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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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mén船员跑了,英华海军没办再延续之前的战,以两船为单位,与敌军机动周旋,寻找空隙突入。萧胜只好改变战,学不来灵活机动是吧,那跟着前船,保持一定距离,这总会没什么难度吧?
将所有船只拉成一长列,以舷侧火炮轰敌。这战就是让自身船队放弃机动,组成一道海上炮台。再以火船和浅湾扼住荷兰舰队机动空间,bī迫对方跟自己打场硬对硬的炮战,才能避开自己在战船机动上的弱势,发扬英华海军火炮犀利的优势。
萧胜布置这战的时候,隐约也想起,当年李肆跟他畅谈军事时,也说到了这种“战列线”,可那时说的是载着数十乃至上百mén炮的巨舰,眼下自己这些小船能不能靠这战获胜,他心中自然没底,一直到荷兰舰队被揍得毫无脾气,才终于放心。
“转舵继续贴过去”
眼见自己跟荷兰舰队的战线已经拉开,对方还有了跑路的心思,萧胜可不愿放弃,刚下了命令,却见南面远处那群大青头动了,乌乌央央地涌向船速已经慢了大半的荷兰舰队。
“草那帮贪财的家伙”
萧胜怒骂了一句,暗自心痛自己那二十万两银子。李肆给他多划了二十万两海军预算,他全用在了这一战上。招募民间水手和船只,要他们在大青头之类的大船上栽满火油,任务就是贴到荷兰人的战船上,然后引火烧船。每艘大青头上不过一二十人,到时靠大青头尾巴上挂着的舢板脱身。
来人就给人钱,带船来给船钱,烧着了一艘荷兰战船就是一万两,有多少火船搭上,就分给多少人。如此高的赏格,广东水手纷纷而来,甚至连福建当地人也跑来不少。
原本萧胜还打着小算盘,只想让这帮人吓住荷兰人,便于他施展战列线之,却没想到,这帮家伙满心挂着银子,凶悍异常,见着机会就上。被英华海军轰得半残的荷兰舰队有如一群落水狗,他们岂有不打的道理?
“罢了,你们打落水狗,我就去收拾我的老上官。”
转头看向北面,萧胜正想挥军北上,却见北面帆影摇曳,施世骠……又跑了
古雷海战,科罗尔所率荷兰舰队,五艘被焚,一艘被俘,荷兰水手死四百多人,被俘二百多人。飞马号带着另一艘战船,靠着高超驾驶技艺,转帆航向东南,在luàn军中夺路而逃,侥幸退到了澎湖。修船返航不提,等回到巴达维亚,已是年中六月,死里逃生的科罗尔和文斯壮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报告里,就反复说着一句话。
“历史已经证明,我们荷兰人再无通过武力,在中国谋取任何利益,此次我们的遭遇,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战衡州:万寿节算命终
() 第三百八十四章战衡州:万寿节算命终
李肆在衡州吓唬延信的时候,萧胜也正在古雷头海面跟荷兰舰队炮战,这一天是三月十八,两人都没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义。
李肆是坐等延信破胆而逃,萧胜却是为老上官施世骠再次不战而逃跳脚,他无力去追。虽然败了荷兰舰队,自家舰队也伤痕累累。除了两艘海鲨级没什么大碍,其他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更有两艘海鲤级破损严重,海军官兵也死伤近百人,急待修整。
萧胜也不想去追,没必要,败了荷兰人,这海面就是英华海军的天下。除非施世骠再勾搭上其他洋人,否则他再不敢聚起大船队出海迎战。不能出海的船,打了也没意义。
收拾了荷兰人之后,萧胜率师回南澳,然后就被如何公平公正地发放赏金这桩破烂事缠住。直到第二天,三月十九,萧胜才回过神来,三月十八……不正是康麻子的生日,清廷的万寿节么?
衡州这边,将延信大军送走,李肆也才记起这桩事。再接报萧胜在古雷大败荷兰舰队的喜讯,李肆很高兴,对萧胜提出的新方案,希望在广东福建本地造挂硬帆的海鲤级战船,以便而廉价地扩充海上力量,他大笔一挥批准了。一边画圈一边心想,今年的万寿节,康麻子一定过得坐如针毡,份外难受吧。
李肆的预料一半准确,一半落空。
今年的万寿节虽然不比康熙五十二年,庆六十寿诞时那般热闹,可论华丽,竟不比那时差多少,远胜寻常万寿节。一路彩棚从紫禁城一直拉到畅春园,缤纷五彩的绸缎不仅搭满棚子,还在道路两侧的树上纷纷扬扬飘着,看得京城老百姓眼角直抽,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万寿节御礼上,康熙满脸红光,笑意盎然,竟是比六十寿诞时还精神。到了晚间,召来某人单独陛见时,脸色却已转得阴云密布。
“李煦,你现在阔气了啊,不仅补完了积欠,此次万寿节,还向内务府进献了这么多彩绸,让朕这寿诞过得格外风光,朕……该如何赏你呢。”
康熙这话的语气悠悠飘着,李煦还没怎么听出来,只觉自家主子很开心,是在跟自己打趣。
“主子操心国事,奴才就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帮主子分分忧了。可不敢腆着脸皮,还朝主子讨赏。”
李煦放胆絮叨,然后活动嘴角,等着康熙呵呵轻笑的时候,自己也附和着笑出声。
“不敢!?李煦啊,你摸摸自己的脸,还有皮吗?你该是把脸皮早留在了苏州,锁进了江南票行的大铁盒子里了吧?”
康熙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这话却是惊得李煦心弦剧震,本是跪着,差点软瘫得五体投地,径直趴在地上。
完了,我跟李肆的交易,皇上全都知道了!
李煦心中惊呼,刹那间后背已被冷汗透了衣衫。
不……皇上该是一早就知道了的,我跟李肆的交易,也不是单为着私心。
心绪正在溃灭,这个念头又将他的神智撑住。
李煦这苏州织造,现在已是富得流油。去年就缴清了亏欠户部的十多万两银子,而留在手里的更倍于此数。
他跟李肆已经合作了好几年,靠着李肆卖过来的铁织机,不仅辖下官营织坊产量倍于从前,还另建了几家私坊。靠着官商一体的身份,挤破了江南多家大织坊,霸占了江南市场,更有大批丝绸输送给广东。即便是李肆造反后,这生意也没断过。
自从李肆借铁织机的技术门槛,狠狠威胁了他一把后,他就再没跟李肆较过劲,老老实实当着李肆的生意伙伴。还从官面上糊弄两江总督张伯行,帮着李肆在他脚下的苏州重建票行。将自家的十多万两宽裕银子存进那家江南票行,不仅是为银子安全,也是向李肆表态,咱们这生意定是长久的。
这番动静,康熙自然很清楚,不止是张伯行打过小报告,就连李煦视之为叭儿狗的苏州知府,多半也偷偷通过自家的关系,跟康熙交过底,免得日后清算,自家也被牵连上。这毕竟是跟反贼来往,说轻了是资敌,说重了是谋叛。
可康熙对这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故?
因为李煦这几年,进奉内务府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还承揽了不少康熙头痛的杂事。比如两淮水灾,山西旱灾,乃至此次旗营换装自来火枪,李煦都报效颇巨。这些银子,还是李煦从李肆身上赚来的,说起来也着实荒谬。可身为一国之君,有些事即便再荒谬,为着国稳政宁,也要捏着鼻子认了。
之前康熙在朝堂清理“粤党”,对李煦跟“反贼”的勾结都没提过半个字,今天康熙突然提起这事,让回过神来的李煦很是不解,主子是怎么了?
“罢了,念着你也是一心为国,朕就不深究了。只是记着,做事不要那般露形迹!若是被人借此文章发作,朕也难护得你太紧!”
见着李煦一幅魂飞魄散的模样,康熙的脸色缓和下来,嘴里却是严厉地告诫着。
出了畅春园大门,李煦如从地狱爬出来一般,恨不得跪在地上,亲吻脚下的泥土,心中就一个念头,得赶紧回苏州擦,最好也将曹家拉进来。到时真出了什么事,至少不能让自己一家顶缸。
“赵昌,你说……朕归天后,世人会如何说朕!?”
澹宁居书房,康熙看了看书案上一厚叠奏折,沉默良久,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又把伺立在角落里的侍卫赵昌吓得魂飞魄散。
“皇……皇上寿与天齐,何出此言!?”
康熙笑了,摇头苦笑。
“寿与天齐?那就不是皇上,而是妖怪了。”
这番神色,这般语气,让赵昌下意识地想到前段日子,康熙频频召见儿女,跟育有儿女的嫔妃也加多了赏赐,还关心起了类似《康熙字典》这一类文事,对南方军事反而不怎么上心了。
皇上难道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开始在料理后事了么?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赵昌脑海里闪过,又被他拼命甩掉。不会的,他熟悉的主子,英明神武,威仪天下,绝不认输,哪怕是老天爷,主子都不会低头,还曾笑着说要再活五百年呢。
赵昌在胡思乱想,康熙深深叹了口气,书房寂廖,他的话音回荡不定,竟像是从幽冥之中传出一般。
“朕……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了上天向我吐露天机,但是……”
康熙油然吐露心声,却还是避开了让自己惊惧难安的细节。
“从那之后,朕就在想,朕这终考命,到底会是怎样一番评定。朕这一生,所图不过三事,家宁安,国宁安,我大清国祚绵延。现在看来,后两桩竟然摇摇欲坠,朕老了,再没时间办得彻底。而第一桩,朕怎么也不能舍弃……”
听君王心声可不是好事,但赵昌又没胆子阻康熙住口,只好跪在地上,全身蜷缩着,拼命压住高呼出声的冲动。
“就为了这第一桩,朕也不能放弃。无国哪有家?大清飘摇,我爱新觉罗氏又如何能安宁?儿子们都得热闹,是朕这个父亲没能尽职,朕不能舍弃!”
康熙自顾自地说着,赵昌心想,阿哥们最近倒真是乱成一团。
万寿节前,南蛮那边传来消息,说什么三江投资要还三年前的本钱,正联络京中王公大臣找人去取。就为这事,阿哥们之间起了乱子。大阿哥和三阿哥指责十这三位阿哥居然还投了银子,大家普遍怀疑,这事后面是不是有四阿哥在推波助澜。八阿哥则意有所指的辩解说,三年李肆可不是反贼,而现在么,李肆虽然成了反贼,还有谁的门人也成了李肆的部属。
大家都清楚八阿哥说的是四阿哥,他的几个门人都在李肆手里。迦伶音和尚现在是李肆搞起来的什么天主教的主祭,经常在广州公开露面。胡期恒虽是年羹尧的幕僚,却也算是胤禛之人,现在成了南蛮的湖南兵备道。还有那个李卫,下落不知,多半也是在暗中为李肆效力。
可这话出口,第一个发怒的却是康熙,当场就叫八阿哥滚蛋。众人这才醒悟,这不是更在讽刺皇帝么?大批清廷文武官员都转投了李肆,甚至包括汤右曾这样的朝堂高官。
“朕看不是南蛮人心乱了,而是朕这边的人心乱了!”
当时康熙是这么咆哮出声的,听起来是气话,对八阿哥也没什么处置,大家都没往深处想,都只是在沮丧。因为从各方面汇聚而来的消息来看,南蛮境内的人心之乱,并没当初想象的那般厉害,随着李肆小金明池讲话的播传,现在南蛮境内已经风平浪静,再无从人心下手的机会。
“朕要孔尚任去南蛮,是为了招抚,那李肆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万民福祉么?朕许他一个王爷!许他在广东自己快活,给他铁卷丹书,给他免死金牌,这总够了吧?他怎么也该还朕一个面子,让朕这大清国的颜面存下来,存到朕死为止……”
“朕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朕能活过七十,始皇之后,无帝王能及,也足够了。朕就跟那李肆讲和,让朕安安生生,护着家,护着国,留得一个善终,他总该答应吧!?至于朕归天之后,这大清该如何折腾,就看朕选的儿子,能不能扛得下这桩苦差事了。”
康熙继续唠叨着,赵昌听得已是心头恶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角上,这是他能听到的话么?主子竟然怕了那李肆,想要跟李肆讲和,就为了能在死后留个好名声,不让这国在他活着的时候继续乱下去。
“但是!”
康熙的语气骤然冷厉。
“朕不是在求他!朕要先打赢一仗!一仗就好!挟这一胜之威,再跟他谈此事,朕不是在求他!”
赵昌眼泪如雨,滴在地上,心中狂呼,主子爷,求您不要再说了!
憋着的心声一泻出口,康熙沉默了,书房里,就只听到赵昌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跪安吧……”
许久后,康熙淡淡说着,赵昌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