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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部分

草清-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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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僚摇头:“湖广不比两江,湖南只剩三府,军事更重,东翁怕是更多要作钱粮掌柜的活。”

    张伯行有力地挥手:“再怎么战,也不能苦了百姓从码头一路而来,我见路上行人,服色整洁,少见孤弃,武昌府做得不错”

    不多时,一直在外侯听聆谕的武昌知府被带了进来,听了赞扬,武昌知府知张伯行是赤诚君子,合盘托出缘由。原来武昌府得益于南蛮商人来往,过税是一笔大收成,码头和城里民人,都有赖南蛮商人的活计挣得银钱,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富足一些。

    “不止如此,南蛮的天主教在此行善积德,收养孤寡,还将病患送往长沙英慈院。下官正想跟制台商量,看是不是允南蛮在武昌开英慈院,造福本地民人。”

    这武昌知府或许是真一心为民,或许是被英华工商的银子喂饱了,一番话听在张伯行耳里,就觉此人简直就是南蛮派来一般。

    “天主教”、“英慈院”两个名字晃着,张伯行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混帐那等伤天害理,悖逆人伦的邪教妖徒淆乱祭礼,愚言惑众你居然让他们堂而皇之地在眼皮底下散播?”

    张伯行勃然大怒,身为理儒之士,不管是英慈院还是天主教,都是他眼中的邪魔之物。

    “传我的令,将相关教匪,一体擒拿,不得走漏一个”

    他恨恨地下了命令,武昌知府固然是呆住,幕僚也在一侧嗯咳出声。

    屏退知府,幕僚劝着张伯行,“东翁,事关南蛮,最好不要擅起争端。”

    张伯行皱眉:“今上御批你不是没看过,说的也正是这事,要的就是对南蛮动弹动弹。”

    幕僚叹气:“这一动弹,祸福难知啊。两位宪台,还有荆州将军,据说都聚在了常德,而提督马见伯更是不见人影,想必他们正有什么大谋划。东翁,暂时忍得一时,看看风色再说。”

    张伯行转了一圈,决然摇头:“我张伯行,心有浩然正气,与邪魔之事,誓不两立”

    他再度招来武昌知府:“本官不行那不教而诛之事,也不为己甚,你府速速张榜告示,天主教乃邪教现在武昌之邪教中人,尽数驱离”

    武昌知府犹豫片刻,再不敢顶撞,无奈地长揖领令。

    清晨,贺默娘那依稀的啊哦声传来,李肆无奈地问:“默娘还真想当天女?”

    盘金铃按住李肆犹自肆掠的手,呢喃道:“人总是有所求的嘛……”

    李肆笑道:“那我求的,怎么还不兑现?金铃,说好了要给我生九个的哦……”

    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动作,盘金铃喘息道:“不是说六个吗,怎么又变成九……啊……官家啊,再不起来,今日就走不了啦。”

    答应了盘金铃,许她今日料理天庙和血吸虫病研究的首尾,然后就跟他回广州,想着不能浪费时间,李肆只好压下高炽的yu火。

    只是半日来回,他自没有必要跟着去,遣了格桑顿珠护卫盘金铃,一行车马直奔益阳东面的兰溪,那是益阳一处天庙,也是盘金铃的前线研究基地。

    车马出城,见着马车的特制样式,以及格桑顿珠那标志性的藏人毡帽,外加数十护卫的红黑制服,人群中一个青脸汉子眼中闪起精光。

    在城外转悠一圈,那青脸汉子转入一处民居,进到深处,数十人一跃而起,齐声唤着:“军门”

    青脸汉子正是湖广提督马见伯,他的堂兄马会伯在云南一直苦苦支撑,而他满心想要立下惊天伟业,以报朝廷对他们宁夏马家的恩赏。

    “那藏人亲卫护送的马车,必定是李肆本人李肆出城向兰溪去,该是短程,那里有什么?天庙?好,太好了”

    一个当地人该是眼线,为马见伯提供着消息。

    “你速速回常德,要诸位大人放船在浣江接应、你速速去招城北兄弟……”

    “天庙那里,寻常有什么恩怨纠葛?死于水毒的家眷?斥责天庙邪魔的和尚?嗯……如此行事……”

    马见伯雷厉果决,片刻间就分派好了职司,然后喘着粗气,对众人道:“大清江山,就在我等这搏命一举”

    屋中全是他从陕甘带来的死士,同时低声道:“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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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白痴奴才与奴才白痴

    ()    第四百八十八章白痴奴才与奴才白痴

    十一月十九日晨,三辆马车在安乡县道上狂奔,一拨马队追在后面。瞧那车厢颠簸的劲头,路上行人一边避让一边摇头,真当这里是广东么,再好的东莞马车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马车驶入县城外一处过马场【1】,车上下来三个官老爷,两个从二品,一个从一品。从二品的是被两个仆人抬下马车的,从一品的是被四个人抬下来的,倒不是尊卑有别,而是那个从一品的似乎撞了脑袋,完全是被横着弄出了车厢。

    一个从二品压根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急急就吼出了声:“马见伯!出来见我!”

    过马场里就一溜儿夯土草屋,马车没到,草屋里就有几双眼睛盯直了外面,不但闪着寒光,更渗着斑驳血丝。

    一颗脑袋从一间屋里探出来:“鄂宪台?进来说话!”

    吼人的正是湖北巡抚鄂尔泰,也顾不得跟马见伯计较,一瘸一拐进了只有一半屋顶的破屋,劈头就问:“此事当真!?”

    马见伯两眼充血,眼皮黑如白熊【2】,从十六日到今,他已是三天多没合眼,见到鄂尔泰出现,几乎当场就要瘫软在地。

    他哑着嗓子道:“当然是真,南蛮一路穷追不舍,我都没敢在鼓楼镇停。到了华容县,一面遣人急报诸位,一面召当地绿营护卫。却没想马上就走漏了消息,不止引来南蛮,更有内贼企图劫人!亏得我在华容马场还有可信之人,分出几路疑兵,总算摆脱了追兵,不过……鄂宪台你怎来得如此快!?”

    接着他咬牙捏拳:“南蛮实在可憎!此处已是我朝廷治下,南蛮径直闯来,如入无人之境!还满地眼线,处处危机!我堂堂湖广提督,在自家地盘,竟如置身敌境……宪台!?”

    他自顾自说着,好一阵才觉鄂尔泰没声响,抬眼看去,竟吓了一跳。此时晨光透下,正映在鄂尔泰脸上,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那张脸如纸一般透白,没一分血色。

    鄂尔泰似乎呼吸也停了老半天,接着才回魂一般,幽幽问道:“你……没有为难她吧?”

    说起这事就是气,马见伯心道自己既没有胆子,也没有心力,更没有时间,这三天来,他跟着几个手下,压根就不敢停下来。

    鄂尔泰长出了一口气,咧嘴微笑,那笑容让马见伯直以为自己是精神恍惚,或者是眼已花了,那哪是笑?比哭还难看……

    鄂尔泰的声音也比哭还难听:“马军门,你可立下了一桩奇功啊,现在该好好休息了,此人就由本抚来监管。”

    马见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已觉自己撑不住了,转头吩咐手下:“把盘大姑请上马车……”

    就在这时,另一人撞进屋子,惊声道:“你真抓了盘大姑!?你……你可知你闯了大祸么!?”

    鄂尔泰厉声喝止:“年允恭!”

    这人是湖南巡抚年希尧,他为何这般口气?鄂尔泰为何要喝住他?

    三天下来,已被追得如惊弓之鸟,马见伯就觉处处是敌,下意识地就拍案而起,执刀在手,怒喝道:“此话怎说!?”

    见已漏了底细,鄂尔泰恨声道:“怎说!?你不是问我们为何来得如此快吗!?你抓走盘大姑第二天,南蛮大军就开到了常德城下!估计岳州也差不离,要不是我等见机得快,一个将军,两个巡抚,当天就要落入南蛮手中!”

    年希尧更是气得破口大骂:“你脑子是不是还塞着黄泥巴?盘大姑你也去抓!?我虽也是新任,都知道那女人就沾染不得!那就是个瘟神!”

    “瘟神”一词倒是合上了马见伯这三天的遭遇,以及部下对她的畏惧,但怎么也合不上他对自己此行所得的评价。

    又一人揉着脑袋,哼哼唧唧进了屋,一开口马见伯就听了出来,是荆州将军衮泰,“嗨哟……我说老马,你来湖广的时候,我跟老年都跟你交代过,别轻举妄动,要动也只是动那李肆。你之前也回报说是盯上李肆了,怎么把这个女人抓回来了?”

    有那么一刻,马见伯都想径直挥刀砍过去了,这三个家伙多半是南蛮之人假扮的!

    见他满脸狰狞,鄂尔泰也再装不下去,开口骂道:“你真以为抓着她,就能要挟到李肆!?当年李肆是怎么起的事!?起因就是那管源忠管大傻叉把她抓进了广州!”

    鄂尔泰这也是卖弄的二手消息,而且还是雍正贩给他的,身为当年“广州事变”的真正肇事者,雍正自然不会坦白自己的罪状。反正管源忠死了,屎盆子扣他脑袋上就好。鄂尔泰到底是真信还是假信,也不重要,让雍正和别人都觉得他鄂尔泰是信了就好。

    衮泰又加了一句:“去年长沙大战为何败了?还不就因为延信那一支奇军在衡州败了吗?延信为何在衡州败了?”

    年希尧像是捧咀:“因为这女人就在衡州!”

    三个人同时看住马见伯,就如看一头哼哧哼哧叫着的蠢驴,鄂尔泰总结道:“这就是个瘟神!连皇上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把她抓了来?”

    年希尧几乎是捶胸顿足了:“你就不想想,她在湖南呆了快一年了,真要动她,还轮得着你出手!?我一来湖南,当地州县佐僚就跟我念叨,说在长沙一带晃悠的盘大姑千万别出事,你可好……你可好……”

    三人气势强厉,马见伯一时也被震住,下意识地辩解道:“这……这是个意外……”

    接着他醒悟过来,就觉这三人简直不可理喻,脸色顿时铁青:“合着我拼死拼活,劫来那李肆的命根,也把诸位大人的命根刨了!?”

    鄂尔泰咬牙道:“你若是一刀劈了李肆,你就是大清的擎天功臣!可你抓来盘大姑,就是大清的罪人!”

    年希尧哆嗦道:“赶紧放了!不然我等失土之责,转瞬便到!”

    他自然是最害怕的,因为他这个湖南巡抚,只有三府在手,南蛮大军一动,这三府就没了。换在康熙年月,念着弟弟年羹尧的情分,估计还有活路,可落在雍正手里,这是位光逼亏空就能逼死道员的主,怎么也没得好下场。

    马见伯眼中暴出精芒:“放了?你们……你们就是这般效忠朝廷的?”

    衮泰道:“不放了还怎么着?虽不知那李肆为何迟迟没打过来,但你这一抓,怎么也要打来!到时是遭李肆砍头,还是遭皇上砍头?”

    听马见伯语气不对,鄂尔泰冷喝道:“朝廷大局为重!眼下湖广乃至直隶都再难聚起大军,一旦李肆决意北进,这个责任谁来背!?”

    此时在马见伯眼中,这三人根本就已被南蛮收买了,他鄙夷道:“既是我抓的,自然我来背!”

    想到盘金铃已上了马车,鄂尔泰也懒得跟他多话:“人既已给了我,放不放也不由你,来人……”

    轰的一声,马见伯竟然撞破土墙,冲到了屋外,还高声喝道:“护住这马车,我们走!”

    三人愣住,就听马见伯接着道:“我就不信,除了你们,就再无人敢与朝廷分忧!”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三人才醒过神来,可他们带着部下一路披星戴月而来,哪还有半分力气去追。

    年希尧呢喃道:“早该跟他说实话,我们三人的书桌上都摆着一颗家仆的脑袋,还压着一封信,说盘大姑没有安然无恙地回去,我们的脑袋就丢定了……”

    衮泰望着马车疾驰而去的方向,痴痴地道:“那白痴是要去哪?”

    鄂尔泰捏着拳头,全身发抖。他非常气愤,气年希尧坏了他的事,原本他温言安抚,就能顺利将盘大姑转到手中,直接礼送回去,就能消弭一场大祸。同时也气马见伯,那家伙怕是已被追得魂飞魄散,完全成了痴呆,连一点大局感都没有。但同时他更害怕,衮泰这个问题,他很清楚答案。

    听到鄂尔泰吐出“武昌”两字,年希尧和衮泰几乎要摊在地上,同声惊道:“张伯行!?”

    接着他们如捞救命稻草一般地扯住鄂尔泰,“鄂兄!此番只有你作得中流砥柱了!”

    鄂尔泰喘了好一阵气,才决然拂袖道:“罢了,我亲自去面见李肆,至少把我们和朝廷都摘出来。衮泰急赶武昌,压住张伯行,让他不要乱来。你我三人也得马上急就密折,让皇上定夺,此事绝不容耽搁!”

    衮泰此刻脑子却转得太过灵光,讶异地道:“鄂兄还需死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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