个大老粗更懂道理才对!四年前那场大灾祸能怪谁?不是人家把火药堆在城里头,也不是人家来点了火药,要怪就怪老天爷好了,他要死要活,总记恨着南面的人干什么!?”

    徐茂林一家也是四年前松江大爆炸的受害者,这破烂屋子正是从当年劫难中幸存下来的。但他的父母却跟上万松江人一同在大爆炸中殉难。

    他的弟弟徐秀林一直将此事归罪为南面英华,也不止是为父母之仇。他和他妻子在作棉布生意,松江棉布一直不愁销,只愁产得少。可自龙门建起织厂后,廉价质优的“机布”横扫松江府,也让他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妻子还觉得可以退上一步,一面作龙门的布代,一面改作棉花生意,给龙门织厂供料。不定日子能比以前好,可徐秀林就觉怎么也不能向“南蛮”低头。夫妻两人为此反目,妻子干脆踹了徐秀林,自立门户,徐秀林也渐渐落魄,不是哥哥徐茂林伸手,估计已成了街头流丐。

    徐秀林由此性情大变,成天念叨着自己是被南蛮破家,还加入了什么“大义社”,千方百计在暗中跟南面捣蛋。

    上月徐秀林在街头跟人争执,据说是在吵松江府城受难该怪谁,吵不过就把人打成了重伤,没想到那人是龙门英华商人的伴当,商人找上龙门的江南行营,江南行营找上松江府,松江府压到华亭县,徐秀林就被定了伤人之罪。

    现在江南已不兴什么流遣,都是一概论年月关押,徐秀林定了五年,在县监里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于是徐茂林就在县衙活动,希望能把他办成囚力,去南面做工。

    可没想到,徐秀林一点也不领情,让一心为弟弟着想的老实哥哥也终于愤怒了。

    “不管他了!是死是活,再跟我没关系!”

    嘴里这么说着,徐茂林却在寻思,是不是去会里找找祭祀和教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路子。

    “徐茂林?听说你入了天主会!?”

    刚吃完饭,妻子正在灶房收拾,一帮人闯进了屋子,为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问。

    “你弟弟还守着大义,凛然不屈,你这个哥哥,却连血海深仇都忘了,一心抱着南蛮的大腿,说!你从南蛮那领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年轻人咆哮道,这人徐茂林认了出来,县里丝绸大商人何家的儿子何凤,以前他还在何家那买绸缎料子,这何凤跟弟弟还是县学的同窗。

    “我家是从中原迁过来的,一直都没祖祠,早前父母过世,没处安葬祭告,只好去天庙。天主会也就是领着大家一起祭祖,这没犯什么忌讳吧?”

    见着这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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