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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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小婵中意哪个,我去当这红娘。”
这一番话说出来,李朱绶一张气度雍容的大白脸顿时青了,心说那帮蛮娃子,终日在战场上混,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个三长两短,要结亲还不如去找刘家兄弟,或者是苏文采薛雪之辈。
可想到李肆身边不过三个,不,四个,也不对,该是五个女人,而且还没正妻,跟身份实在不配,之后怎么也该还会添纳新人,李朱绶很不甘心。暗道女儿还小,还是以后尽量制造点机会,让李肆能看中自己女儿最好。
不管是朝中士子,还是乡试举子,终究是掌中蝼蚁,力量太小,李肆可以从容布局,劝进表和郑之本的事也没太放在心上,甚至摆出雍容大度的姿态,将郑之本也点为举人,这内外两拨读书人,李肆决定慢慢调理。
李肆回广州,更重要的工作是推进英华工商布局。清廷宜章大败,必须驱动自己的工商机器,趁势榨取到最大好处,同时消除这部机器运转时仍然还在嗡鸣的不和谐之音。
可没想到,工商之事还没着手,一大帮洋人找上了门。这些家伙都不是商人,或者说不是单纯的商人,原本以南洋公司身份接洽洋人的安金枝跟这些人没得谈,不得已才把事情尽数推给了李肆。
什么教宗特使多罗,这家伙居然还没病死?什么耶稣会代表郎世宁,等等,这家伙不是画师么?还有什么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特别代表波普尔,嗯?听说这家伙以前还跟萧胜贾昊有段不得不说的亲密接触史。至于澳门总督代表欧礼旺,你这名字就是讨打么……
瞧着名单,再看看一头急汗的尚书厅礼科官员,李肆心说,这半年里,自己倒还真耽搁了太多事,比如说天王府的机构调整,原本要在官府下乡和民宪商宪事搞定后就着手,却又转头埋进了战事里。
英华很熟于跟洋人打交道,但那都是商事,现在这帮洋人要谈的是政事,天王府的架构里,就只有礼科能对得上,可礼科那帮读书人全是搞什么制诏仪礼之类的装修活计,搞外交可不习惯。
想了半天,总觉得没个放心人能主持对外交涉,甚至完完本本传递这些老外说什么的人都难找,李肆犹豫半天,不得不暗叹,自己还是走上了后宫救国的路线啊。
“转告九秀夫人,让她挑选人手,搭建一个通译班子。”
李肆向自己的内廷文书发布了这样的命令。
心思转到天王府的行政架构上,觉得这事也很重要,最好马上着手解决,田大由又找来了。
“宜章一战,有太多新的经验教训,军需署必须调整枪炮军械的生产和研发计划,四哥儿,咱们军需和佛山制造局一帮人,也想得你当面表彰,是不是去佛山一趟?咱们青田公司一帮老人,也想好好跟四哥儿叙叙了。”
田大由一番话说得李肆想拍脑袋,怎么把自家的老叔伯们都怠慢了呢?老丈人关凤生一直埋首佛山制造局,年后就再没见过,像是林大树、何贵、邬亚罗邬重父子,更是很长时间没好好当面聊聊了,眼下这新立之国已经跨过生死门槛,怎么也该跟这些起家的老搭档们联联欢。
脑子再转向新的方向,彭先仲又找上门来,他是代表湖南商人来请愿的。自去年开始,被年羹尧和叶九思赶到广东的湖南商贾成千上万,现在英华军宜章大胜,他们都希望英华军打回长沙,为他们复了家园。
“我已劝过他们,说军务非同儿戏,天王自有布置,可他们回乡心切,不少豪商串联起来,要组商团护卫,自己去夺土。天王在宜章败了鞑子,他们都觉得清兵不堪一击。”
听得商人如此奋进,李肆抽了口长气,这可使不得
从英德白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还没把无涯宫肆草堂的王座捂热,如山一般的事务就压倒了身上,李肆眼冒金星,长叹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打败了的康麻子呢?恨不得分身无数,飞到四处去补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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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总有一种职业叫临时工
() 黄岑山中,一行人衣衫褴褛,神色惶急,在茂林之中亡命穿梭,偶尔回头张望,树丛摇曳,鸟兽惊鸣,像是正有大队追兵扑来,让这几个人魂飞魄散,脚下再快了三分。
“大人,快走我来挡住追兵”
某人一脚踩空,摔在地上,众人要去扶他,那人却急急低呼道。
“大恩不言谢,岳某心领了”
岳超龙咬牙抱拳,带着另外几个忠心亲兵决然转身,继续奔逃。
熟悉的山路,陌生的命运,岳超龙一边跑一边感慨,他实在难以想清,为何自己会落得这般田地?
奔出丛林,下到一条谷道,岳超龙和亲兵们松了口大气,到了这里,追兵估计是不敢来了。
刚刚跨上路面,背后响起哗啦啦一阵金属撞击的细碎闷响,顿时让岳超龙这几人僵在当场,这声音太熟悉,正是自来火枪龙头上簧的声音。
“什么人?是逃兵的话速速请降,否则铅子可不长眼睛”
英华湖南内卫郴州营乙翼三哨三目正目侯大厉声呼喝道。
“哥,你闭错眼睛了……”
他的弟弟,三目副目侯二低声道。
“我这是在吓他们……”
侯大尴尬地嘀咕着,再闭了左眼睁右眼。
“费小七,魏胡子,黄麻子,你们过去看看,估计是不认路的陕甘兵爷,就一直窝在山里,这都一个多月了,他们也真能窝……”
接着他招呼自己的同村弟兄,眼前这六七个人如果真是溃兵,也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
英华大军在宜章大败清兵十多万,无数人逃进黄岑山里,大多都是不认路的外省人,又没了长官统领,四下劫掠,可苦了黄岑山附近的乡民。
英华军之前组织过围剿,将大多数溃兵杀的杀,抓的抓,山里也大致平静下来。可毕竟这黄岑山太大,总有没扫到的溃兵躲在角落里。为防继续祸害乡民,新朝就在郴州招募民勇,组织起了这湖南内卫兵,定期巡视山道,防止溃兵作乱。
侯大这一目全是同村人,之前州县组织民勇,他们也被选上,甚至还参加了郴州之战。见识了英华军炮火猛烈,士兵勇武,半路就逃了。现在英华又来招人,开出吃穿全包,另有一两五钱银的薪饷,这等好事自然不愿错过,于是端起了火枪,穿上了蓝衣,转头对付“朝廷”的人。
不,那该叫清鞑了,毕竟他们剪了辫子,已是英华朝廷的人,而这个新朝廷前途如何,他们心头自然有杆秤。宜章之战他们虽然没有亲历,可有邻村的人见过,从战场上逃回来,几乎已成了半疯,成天就嘀咕着“炮跑”
现在投了英华,吃穿用度不愁,新到任的县官老爷又发布了令人眼花缭乱,让村里人欣喜若狂的若干政令,原本敷衍差事,就为挣银子的心思也渐渐有了变化,开始觉着这身蓝衣让自己变得跟常人有些不同了,为此自然也得做点超出常人的事,甚至兄弟们讨论得最多的话题,都是身上这蓝衣有没有可能变成那些天兵身上的红衣。
这是有可能的,除了将火枪玩精熟之外,如果功绩显眼,就有可能被推荐到驻扎郴州的虎贲军里,那不仅是荣耀,听说一月最低就是三两银子
“可惜只有六七个……”
侯大遗憾地嘀咕着,这可算不上什么显眼的功绩。
对面那几个人呆了片刻,机械地转过身,中间那身材魁梧的汉子神色无比复杂地问了一声:“当面可是英华天兵?”
侯大等人不屑地拍拍自己的制服,这还用问吗?绿营兵爷都是一身邋遢号衣,什么时候穿起了蓝衣,扎上了横竖三条皮带,蹬着厚实皮靴,还打上了绑腿的?
岳超龙脸肉抽动,只觉之前的苦难终于甩到了脑后,那如附骨之疽的死亡威胁,也骤然化为乌有。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举双手,嘶声高呼:“永州镇标中营简拔游击岳超龙,前来投效”
“岳超龙算什么?之前宜章那一战,副将都抓了三个……”
郴州虎贲军大营,孟奎懒懒地应着前来禀报的韩再兴。
“不是抓着的,那岳超龙……是主动来投效的。”
韩再兴一脸怔忪,孟奎也呆住了,投效?
宜章一战后,英华新朝军威大振,胤祯带着败军一路狂奔回长沙,只留下延信一部在衡州。衡州以南,清廷官府闻英华色变,几乎是风吹草动就炸窝。而李肆交托给虎贲军拿下永州的任务,也由何孟风一营人马旅游一般地早早完成,旗号一到,清廷官员和兵将就亡命北逃。不是李肆刻意压住兵锋,长沙连带岳州都可能一鼓而下。
可毕竟清廷只是在湖南伤筋动骨而已,还不至于动了根基,英华到现在也只占广东一省,广西大半,湖南两府和福建十来县,跟满清比还是小不点。即便是孟奎这个粗人,都没觉得满清官员或者军将会来主动投效,这岳超龙还是之前跟他在郴州打得狗脑子都崩了出来的死敌……他是脑子真出了毛病?
“我是来投效的,不是被你们抓的”
岳超龙愤怒地对侯大那一队蓝衣内卫呼喝着,然后就迎上了孟奎的置疑目光。
“我脑子没出问题,是皇上……不,康熙皇帝脑子出了毛病。”
他摇头长叹道,思绪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
当日细雨洒下,清兵全军崩溃,岳超龙所率湖南民勇在清溪山下也没了战意,由亲兵护卫着循山道而退,途中还遇到迷路的延信,将他带到了桂阳,再一路退到衡州。
虽然大军败了,当时岳超龙还没太过消沉,毕竟主帅还在,大军也不是全然完蛋。想到自己所率民勇在宜章一战里还有上乘表现,起码离敌军帅旗最近,朝廷为振作军心,多半还会给自己优叙战功,岳超龙甚至还有隐隐期待。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张降罪诏书,罪名还是通敌
“岳超龙与胡期恒、李卫等人,事前泄露朝廷绝密军机。郴州之战,坐拥数万民勇,畏敌不前。宜章一战,无令动军,致中军失护,贼军得以趁隙而击,转我必胜之局为小挫,其人之行罪不可赦,其人之心悖逆叵测,兵部议处,凌迟”
兵部要杀他千刀,康熙很仁慈地改成了斩监侯,岳超龙就觉自己这窦娥当得未免也太冤了吧?这三桩罪名,居然是将整场湖南决战的失利,全都推到了他身上?
当然不止是他,还有已经确定是被李肆抓了的胡期恒和李卫,甚至还有噶尔弼。可噶尔弼是满人,只落了个“治事不密,用人不查,疏怠战机”的罪名,降五级后转到西北军前效力。
岳超龙不是甘于受屈之人,在押上囚车之前就逃了,逃跑的过程中越想越气,最后干脆豁出去了,既然你说我通敌,就别怪我真去投了敌
“康熙老儿要找替罪羊,也得找个大的吧,怎么会盯上你这么个小小简拔游击,实授都司?这未免太……荒唐了吧?”
谢定北听说了此事,也跟岳超龙一般想法,而消息紧急传到广州,李肆听了急报,也是不解,这是为何?
再一想岳超龙是从四川调过来,只掌湖南民勇事务,在清军的决战序列里,他就是一个编外角色,李肆乐了,康熙老儿的睿智穿透了时空,这岳超龙,不就是个临时工么?
事情的根底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让李肆很好奇的是,康熙老儿,现在是不是一副翻着白眼仁,流着哈喇子的痴呆状?
“皇阿玛,是这里……”
北京雍王府,胤禛用手指使劲戳着自己的脑门。
“出了岔子了么?”
他悲愤地低呼着,像是比那岳超龙还冤屈,事实上,他也确实比岳超龙还冤屈。
“四哥,仔细口舌……”
胤祥长吁短叹,却还不忘提醒胤禛说话留神。
“十三,还当你四哥是真的四哥,就别说在一边吹凉风你老实告诉我,皇阿玛,是不是真疑上了我?”
胤禛双目赤红,虽然背着双手,勉力维持着雍容风度,可捏在背后的手却哆嗦不定,似乎有中风的迹象。出口的话也像是从两片冰凉铁板中挤出来的一般,既寒又硬,似乎要将脸色苍白的胤祥当面一劈为二。
“四哥,你……你真是没有动什么心思?”
胤祥却答非所问。
胤禛楞了一下,像只受伤的猛兽,低沉地咆哮了一声,急跨两步,冲到墙边,摘下墙上悬着的长刀,那还是康熙赐给他的倭刀,铿锵一声就拔出了鞘。
“哎哟我的妈喂……主子主子”
在房门外一直偷窥着动静的太监苏培盛吓得魂不附体,咕咚一下就撞了进来,想要抱住胤禛,他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