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洁的维纳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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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天才的我,用了漫长的七年,出色地完成了别人至少十二年才能学完的课程,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父亲心里的第一志愿——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学习英语专业。当时,我十四岁。
我的父亲,他成功了。在所有人或欣慰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他松了口气,笑得自豪而坦然。他的笑容明朗如彩云,越是靠近,我身上的阴影越浓重,我终于成了象蹄下的一个蚂蚁。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父亲申请了内退,陪我去北京读书。他在首都的好几所学校讲课。我们的新家距我学校只有一里路。
从七岁开始,我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也不太出门,更没有朋友,陪伴我的只有一盏青灯。父亲打我,当我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轨迹运行时,他就打我,手边有什么用什么,有次竟然拿凳子丢我。他就差没用刀丢过我了。
在北京,我竟获得了少量的自由,受宠若惊啊!——可以有几个朋友——父亲像煮妇择豆子一样认真筛选;可以适当得看电视,甚至上网——当然这些都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进行的。
方当豆蔻的我,置身于一群大人中,恐惧而孤独。虽然同学大都对我很好,可也只是把我当成小妹妹照顾、爱护,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交心,所以,我仍然没有真正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李希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北京男孩。他淘气、懂事、干净——像在茫茫沙漠中,突然闯入迷路者视线的绿洲。
他惊异于我的传奇,我羡慕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教我打羽毛球——他的球技不逊于奥运冠军,弹跳极好,动作敏捷有力,像只漂亮的小鹿。有次,我光顾欣赏他打球的样子,拍子掉地上都没有察觉,他捡起来递给我,笑着说我学习把魂都学丢了——他亮晶晶的眼睛和牙齿像梦中的精灵,在我的夜空闪烁着,就是那时候啊,我的灵魂遗失在了那片十四岁的草地上。
他教我玩电子游戏,翻绞绞,折纸,唱流行歌,讲笑话,溜冰,打响指,游泳,弹吉他,骂粗话……他是台彩色电视,使被监禁的我惊异于世界的缤纷与动听,我断不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我生活的世界原来是如此——如同一曲轻快中透着轻浮,悦耳中透着俗艳的钢琴曲。
我们互相写情书,用漂亮的香喷喷的信纸,封进粉色的信封,塞到对方手里,就像把梦交给了彼此——一整个夏季的梦。
我们只是牵手,尽管很想尝试更多,却没有胆量,就在踟蹰时,有人打碎了梦境。
我的父亲,他很快联系到希纯的父母,于是,我的初恋就在连恋人的告别都没有的情况下销声匿迹了。
之后,我被狠狠打了一顿。那绝对是我这辈子挨得最重的一次打。我的右臂骨折,并且,失去了一颗槽牙——尽管,他后来搂着我,以沉默表示歉意,还给我镶了个最贵的假牙。
那天,他打得精疲力竭,把我反锁在书房不给吃喝,让我面壁思过。
我能思个什么过?除了满腔的委屈、怨恨和愧疚,就只剩下眼泪了。
这件事过去一年,上大二的我才走了出来,收心全力以赴,投入到考研的铁人三项。
学海无涯,我驾一条独木舟漂泊其上,父亲就是舟,舟人相依为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三年后,十八岁的我考上了北师大的研究生。我懂事了,不用父亲鞭策,又义无反顾地复习考博。
三年里,我牺牲了太多,但付出总有回报,我的父亲永远不会对这个女儿失望了,因为我考上了本校的博士。报考的专业是我此生第一回自己拿主意,前提是,必须和父亲想到一块儿去。
博士毕业后,父亲让我和他回S市,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除了看书什么都不会,我无法不听他的。
父亲将我安排在他们学校。二十五岁的我,成了父亲期望了十几年的美女教授。
父亲说,匈奴已灭,可以为家了。
到这时,我才真正感到了悲哀。中国的父母都是这样:有个奇怪的界限,之前不许谈恋爱,之后又唯恐找不到对象,拼命让你去相亲。中世纪的人穿着比基尼站在熙熙攘攘的沙滩上,我茫然而恐惧,又带着几分新奇,终于还是失身了——原谅我,亲爱的,爸爸!
我和第二个男友相处时,父亲突然脑溢血去世了。他走得很利索,没让我们操一丁点儿的心,像一个名贵的花瓶在扫地时突然打碎了。
我的心脏——我亲爱的父亲——他去世后,这里好似戳了个窟窿,此生都不可能愈合了,永远漏风。呼呼的风声是父亲永无休止的管制,我注定一辈子困在这风声里——缚在透明的茧中慢慢等死。
梦里,偶尔,我会从满溢我泪水的湖泊倒影看到父亲,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回答,只是用饱含巨大期望的严厉眼神注视着我。我确实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可我了然的是,他并不知道我怀抱着猥亵香艳的玫瑰,正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我得到了父亲丰厚遗产中的60%,我把它们都转予我的侄子。一则,我很疼我的小侄儿;二则,我一向畏惧金钱,畏而远之,它本身一尘不染,但一经人手就变成了污秽和罪孽的根源——
虽然我的小侄子不过十四岁,却让我害怕,这男孩身上带着我父亲的冷漠、高傲、威严和犀利,还有邪气,像漂浮的冰山般令人不安。每次触到他那双像极了父亲的眼睛,都会令身为姑姑的我内心颤抖。我很爱他,却并不喜欢他。像他这样的人,是注定要成为王者统治别人的,他需要的是等待他征服的土地和拜倒在脚下的猎物,而不是一个女人充满母性的怀抱——
、第四节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题记
杜女士极有气质,乌亮的波波头显得年轻(几个月后听小山说这是假发,当然,也包括五官和胸臀),秀美明慧的额头,狭长漂亮的眼睛,高鼻子上驾着副昂贵的金丝眼镜,加上高挑的身材,像个风情万种、博学多才的妖娆女特务。
亚光的黑色皮沙发——意大利货,坐上去有些木然的冰冷感——手抚上死肉的感觉。客厅装修格调高雅而大众,没有金鱼,我有些遗憾。突然很怀念哥哥家的粉彩大鱼缸。
杜女士坐在那里,与我保持恰当的距离。她在优雅地说着什么,我礼貌地回答几句。我的手心全是汗,与陌生的成年人交流时往往这样,会很紧张,脑中空白一片,一个词儿都想不出来,就这样默然坐着,他们总认为我是个文静的姑娘,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担心杜女士会发现我的紧张而对我不满意以至于考虑辞退,手心汗更多了。
我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开始是在本市做生意,一年多前公司搬到了郑州,现在家就在郑州。欲把儿子转回去,可是考虑到诸多因素:在郑州她没多少和儿子共处的时间,儿子下学期就初二了,这儿中考比郑州容易,打算中考完了再转。以前请了个亲戚照顾孩子,后来那亲戚另找了个事(几个月后我从小山那儿知道,这个亲戚在他家工作了一段时间,和他妈矛盾很深——经济原因——他妈就决定不再雇佣这人了。)。
我煎熬着,心一直在突突突跳,手脚僵硬冰冷,难受极了,此时——门开了,有人进来了——外面花园的葱绿和香气一下子涌了进来,我看到一个男孩子——一头小鹿,小野鹿,透着青草的气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一个真正的男孩子,手里拿着黑色的羽毛球拍。他见客厅多了个人,就将羽毛球拍架在肩上,汗津津的年轻鲜嫩的脸转向了我,我看到了一双真正的眼睛,没有架眼镜,更没有戴美瞳。
我轻轻长吁一口气,他比初次“偷窥”时,更显称心。
“小莫,这就是我儿子小山。小山,过来坐下。怎么又弄一身汗?!”杜女士微皱着眉,小山翻了翻眼睛。
他从我面前走过,坐在离他妈妈很远的地方,带动的气流让我忆起了山谷的微风。
“这就是你莫宁湘姐姐。”杜女士对儿子说,“以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姐姐要管不住你,还有我——”杜女士看着儿子,面带微笑,眼神严厉。“笑里藏刀”,我想到了这个词。
小山打量着我,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文雅,眼睛却极不安分,满是调侃和不满——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姐姐,我特别顽劣,以后你可有得受了。”
杜女士用眼神狠狠“剜”了儿子一眼,笑着对我说:“这孩子淘气,以后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我俩可以一起学习。我也准备着后年一月份的职称考试呢!”
小山做了个鬼脸——这是一头被迫套上精致辔头司仪的枣红色小马,他的眼中是蓝天和草原。
“姐姐,你是在S大学当老师吗?教什么课?”
“英语。”
“英语,真倒霉啊!”
“为什么这样说?”我忍俊不禁。
“你不觉得看到英语会引起生理不适吗?”
我呵呵笑了:
“其实只要学进去就会觉得它像网游一样有意思。”
“你到达一定境界了,我同情你!”
杜女士冲我歉意地笑笑:“我工作太忙,这孩子有些疏于管教了。其实本质还是蛮乖的。”
“不!阿姨,他很可爱。”我发誓我是真心的,“聪明灵秀,小孩子嘛!难免会淘气一些,我小时候比他还捣呢!”
“真的?那你怎么考上北师大的?”小山问。
“只要下定决心肯用功,什么时候都不晚。”
“小山,听见了吗?”杜女士拖长声音装模作样地说,“只要你现在好好学习,别说是北师大,就是北大都能考上,关键是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决心。”
小山翻了翻眼睛。我不想再看这个女人摧残他的儿子,就告辞了。
“杜阿姨,我下午还有课,就不打扰了,先走啦!星期五我把东西搬过来。”
“好,星期五我叫人去接你。”
我在门口换上鞋。
“阿姨再见!小山,我走了!”
小山冲我礼貌地摆摆手,一面却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镜中的我穿着黑色毛衣,有些紧了,显得很丰腴,紧绷绷的牛仔裤将屁股绷得圆圆的。我已经是一个浑身散发成熟风情的少妇了,我明白少妇对孩子没有吸引力,他们都喜欢瘦瘦的长发大眼的女孩儿。当然,我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不能停止想他,他是一头闯入我心扉的清新小兽,令我久已干涸的对男人的情感之水又涌了出来,温柔地流动着,细小的浪花轻吻河堤。
我将东西收拾停当,看了下表,快五点了,该给那个小少爷做饭了。
饭做好,小山也很准时地回来了。他穿着宽大的校服,黑色的双肩书包,软软的头发,手腕上一个海贼王的卡通表,提着个海贼王的环保袋,撑得方方的,该是书吧?脚上是双天蓝色的运动鞋,真清纯!回来和我打了招呼就上楼去了,说作业特别多,得赶紧写作业。我思量着也许这孩子挺乖呢!可几分钟后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蒙奇?D?路飞!”小山呼啸着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从衣架下提起什么东西藏在身后,走了过来。
我看得眼花缭乱。
“真香,姐姐你做什么饭呢?哇,煎饼耶!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煎饼?”
“我会算。”
“别吹牛了。”
“身后藏着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山冷笑,突然,把那个东西杵到了我面前。
天哪!我几乎尖叫出声,他手里那个东西是——
小山发现我惊恐的眼神,扬了扬手里的笼子,说:“我同学的,她妈不让养,放我家。怎么,你怕它?”
如果说这世上有比死亡更值得害怕的,就是鼠类了,我宁愿死也不想碰一下。小山手中笼子里的仓鼠,那爪子,那眼睛,那耳朵,啊,啊,啊,我浑身汗毛都在颤抖!
“你,你把那东西放外面去。”
“不行,它怕黑。”小山凑近,我后退一步。
“你真怕它!”小山兴高采烈,真变态!
“姐姐,你要是对我管得太多,我就把它放你床上!”
看着小山扬起的尖下巴颏儿和邪恶的眼神,我退后一步坐下来,严肃地说:“我能对你管多少?学不学还不是在你?快吃饭吧!——把那东西拿走,这是饭厅,别影响人食欲。”
突然,小山将那笼子贴上了我的脸,我的神经高度紧张,似乎都感觉到那家伙的毛了。我失声尖叫,几乎哭出来。小山将笼子抱怀里,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椅子背上,一头蓬松顺滑的秀发上下抖动。那小仓鼠受了惊,在笼子里乱窜,把锯末弄到了金丝绒椅子上。
“小山,我再说一遍,仓鼠放阳台,椅子弄干净,洗了手吃饭。”
“姐姐,你刚才的样子像卡通人,太好玩了!”
我正想着我怎么就像卡通人了,小山已经提着笼子去了阳台——我倒觉得我对他下达最后通牒时真像直面死亡的罗罗诺亚?索隆。
一会儿他过来了,待要坐下,我冷冷地说:
“椅子弄干净再吃饭。”
他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