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48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文朗大喜,军情司也在?这下何必他亲自寻仇,他只要联络国中那些受害于江南文祸的人,一并投告,军情司肯定不敢疏慢他们这股民意。
将刘文朗等人送走,范晋捏起了下巴,独眼里泛起光亮。
白道隆啊,真是熟人呢,如果官家在这里,怕也要感慨满腹,眼下这江南形势,已有重演当年官家吞吃广东的路子,而白道隆的出现,更像是旧事重演。
第六百零五章 江南路,人各有心
() 。第六百零五章 江南路,人各有心
“定海总兵潘连承的使者刚走,杭州副都统白道隆的使者又来了,陛下这一招真是绝,打在了鞑子朝廷的软肋上。”
范晋身为枢密院知政,自然不会屈尊去跟白道隆的使者亲谈,此事另有人解决,他回到自己的大帐,负责江南行营和龙mén港防务的外郎将徐师道前来禀报防务,顺口感慨了一句。
范晋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华夏鼎革,更是难上加难,你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了?”
徐师道跟黄慎、庄在意等人都是黄埔陆军学院的前身,黄埔讲武学堂第一期毕业,这几年来表现突出,已挑起了陆军中层指挥官的担子。
之前这帮陆军新秀,满脑子都是尽快光复华夏,再起汉唐。去年着力南洋,大战吕宋,他们还能忍,今年南洋大体平静。朝廷却还迟迟不对北面动手,他们很是不满。如今动手了,却是以工商入江南,搞什么“商货殖民”,更是想不通。
范晋带队坐镇龙mén,点了徐师道的将,这一个多月折腾下来,徐师道见识了江南的繁杂人心,思想也有了转变。
这么大个江南,有着自成一体,根深蒂固的利益之基,一路长到鞑子的朝廷上,用军队打下来,不过只切断了通往鞑子朝廷的那些联系,利益根基却原封未动,到时会luàn成什么样子,徐师道难以想象。
别说江南了,英华一国,从当年人心对战,到地价风bo,再到股市风cháo,闽粤矛盾,都是一路闹腾这么走过来的。好在皇帝带着朝廷总是见机在先,还让他们军人为谋一国之利挥洒血汗,在南洋另辟天地,才容下了这些矛盾,不至于luàn了一国根基。
如果骤然吞吃下这么大一个江南,别的不说,徐师道相信,说不定事态会luàn得让皇帝打破军队不对内的许诺,到时英华所守的华夏道义,皇帝所倡的皇英君宪,还能立得住脚?
现在好了,就占住龙mén这一小角地盘,朝廷缩在后面,以武力威慑,推着工商去争食,去摧垮江南利益之网,瓦解江南人心,就如慢火炖汤。
瞧,鞑子朝廷正抡圆了嗓子,正在叫嚣君臣大义,鼓动江南民人敌视英华。可下面那些官员,那些军将,却不是白痴,一面是利,一面是枪炮,他选哪个?
范晋接着却又犯酸了,摇头感慨道“落huā有意,流水无情,这里是江南,不是广东。若是继续让这些人把住大利,也不是好事。”
这事再深下去,就不是徐师道这样的军人脑袋能转得动的了,他只能挠头。
此时另两人进了大帐,是薛雪和向怀良,正是他们二人在跟白道隆的使者谈。向怀良一脸喜sè地道“金山卫这条路握住了,松江和杭州两点基本已开。”
范晋皱眉“松江府和杭州府可是江浙之根,就白道隆一个人,怕是搞不定吧。”
薛雪点头“松江知府已经服软了,毕竟龙mén离松江府城就这点距离,杭州府……年羹尧的将军行辕就在杭州,那里还要费一番手脚。杭州府之前在江南文祸里特别积极,国内的江南文人对其恨之入骨,我看还是让天地会和军情司动手,把杭州知府抓回国中公审,也好震慑江南其他地方官员。”
范晋再问“先从松江入手,把咱们的盐米布铁等商货泻出去。杭州那边……年羹尧、李卫的应对还没出来吗?”
薛雪嘿嘿笑道“这时两人怕还在争权吧……”
苏州府,两江总督衙mén后面的一处园子里,数百清官冬帽聚在一处,齐声高诵《圣训》。一杆血红横幅高高飘着,从右到左写着“忠君保国为民”六个惨白大字。
横幅下是一个红布裹住的台子,台子后年羹尧、李卫和江苏巡抚李绂、浙江巡抚范时捷四人此时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跟着这数百官员一道,拱手遥拜北面,嘴里念念有词。
如今但凡官员集会,都要先诵读圣训,然后再谈正事。
念经般的动静结束,然后是李卫那豪壮嗓音飘dàng在园子里。
“南蛮狡诈,以民对民,可靠他们的民人,就能得了江南?做梦没错,他们的民军手里有枪,还会战法,可终究只是民人年大帅和本督已经发下钧令,以剃发令对付这些民人只要没留辫子,一律杀头他们大股来,旗营、绿营会对付他们。他们小股来,甚至雇汉jiān指路,你们州县就作好关mén打狗的事”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看南蛮民人还敢不敢在江南立足”
“江南商货,特别是粮米盐铁,自今日起,全以货引流通。但凡没在衙mén里拿到货引的,不管是行商还是坐商,那都是在买卖南蛮商货,全以通敌论处这事对你们州县主官来说,就是顶戴和脑袋的大事,哪一个地方管得疏松,我李卫不处置你,径直拿你到年大帅的行辕去砍头”
李卫说了大面上的事,年羹尧接着说军事上的事,之后是两省巡抚具体点到州县,一一jiāo代布置。下方那些知府知县,一个个僵着面皮,如庙子里的泥胎菩萨,恭恭敬敬地听着。
英华红衣兵登陆松江府,辟地建龙mén港,年羹尧和李卫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兴兵去打。
结果很明显,几年前打不过红衣兵,现在即便换了燧发枪,还广铸小炮,还是打不过。江南绿营在这一战里的表现,更让年羹尧绝望。
接着的举措是动员松江府民人围攻,为此还耗费了好几万两银子,才让下面州县动员起一万多民人。却不想对方没上红衣兵,换上了服sè纷杂的民军。这边民人有一万多,那边民军竟也有好几千,枪声如雨,这边民人在百丈外就如鸟兽散。
明面上不敢再有大动作,暗地里李卫又动员起了自己熟悉的江湖力量。
最初一段时间似乎还很有效果,抓了不少落单的民人,其他人都不敢在出那片滩涂地半步。可接着李卫就发现不对了,江湖人果然都不牢靠,在对方的银钱攻势下纷纷反水,不仅当了人家的保镖,还帮着在松江府外围指路。
在这个阶段里,年羹尧和李卫对松江府严加监管,绝不让对方买卖货物。却不想下面的兵丁吏员却挡不住银钱攻势,走si之风越刮越烈。
两人再也坐不住,一面奏报雍正,一面组织两省官员,要牢牢压住他们,不让他们被英华工商的银弹打倒。
会议间隙,两人在厅房里对坐,相看无语,各想各的。
他们也不是毫无办法,刚才所说的两条就是初步对策。第一是对流窜进江南的英华民人杀无赦,毕竟对方都没了辫子,身份很好认。
第二条是控制商货,英华工商是为流通商货而来,只要控制住商货来往路线,非引不买卖,英华工商也许会知难而退。但这一条涉及面太广,官府必须得更严厉地把控商货来往,此次召集两省地方官,主要就为这事。
这两条是两人显lu在表面的默契,两人在肚子里却都另有一番盘算,他们给雍正所写奏折,现状自是不敢掩饰,但提出的进一步对策,路子完全不同。
李卫一心为雍正想,觉得完全堵塞南北商货很不现实,就他本心而言,英华以工商渗透江南,对朝廷来说其实还是好事。毕竟江南赋税还能保住,虽然丢掉江南只是时间问题,但大清还能不能保江山,本也是时间问题。趁着还能在江南收赋税,不跟南蛮在江南搅和,就埋头在北面建起大军,等到南蛮吃了江南,再跟南蛮在北面广阔之地决战。
如果此时在江南跟南蛮硬顶,惹得南蛮再忍耐不住,径直吃了江南。丢掉江南的一千三四百万两赋税,三四百万石漕米,朝廷还怎么撑得住?
跟南蛮在江南斗,是现在死,放任南蛮工商入江南,还有至少三五年可活,李卫觉得,这道选择题不难做,雍正一直推行的新政,其实也是这个路子。
年羹尧却另有对策,他觉得江南民心有可用的一面,就该将这一面好好用起来,跟南蛮在江南对决。
年羹尧提议,建松江大营,封堵南蛮新设的龙mén港。这样当然会招来南蛮大军攻打,正好,以英华要占江南,江南即将人人破家为号召,把民人用起来,支撑朝廷的大军,就在这里跟南蛮大战一场,将此处变成血rou绞杀之地,让双方种下血海深仇。就算南蛮一时能胜,他也难以在江南立足。
最初年羹尧对李卫说起此策时,李卫还骂他心魔太盛,年羹尧却道,非常之世,就得行非常之为。
年羹尧相信,以雍正的大决心衡量,他这一策应该能打动雍正。丢了江南,大清也就再没了气数,雍正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稳,这可是个疑问。
两人的献策都很刺ji,还含着他们各争己利的用心。
李卫的献策,也包含着周昆来对南北局势的jiāo代。而李煦的立场,也提醒了李卫。南北两面,有时候在某些利上可是立场一致的。
“周昆来一个,李煦一个,就在这南北之间周旋,银子滚滚地收,老子为什么不能收?娘西皮”
李卫的献策,还衬着这样的心声。
“军事为先,我这个大帅自然就权柄在握。到时不管是血rou还是银货,我在这南北两面的份量就越加重了,人首先是要为己,这一点我很认同南蛮之道。所以呢,江南必须大战”
年羹尧的献策,也有这样的心声。
两人虽是对视,心神却各守丹田,转着自己的大小周天。
第六百零六章 江南路,敌友难辨
() 第六百零六章
江南路,敌友难辨
李卫和年羹羌的献策,既是对“大义”的各自理解,也是为各自得利,而要得利,就得争权。雍正把江浙民政都丢给李卫,军务丢给年羹羌。但为相互牵制,年羹羌能插手民事,李卫还捏着江浙绿营。雍正自是抱着让两人同舟共济的美好愿望,两人却觉得像是裹进了一床被子里,份外难受。
现在两人将方向截然不同的方略献上去,这也是要雍正点明,到底在这江浙,谁是老大?'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李年两人此时还满心想着争老大,可接着生的事让他们隐隐觉得,真当了老大,日子能过得安稳吗?
园子外面喧嚣不已,似乎有人要冲进园子,找上官讨什么公道。
“范大人,范宪台,求你救救我家老爷!”
“皋台老爷不管,宪台老爷你怎么也得管管吧!”
一群女子尖声叫嚷,本是清幽怡然的园子也变得热燥难安。
就听范时捷叫道:“这、这是兵事,本宪也爱莫能助。李制台和年大帅也在这,得他们来定夺!”
两人愕然出厅,家人上前附耳,李卫的棒槌眉毛,年羹羌的砍刀眉毛,一同扬起,再一同耷拉下来。
杭州府知府席万同一直没到会,本以为是病了,却不想是被南蛮劫了。这帮女子是他的妻妾,先找了代行巡抚事的按察使,被按察使推到范时捷身上,跑到杭州来找人,要范时捷出兵救人。
范时捷哪敢接这个摊子,赶紧推给了李卫和年羹羌。
李卫拱手道:“亮工,这是兵事,你得给个章程。”
年羹羌回拱过去:“又阶。阿,那就烦劳你出宪令了。”
两人哈哈笑着,笑声份外僵硬。
南蛮绑席万同干什么?李卫心中有数,暗自虚。早前他在江浙大挥屠刀,屠戮读书人,席万同是配合最积极的一个这多半是逃到南蛮去的江南读书人来寻仇了。救席万同?自己脖子都还在凉呢。
南蛮在龙门上陆后,他就将自己的替身侍从再度加倍,现在身边没个百八十人,他根本就不敢出衙门。席万同这事,他压根就不想沾。
年羹羌虽不熟悉之前的江南文祸,但也清楚,其他府县主官不抓,就抓个杭州知府,此人肯定是招南蛮极度憎恨,不知道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是江南本地的事,他这个外来户可不想沾这责任。
两人再想得深了,对自己早前的献策都觉有些孟浪。雍正真要把整个江南丢给自己,自己能背得下,摆得平吗?老大……不是那么好当的。阿。
雍正的批复来得很快,让两人既是沮丧,又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