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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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落地叩了三个响头。
“我英华敬天法祖,执中国道统,君臣大义之上,还有华夷之辨尔等只知君臣大义,就如那只知主奴之分的夷狄一般,安敢占我华夏道统?”
李肆环视众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石鼓书院三呸”就此诞生,辫子读书人们垂头丧气,难以分辨,连陈万策都将脸面埋了下去,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先不说剃发这桩满清致命软肋,就说满清为辩护剃发而举起的理由是“君臣大义”,这跟华夷之辨一同为儒家道统两桩命脉。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而着落到满清身上,这两桩是冲突的,犬儒自然要选择“君臣大义”,李肆却说,没有华夷之辨的君臣大义,就如夷狄的主人奴隶一般。
李肆身为英华君主,自己高叫华夷之辨高于君臣大义,比谁都喊得明正言顺,除了康熙。在陈万策看来这李肆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有哪个君王愿意这么喊?没有,而李肆之所以能喊,那是他耍无赖。但就是这般无赖,却将满清朝廷的根底揭穿了,即便只是读圣贤书,都能随便举出说这番道理的圣贤言,稍微有点良知的读书人,都已是心里有数。
“我是觉得没错,华夷之辨是该在君臣大义至上。”
“吾师也讲过,竟然都已淡漠了,惭愧……”
“这《真理学》实在惊世骇俗,不知尊师是如何说的?哦,晚辈永兴曾静,请教……”
“不敢当,在下湖州严鸿逵,吾师晚村先生。”
之前那两个梗脖子呼号的老头低声谈论着,陈万策一把清泪吞进肚子,这两个悖逆之徒
胤祯谋划的石鼓书院悼儒行动,还在胎中就夭折了,反而被李肆有样学样,拿来搅和了一番湖南士子的人心。以君王之尊,高喊华夷之辨在君臣大义之上,杀伤力比一万个士子合唱还大。
李肆都亲自跑来拜孔了,还怎么可能烧书院,之前那些言语自是谣言,聚在石鼓书院的读书人带着各sè纷杂心思,大多都散去了。陈万策逃回延信大营,咬牙切齿地要延信抓捕那些读书人,免得他们将李肆这番言论播传开。一番变luàn后,这帮湖南读书人大多逃进了衡州城,开始有了异样心思。
“下巴别掉了,我就是这心思,好生转告你那王爷,既然我跟他之前能合作,现在再联手也未尝不可嘛。”
衡州城里,李肆对五huā大绑的李卫这么说着。被关了半年多,李卫这个原本浑身充盈着迫人气势的大汉,现在也如萎靡的死鱼,尤其是听了李肆那番话之后。
“你……你好狠毒,你这是把我和王爷都要bī上绝路”
李卫很聪明,对李肆的建议有自己的猜想。
“我是给了你一条活路,而你那王爷,本就在绝路上走着了。”
李肆呵呵低笑道,他已决定将这家伙放走。初想是tǐng可惜的,这家伙深知李肆的底细,脑子灵活,手段狠辣,还手握江湖力量。但细想却是不然,现在的英华已经迈过了生死mén槛,以李肆现在的本钱,区区一个李卫,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将这家伙放回去,既是跟胤禛搭起一条线,也是给李卫乃至胤禛挖一个大坑。
北面早就传言李肆跟胤禛有密谋,为此胤禛还在宜章之战里扯自家十四弟的后tuǐ。胤禛一直摆着清者自清的姿态,这传言眼见也渐渐散了,可胤禛的心腹李卫骤然北归,这传言恐怕马上就要朝铁板钉钉的事实演进。
更何况,李卫还真是帮李肆牵线的,这是事实。
“你家王爷现在已是闲散王爷,别说对付我,自保都成问题。不管是想对付我,还是想做其他什么事,都得捏住权力。以你家王爷的身份,不会没想过那位置吧?有了那位置,什么事不能办?”
李肆循循善yòu,耐心地重复着自己的意图:“我再说一次,我可以配合你家王爷,助他登上大位,条件就是我跟他划江而治。”
李卫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鄙夷道:“划江而至?你也想得真美”
李肆哈哈一笑,肯回应就好,漫天起价,坐地还钱嘛,“再等下去,那就是划河而治了。”
李卫面颊chōu搐着,他从广州押到衡州时,已经大致清楚现在的战局。英华军占了贵阳、昆明,眼下正跟朝廷争夺湖南,东面也打到了漳州。这才多久?一年半啊一年半就占了快五省之地,虽不如当年吴三桂那般兵锋凌厉,却完全是另一套路数。只要英华军占住的地盘,朝廷基本就别再想夺回去,照这速度,划江而治不定还真是今年的事,明年恐怕就依黄河而治了……
李肆要放他回去,他自然满心欢喜,不管李肆说什么,只要他恢复自由就好。可听李肆说,同时还会给胤禛去信,告知他李卫被放了出来,一股恶寒就从心底里冒了出来。这是bī着他去见胤禛,他要置身事外的话,胤禛绝对会拼上所有力气将他灭口。
“我就只能去当这牵线人了。”
李卫眼神涣散地说着。
“可我不明白,你要怎么助王爷登顶。”
李肆嗤笑:“如果我解决了八皇子,十四皇子,你家王爷都还没办法爬上去,那就只怪他比废太子还废了。”
李卫眼中渐渐聚起jīng芒,没错,李肆是有这能耐。胤祯现在是胤禛夺嫡的大敌,八皇子胤禩虽说圣眷已淡,可贤名犹在,难保翻身而上。胤祯跟李肆正面对战,有的是机会。而胤禩该是有个大把柄捏在李肆手里,李肆没办法用这个把柄直接换到好处,却能从胤禛那换到好处。
但李卫还是摇头,他总觉得李肆在他身上栽了看不见的坑,还是不敢接下这桩不知是福是祸的差事:“以你之能,还能相信王爷的保证?”
李卫毕竟是李卫,李肆也没必要瞒他:“你家王爷上位之后,肯定需要喘气,他喘气时,也是我喘气时。喘完这一口气,之后的事情,就走着瞧喽”
李卫沉默了好一阵,咬牙昂首道:“我干可你别后悔王爷更在乎的是那位置,而我更在乎的是你我会让你一无所有我会的”
李肆耸肩:“我再一无所有,也是位君王,你没法不在乎我,而我却不在乎你。”
这话拗口,李卫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刚刚凝聚起来的jīng芒骤然碎散。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战衡州:谁也别想打酱油
() 第三百八十二章战衡州:谁也别想打酱油
李肆在衡州搞了出石鼓山拜孔,连带着在文坛里造出“石鼓三呸,之事,也算在衡州留下了名字,私心已经满足。在他看来,衡州已不该是战场。
可没想到,胤祯的悼儒大计破灭,延信却还赖在黄沙湾不走,让李肆很着恼。衡州之北,地势狭窄,更北之处就是衡山,不是理想的对决之地。李肆想将战线推进到湘潭,
李肆自然不知道,延信是早就想走了,可陈万策还不死心,想继续执行胤祯的计扑。李肆先去拜了孔,丢出华夷之辨重于君臣大义这一论,影响太大,反而让胤祯造出一个更大的机会。只要胤祯能再去石鼓书院拜孔,强调君臣大义为先,稳天下士子之心的同时,更凸显胤祯之名。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大军不仅不能退,还得把衡州城拿下。延信跟何腾林听到这话,面若死灰地对视一眼,心说这衡州果然是不祥之地。
陈万策的意见已经急书正从荆州赶往长沙的胤祯,延信自然不敢擅自撤兵,但要攻城,他也没那个力量,只好继续杵在黄沙湾,终于惹怒了李肆。
“想打酱油,没门”
李肆手臂一挥,虎贲军官兵吐出一口长气,终于开战了,再闲下去,身上还不知道要长几斤膘。
三月十八日,虎贲军突击队强渡草桥以西十里外的河段,防守此处的湖南绿营枪炮刚起,就被南岸的虎贲军火炮打垮,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撤退。
突击队占住北岸后,由青田公司基建部转职而来的工兵在此处搭起一座浮桥,虎贲军左营右营外加炮翼共四千人渡河,由西向东,逼向黄沙湾的延信大营。
与此同时,虎贲军前营渡湘江到了东岸,直奔北面合江套而去,在那里架炮封锁住了江面。接着自末河驶来一支船队,直逼泊在合江套的清军船队。吓得清军船队冒着炮火仓皇北退,再不理会黄沙湾的延信大营。
船队没了,英华军还三面压来,延信跟何腾林惊得魂飞魄散。
这是李肆要全歼这一军的迹象!湘江直至衡山南麓脚下,折了个大弯才又转向北面。大军要北退到湘潭乃至长沙,一是渡湘江,二是走衡山大角岭的十里窄道。不管怎么走,北面三十里处都是个瓶颈,若是被英华军封住湘江,再堵住大角岭,这三四万大军就要全交代在这里了。
即便是陈万策这个读书人都看出了启航更新组提供幽灵威武这危急形势,没了船队,大营粮草接济也就断了。英华军两面炮轰,再切断后路,不必强攻营寒,围上半月,自军就要崩溃,不得不点头赞同延信的决断。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月十九日,从衡州城瞻岳门上北望,清军大营似乎一如往日,毫无变化。旌旗招展,炊烟升腾,可李肆却知道,延信军已经出营向北狂奔,这番景象不过是疑兵之计。若是古时,也许还能骗了敌军,可在军情处的严密监视下,延信大军三四万人北撤,却是怎么也瞒不过李肆。
“追一追也好,小心行事,全军为上。,
李肆这么交代着,王堂合兴奋地拱手领令,然后朝城下大队骑兵挥手。
“游弈军!前进”
李肆当然想全歼延信这一股人马,可他兵力不足。虎贲军、游弈军,外加他带来的禁卫营,即便算上谢定北旗下的衡州民草,总兵力也不过两万人。而衡州以北,虽有衡山挡着北面,西面却是开阔地,怎么也难围住对方三四万人。延信要想西逃到邵阳一带,还真拦不住。不如让他逃回湘潭乃至长沙,到时再一并解决。
之前三面合围,逼退清军船队的手段,不过都是吓唬延信,不准他再钉在黄沙湾。
不能全歼,不等于就完全放手,刚刚组建的游弈军是骑兵,正好拿这支毫无心气的敌军练练手。
“别管路上的小股兵马!一直向北冲”
策马踏上工兵在清军营寨壕沟上铺开的木板,王堂合放声高呼。原本他是炮兵出身,一直圈在黄冈山。在宜章之战里小试身手后,就再难蹲在黄冈山上吹风,找了好几次李肆,希望能活动位置,哪怕当今翼长都行。
李肆当然不会将这个堂字辈的佼佼者丢到翼长位置上,见他求战心切,又是个跳脱性子,就把新建的游弈军交给了他。将韶州之战后就一直沉寂在军中的杨堂诚拔了起来,替代王堂合守黄冈山。
游弈军虽是骑兵,却跟清军马队不同,并不注重马上作战,骑马仅仅只是便于机动。这并非李肆特意将游弈军定位为“龙骑兵”而是他治下几省,实在选拔不出精于马战的官兵,只能让游弈军方当方骑兵。不仅用来部署,处置紧急战况,也用来在大规模战阵里遏制清军马队,靠的当然也只能是机动到位,然后下马作战。
“哎哟……这死马!撅蹄子别这么大动静!”
王堂合正在马上英姿勃发,身下坐骑却是乱跳一气,差点,把他颠下马去。一边安抚着坐骑一边大骂不止,这个仅仅只学了几个月骑术的骑兵将领,依旧对自己三千骁骑破三万敌军充满了自信。
打酱油的延信大军被赶走,所谓的衡州之战,除却石鼓书院的一场人心之战外,再没什么大的战事发生。而随后游弈军的追击,也因为王堂合一路急赶,搞得全军七零八落,仅仅只扫了下延信大军尾巴。打死三四百殿后的湖南绿营,抓了千人而已。另有收获的是,王堂合率四五百骑直逼上万敌军的“勇猛”,昏是为说书人和英华军战史各留了一段素材。
福建漳浦古雷头海域,也有一拨酱油党遭了牵连。
“文斯壮先生,让你的舌人跟对方说清楚,咱们只是来观战的!就跟那边的不列颠人和兰西人一样!”
海面火光冲天,上百条大青头伸展为一个巨大扇面,朝八艘高桅软帆的盖伦船顺风扑下,眼见有十多条已经冲到不过半海里的地方,荷兰舰队司令科罗尔满脸苍白地朝荷兰东印度公司专员文斯壮高声咆哮道。
“司令官阁下,我早就跟您说过,我们并未拿到清国皇帝正式签认的合约,最好不要跟清军一同行动。现在您一意孤行,带着舰队来了这里,还冲在清国水师前面,叛军怎么也不相信我们是来观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