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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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条小船放下了下来,各船载着二十来名士兵,船尾翻腾着白浪,朝包围圈中的银鲤号冲去。而金银鳌号两艘大船首尾相接,直直插入战场中心,那是施世骠和牛昂两部船队相接的地方,白燕子的船队和金银鲤号正被这中心隔在上下两处。
金银鳌号依旧是低干舷,但这个“低”,是相对有两层以上炮甲板的风帆战舰而言,金银鲤号本就比一般大青头的甲板高出一截,而金银鳌号的甲板,大青头完全就是仰视,他们船面上的兵丁水手,从金银鳌号的甲板望去,更是一览无遗,毫无遮掩。
两艘大船也如在海面破浪滑行一般,急速冲来,原本还挡着白燕子船队的清兵船只,吓得赶紧四散。可大青头的转舵侧帆跟金银鳌号比起来,简直就是放慢了十倍的慢动作,片刻之间,两艘大船就切进了清兵船队里。
一艘离得近的大青头,船头被金鳌号轻轻蹭过,瞬间打横,结结实实跟金鳌号船身相撞,喀喇裂响声里,那大青头的几处船肋被硬生生挤裂,顿时侧翻而下。而金银鳌号是暹罗柚木所造,船板还刻意加厚过,加上极快来势,这一撞几乎没什么影响。
“开炮!”
见己方已经切入最佳位置,鲁汉陕一声令下,金银鳌号上总计三十二门十二斤炮终于发话。先是左侧,再是右侧,这两艘大船以闷雷般的炮声,劈开了一条血火之路。所经之处,清兵的一艘艘大青头向半空尽情喷洒着碎木杂物和人体,展示着千奇百怪的各种沉海姿势。
“好!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海战!”
白燕子激动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起初见到近距的枪炮轰击,就已经开了他的眼界,金银鲤号到达,又展示了一番快船利炮的威力。如今金银鳌号如两座炮山,闲庭漫步一般直插敌阵,仗着船高船快,丝毫不惧清兵的近距攻击,密集的炮火如拍苍蝇一般送大青头下海,今日他的眼界,可是层层拔高,心中更是一**跌宕难平。
“这就是海军的力量!是我们的力量!”
前队的白正理和冯一定瞧着金银鳌号大发神威的身姿,听着那密集的隆隆炮声,呼吸都几乎停住了,不约而同地顺着自己的深蓝制服。原本他们和鲁汉陕一样,都在抱怨这制服太单调,不如陆军惹眼,可现在看来,他们海军就是靠这样的船,这样的炮而战,穿得再光鲜,战场上也是看不见的,只看得见橘黄炮火、洁白碎浪,和深冷木色的战舰。
“战舰就是我们的制服,大炮就是我们的刺刀!”
四五十丈外,两条大青头被一侧八门炮同时伺候,化作漫天碎片,鲁汉陕在金鳌号的炮甲板里高声呼喝起来,之前因服色而生的丝丝自卑心尽皆散去。陆军算什么!?他们的战斗,跟海军的战斗,完全就不能相提并论!
“前出一里回转,重新再来一次。”
舵台上,萧胜淡淡地下着命令,看似平静,却是在极力压制自己汹涌的心潮。他也是第一次实践这所谓的“炮线”战术,眼前这番景象让他联想到李肆曾经对他说起过的场景,数十艘载有数十乃至百门大炮的巨舰列线对轰,炮火纷飞,那该是怎样一番激动人心的场面,那才是身为军人,在海上的真正归宿。
“四哥,就为那样的未来,也值得把我的命,我的心,全交给你!”
他低低自语着,心思已然飘飞到日后的海军建设上,眼前的战况,都觉不值得再用心。
“转帆!撤退!”
战况的确不再值得萧胜用心,见到金银鳌号劈开一条死亡血路,施世骠闭眼,痛苦地下了命令,甚至都不再管跟白燕子和金银鲤号缠在一处的部下。以乱制敌的方略失败了,贼军的小船仗着灵活快速,如毒蛇一般,将围住银鲤号的清兵船只扯开,银鲤号得以冲出包围圈。而金鲤号的舵手显然经验丰富,再次从即将成型的包围圈里穿了出来,还一路将几条大青头送入海底。大小四艘快船都能自如行动,就在外围跟白燕子船队内外呼应,施世骠明白,自己已经没了半分胜算。
丢下还跟贼军纠缠的船只,施世骠的本队十多条船转帆,借夹风朝西而行。留下来的余部跟牛昂部还在坚持混战策略,避开金银鳌号,死命跟白燕子纠缠。萧胜只好坐视那十多条船逃走,带着金银鳌金银鲤号,一一清理清兵残部。
黄昏时分,三彭以西的海面,残骸遍海,火光映天,后世称呼为“海军奠基之战”的三彭海战落下帷幕,除开见机不妙,早早遁去的施世骠,以及借黄昏夜色逃走的零星敌军,清兵总计八十多艘战船,有近五十艘被击沉击毁,清兵战死至少两千多人,被俘近千人。英华海军的损失也不算轻微,白燕子船队有十来艘船或沉或毁,银鲤号遭重创,官兵死伤六百多人,其中银鲤号上,一百五十人里,就有六十多人战死,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跟施世骠还有一战……”
虽然战胜,胡汉山却觉很不满意,如果对手不是施世骠,己方也不该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他知了我们的根底,以后对付起来也更麻烦。”
自己部下死伤惨重,白燕子心如刀绞,但经过这一战,想要进一步融入海军的心思也更重了,下意识地考虑起后续之战。
“根底?施军门……真知了我们根底?”
萧胜呵呵笑了。
“等他琢磨出怎么对付我们这四艘快船的时候,咱们说不定已经有八艘快船了,而且还包括比金银鳌号更大的战船。”
萧胜可没满口胡掰,李肆既然把海军都交给了他,海军的所有家底,自然也都给他吐了底,青田公司在暹罗的造船厂已经步入正轨,几条新船估计已经下水。佛山制造局也正加班加点赶着造火炮,不远的将来,施世骠要面对的英华海军,再非他一个水师提督所能单独拒阻的力量。
听得萧胜此话,不仅胡汉山鲁汉陕心喜,白燕子等人也都吞起了唾沫,比金银鳌号还大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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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意外的决战
() 当李肆收到三彭海战的消息时,心中暗道好险,他可没胡汉山那般自信,也没料到施世骠陆战在行,水战更是高手,家传功底的确深厚。如果没萧胜,没金银鳌号,三彭海战的结局可真不堪设想。
还好,这一战险险过关,还抓了个碣石镇总兵牛昂,不仅如此,三彭海战的结果影响了整个东面战局。施世骠连东山岛都不敢再待,将残存水师径直撤到澎湖,将南澳镇的陆路兵丁撤到福建诏安,前者是为遮护他的台湾海路,后者则是要保福建,毕竟那才是他的正职所在。
施世骠的动向牵动了整个东路清军,福建陆路提督穆廷栻人老心衰,本是看着施世骠积极入粤,防患于未然,才聚兵跟在后面,据守潮州府。如今正主溜掉,海路无凭,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贼军以舟船直入福建的前景,所以也赶紧退兵,要保云霄漳浦乃至泉州福州。
福建兵退了,潮洲怎么办?
穆廷栻对泪眼汪汪看着他的张文焕说,那就是你们广东兵的事了。
张文焕只好放弃揭阳,退守潮洲,他不能再退了,就如广东总督杨琳守在高州一样,在朝廷定下新的方略前,他们必须留在广州境内,只要两脚还在广州地界里,就不算背土而逃。可张文焕很苦,因为他背后就是福建,除了潮洲城墙还堪倚守,后面的小县根本守无可守,而杨琳背后却还有廉州……
眼见年关将近,李肆旗下,海军占了南澳,鹰扬军进逼潮洲,北面参军房与信带着后营孟松江部一路招降,和江西接壤的陈乡、和平、连平等县望风而降,粤东北已经全落入李肆手中。
“打下潮洲府,回家过新年!”
潮洲府城下,李肆对吴崖等鹰扬军将领下了命令,算算只给了他们十天不到的时间。
以李肆的见识,这种口号其实是很不吉利的。但他不得不以这个借口来催促部下,为的不是他自己想回家过新年,而是西面的战况让他有些忧心。
问题不在龙骧军那一路,龙骧军已经逼近到高州府城下,杨琳留下高州知府率各路汇聚的上万清兵据守,自己却带着镇标继续西退,冠冕堂皇地宣称要“胁贼军西侧”,所以他不能将自己手下这支建制齐全的镇标拼掉。从战略层面上看,他这话也没错,但代价就是高州知府和各路镇协杂兵得替他挡枪。
让李肆担忧的是西面北路,贾昊所率的羽林军,这本是他最放心的一路。贾昊为人审慎善思,一旦决断又迅猛如虎。而羽林军更以司卫老兵为班底,战力还保持着以前青田司卫的七八成,就连军械也都是三军里最强的。所有青田公司自造火枪都汇集在羽林军,而佛山制造局新出的火炮,也都先调配给羽林军,粤西北到桂东这片区域,又有西江保障后勤,没有后顾之忧。
但问题是,就如同胡汉山对上施世骠,没萧胜的话,三彭海战估计还胜负难料,贾昊也遇上了强敌,还不止一个。李肆很担心贾昊太年轻,经历太浅,所以想尽快结束东面战局,不仅是为腾出精力,关注羽林军一路,万一羽林军遇挫,他还能有应急的时间。
“昭平县也在死命顽抗,左营林堂杰认为广西非同广东,应该从人心下手。”
梧州府城东,西江北岸,大军营寨遥望梧州府城,血红底的金黄双身太极团龙大旗迎风招展。中军大帐里,参军向善轩展开刚收到的书信,眼眉含忧地对贾昊说道。
向善轩是昔日太平关浛洸分关向怀良向案首的族侄,向怀良早入青田公司,现在已是天王府中书厅主管关务的参议。向善轩也是商关书吏出身,在青田公司公关部历练过,为人沉稳,跟贾昊凑在一起,羽林军这一路的中军大帐,气氛总是那么凝重刻板。
“他打他的仗,人心一事,轮不到他插嘴,回信先训他一顿……”
贾昊淡淡说着,左营指挥使林堂杰的话已经逾越了军人本份,必须要斥责。
“至于昭平县,吃不到也无所谓,瞧这情形,就算拿下了,向参军在那估计也难组我英华官府,让左营撤回来吧。”
下了命令后,贾昊埋头端详沙盘上的梧州,再无他话,心中却在翻腾不已。
张汉皖的龙骧军受挫新会县城时,他还暗自笑过那家伙运气太背,遇上了一帮无脸之徒,以至于家门口都迈不出去。可现在他自己却成了张汉皖和吴崖的笑料。
他的羽林军兵强马壮,不仅有本部四营,还捎上了两营韶州后备兵,全军近万人已经踏足广西境内,然后……然后就再难迈动步子,连梧州府城都没攻下。
梧州是千年老城,西临桂江,南接西江,地势险要,城高壁厚。羽林军的十二斤炮也要花老大力气,才能轰塌一段,但守军倚着瓦砾,依旧奋战不止。贾昊当时就感觉,这跟在广东境内作战完全不一样,就算破城,估计也要付出重大代价,所以就停了强攻,分兵南北,攻掠其他州县。
羽林军进军广西,首要目标也不是攻城掠地,而是搅动西南,让其无法从容布置西面围剿方略,贾昊认为自己的应对没错。
但跟新会不一样,梧州不拔掉,就一直挡在西江和桂江口子上,要入广西腹地,梧州是避不开的一道门户,所以他也一直在试探着削弱守军,等待机会拿下此城。
可没想到,就跟新会一样,守军和城民紧密配合,今天轰塌了一段城墙,明天就大致补上了,还堆砌成难以攀爬的瓦砾绝壁。而分出去的各营也在不同州县遭遇顽抗,除了怀集、贺县两处因为之前跟青田公司接触得多,又有粤商总会的商人协助,得以轻松夺城,其他州县都在死命抗击。
右营攻岑溪时,清兵和民壮甚至还敢于反击,从县城里打了出来,幸亏右营指挥使丁堂瑞指挥得力,部下又大多是英德老司卫,撤退有序,没有出现重大伤亡。还变退为伏,将冒进的城守汛千总和县练总击毙,但这岑溪视他们为贼,即便攻下,也难立稳脚跟,只好退了回来。
有了右营的教训,左营林堂杰的反应也就顺理成章了,如果对方顽抗,这县城就没必要强打,原本也没有在广西收下多少州县的盘算。
可贾昊明白,州县顽抗,主因在于梧州还在坚守,自己面对的一个大敌,明里是梧州,内里却是人心。
前几天守军力量骤然加强,还有上千清兵出城突击,正撞在一肚子火的羽林军官兵枪口上,被打得只逃回去百多人,这场小胜却让贾昊更为忧虑,另一个大敌又到了。
这就是广西巡抚陈元龙,靠着清廉官名,他在广西很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