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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河汉清浅-第7部分

小说: 河汉清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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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鸾点点头,“一点小事,已经完成了。”

“这件事跟丐帮有关?”

向鸾知道她听见了自己方才说话,也知他们之间没必要有事相瞒,又点点头。

“你与江湖上的大帮派来往很多?”

向鸾心中有些奇怪,他与卢清吟一别四年,今日忽然见面,觉得她似乎很是不一样了。他不知她突然这样问有何用意,仍是点了点头。“这其中有些曲折,丐帮的人不便出手。”

卢清吟却没顺着丐帮问下去,话锋忽然一转:“三哥,能不能替我查一个人?”

“你说。”向鸾面对她的时候脸上的温存亲切立刻被微微的深沉取代,就像郑重地接下一个任务。

“杭州城捕快,李乘风。”

“捕快?”向鸾微微蹙眉,他们向来不会与朝廷中人扯上瓜葛,这是师父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忌。

卢清吟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我怀疑……他不止是个捕快而已。”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画骨丹青ˇ 最新更新:20111119 07:51:05

卢清吟最后一个从船舱中钻出来,只见外面天色已然尽黯,唯有西面还挣扎着一丝不甘的余霞,生生将天边割出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泉州不愧是泉州,仅仅是一处港口而已,商船来往人声鼎沸,隔岸边尚远便依稀能听到对岸传来的喧哗。漂泊了许久的人们都跑到船舱外翘首以望,寻找自己熟悉的亲朋身影。卢清吟看着周围人的兴奋,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了目光,从人群簇拥中退出来,悄然走到了船尾面朝东海的方向。

她从来是少有亲朋的人,最亲近的师父和七位兄姊长年天各一方,她最不喜看到的便是旁人骨肉团聚的景象。有时候这种世俗的喧哗竟会让她心生厌恶——她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就像喜欢西湖的水波荡漾,孤山的树影婆娑。

泉州城她只来过一次,但对于她来说,一次的记忆已然足够,足够她凭之找到暌别经年的四哥。

她站在丹青楼外向上仰望的时候,夜幕已经沉沉覆盖下来。但丹青楼里外静寂无声,整座楼沉睡在一片深深的静谧中,半点动静全无。东南角上一个小房间中摇曳着淡淡的烛光,轻盈犹若浮尘,是这偌大的丹青楼中唯一一点生气所在。

然而卢清吟凝神细听便知,这丹青楼中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四哥李檀君从来都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喜欢心血来潮,耽于惊世骇俗的笔触。他会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外,只为了手中丹青妙笔勾勒出最干净最远离世俗的月影清华。他会在觥筹交错间极尽奢华,会在高官豪家的来往勾连中锱铢必较地争得巨贾万金,却也会在街头巷尾的乞丐面前,轻轻躬身放下够他们衣食的钱财。

当然,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收起他的丹青妙笔,将身影悄然隐没在夜月凝重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又乘着醉意溜到了湖畔柳边。

卢清吟环顾四下无人,轻轻跃进了院墙中,推开从不闭户的大门,向丹青楼上走去。

盛宴之后的上官府沉寂在一片疲惫之中,上官老爷早已被送回正室夫人的房间,鼾声如雷,而她则因此侥幸得了片刻清静。

她慵懒地坐在镜前,揉了揉额角,轻轻一撩轻纱薄裙,任婢女小心地解下如云的发髻,为她梳理一头青丝。她整了整长发,丹唇微启:“退下吧,今日我累了。”

婢女放下纱帐离去了,听见她们关门的声音,很快门外隐隐有说话声:“青莲夫人睡下了,东西交给我们就好,明日一早便送进去。”

房梁上的黑衣身影默然,眼角却微微上扬,划出了一个揶揄讽刺的笑容。明日一早?明日要送,便送进鬼门关去吧。

婢女们走远了,就连住在外屋的贴身侍婢,都没有听见屋里传来极其细微的翕动。没有挣扎没有惨叫,长夜静谧得和平日里一样。

夜影阑珊,李檀君推开丹青楼大门走进去,径直上楼往自己的画室中。他的画室即便是在夜里也从来不会熄灯,黑夜中的丹青楼也就只剩下了这唯一一丝光亮。

李檀君无疑是个怪异的人。他在泉州身价甚高,更与官吏势家来往甚密,购置地产添建这丹青楼,却连一个家仆都不曾有。当然,无论是于他自己而言,还是那些对丹青楼趋之若鹜的附庸风雅之士,关心看重的都不是他这个人本身任何,而是他手上一支丹青妙笔。

他手下的丹青只有墨色,却徜徉开奔腾怒放的山河秀色,寥寥数笔,便是一个完美的世外桃源。出自他手的丹凤,要引来百鸟竞相追逐朝拜;他手中的百花盛妍,要招蜂引蝶争相沉迷陶醉;他笔下的美人,要跃然纸上对着面前每一个人抛来摄人魂魄的迷离。

比如此刻他手中的这幅画。

可是他看着这画的眼神,却不像在看出自己手的得意之作。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有些轻蔑和不屑。

“真是个美人。”冷不丁地,背后忽然响起一声由衷的赞叹。

李檀君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便先伸手护住了背后,另一手则掌风如刀,向那声音来的方向猛劈过去。

眼前白衣影动,衣袂扬起的微风中似乎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女子幽香,伴随其间的还有轻轻的銮铃响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咯咯笑道:“四哥,是我。”

李檀君自己都愣住了,一只手尚停在半空留劲不发,脸上的表情很迷惘地停住了。这迷惘只在他眉目间一闪而过,随即他的眉梢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吟儿?”

面前的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她,眉眼依稀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身段高挑窈窕了些,身上的气度也高华成熟了些。

“吟儿?”李檀君仍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卢清吟俏皮地眨了眨眼,伸开双臂转了个圈,笑道:“四哥,你好生看看是不是我?”

李檀君轻笑出声:“丫头一去就是四年,连个信也不曾有,如今可算想起四哥来了。怎么,手头缺钱花了?”

“谁像你这般视财如命。”卢清吟嗔道,白了他一眼,一伸手,掌心赫然躺着一只小巧的金色銮铃。

李檀君玩世不恭的脸色肃穆了几分:“是沧烟谷有任务?”

卢清吟将师父的传讯告知了他,让他安排好手头便即刻北上沧烟谷。卢清吟话说到这里停住了,李檀君也没有多问,他明白该让他们知道的师父不会隐瞒,而卢清吟既不说,显然是她也并不清楚。

“吟儿,你特意来泉州找我?明日一早我们便一同北上吧。”李檀君说着,蹲低身子拉过了一只火盆,里面尚有柴薪,他晃亮火折点燃了熊熊火焰。

“我还要先赴江宁府寻六姐,然后沿江西进,过岳州至夔州,找五哥和七哥。”

李檀君抬起眼帘来看了看她,复又低下头道:“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四哥果真是眼神锐利。”卢清吟笑道,也蹲下身来,“泉州这天气莫非你还嫌冷……”话音未落,只见李檀君将手里的丹青一扔,火盆里呼地一声窜起了更高的火焰,霎时便将那精巧的画卷舔了个遍。

“哎呀!”卢清吟脱口惊叫,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抢那画出来,她知道四哥爱画成痴,她比他自己更看不得这番心血化为灰烬。

李檀君半空中捉住了她的手:“当心烫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根本没有要抢救那画的意思,倒像是怕被卢清吟救了下来。

“四哥你做什么!”卢清吟急着想挣脱,那盆中火势甚急,只是这一转眼的工夫,卷袭的火舌已将那画上栩栩如生的美人烧得面目全非。

李檀君却满不在乎,似乎那根本不是出自自己手中的杰作。他嘴角一扬轻蔑地一笑,朝旁边一努嘴:“我可不想污了我的画笔。”

卢清吟转过目光,只见这偌大而清雅洁净的画室中,地面上随意丢弃的一张纸显得尤其突兀。其实她方才有留意过这张纸,那火中的肖像虽然已经燃烧殆尽,但凭着哪怕是一眼过目的记忆,她也足以恍然大悟——这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的蒙面女杀手虽然画得并不甚清楚,依稀却能辨认出,与李檀君所画的竟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李檀君画中的美人太过妩媚,她初见之下竟根本未将二者联系起来。

泉州高官上官大人最宠爱的侧室,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卢清吟胸中似遭了闷闷的一击,手上颓然一松,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借着面前的火光,李檀君看着她的脸,那目光难以捉摸,若隐若现之间像隐藏着看不清的深意。

“吟儿,你怎么了?”李檀君的声音很轻,充斥着柴薪燃烧轻轻的噼啪声。

卢清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陡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沉闷,就像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肺,直要将里面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

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即便夜色中火光中也能看得出那种莫可名状的慌张失落。

“吟儿……”李檀君站起身来想要扶她起来,卢清吟却呆呆地看着那火焰,任凭那刺目的红色灼痛了她的眼睛。“四哥……她……她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

李檀君立时便明白了。这个丫头心中,始终还是有着些许痴念,不管她再如何行无畏的杀伐,不管她手上再沾满多少鲜血,不管她再如何融入这个乌七八糟的现实本身——她心中始终有一个角落,不可侵犯。

“吟儿,她与我们不一样。”李檀君复又蹲下身来,直视卢清吟的眼睛。“她今年二十有六,纵横黑道十年,一共杀过一千二百三十一人,凭着这些不义之财她才能为自己置办一个令人信服的家世背景。”

“有什么不一样?”卢清吟忽然抬起眼帘来,冷冷看着李檀君,“我们,难道就不是这样么?大哥……他当初成亲,不就是隐瞒了一切?”

“吟儿……”李檀君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起来,“你从没有忘记师父教过我们什么,若是忘了,今日的你也不会还有这般心思。”他一指躺在地上的那张通缉令,“她杀的人,需要我一个个数给你听吗?你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恨我下手太快,让她死得太轻松。”

“四哥,别说了。你我都知道,总有一天銮锦堂、还有我们八个人,恐怕都难逃如此的收梢。”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旗鼓相当ˇ 最新更新:20111119 20:47:00

李檀君站起身来,默默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着的窗户。东方已经现出一丝鱼肚白,一缕清光透过墨云披洒下来,很快阳光又要照亮沉睡中的泉州城。很快上官老爷家青莲夫人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又是为銮锦堂的名声添上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离奇一笔。

“吟儿,”李檀君朝着外面,声音听起来有些散乱,但其中深沉而淡漠的意味却丝毫不减。“我们不会的,銮锦堂不会的。”背对着自己,卢清吟看见他点了点头,很轻却很肯定。

不会吗?卢清吟冷笑了一声,在心里问自己。其实他们都知道答案,师父,兄长,他们都知道。

窗外的屋檐下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白影飞快地掠过,扇起扑棱棱的轻响声。李檀君一伸手,一只通体透白的雪隼停在了他手背上。

“是三哥。”李檀君看了一眼卢清吟。他轻轻拨开雪隼的翅羽,轻车熟路地不弄疼它。向鸾的雪隼跟他们几人都是十分熟络,见卢清吟过来,连忙凑过头去在她指间蹭来蹭去。李檀君已从它翅羽中取出一只叠得十分精细的纸筒,卢清吟用指甲小心地挑开,一点点展开那一小方纸条。

李檀君尚没有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只见卢清吟脸色已是一变。他待要想问,卢清吟已一扬手,直接将那方纸条扔进了还未熄灭的火盆中。里面倏然又高扬起一道火舌,转眼间便吞没了那不起眼的纸条。

“四哥,我要走了。”卢清吟道,说着果真就雷厉风行地转身要向窗外踊身跳出。李檀君连忙一把拉住她:“吟儿!你等一等。”

他转身向画室一角的高大壁柜走去,取来一只精巧秀致的小白瓷瓶递给她:“这是关外昆仑派的疗伤圣药,于你的内伤大有裨益,你带在身上。”

卢清吟不与他推辞,接过了随手放在怀里,道:“四哥保重,回头沧烟谷见。”

“万事小心,若遇上麻烦便回泉州来。”

卢清吟点点头,张望了一番外面无人,一闪身跃出了窗外。李檀君上前一看,只见夜阑微光中卢清吟白衣的身影几个纵落,飞快地消失在了沉沉黯谧中。她来得突然,也走得突然,李檀君一时有些恍惚,这丹青楼中除他之外没有外人,素来死气沉沉,卢清吟带来的这一丝生气,竟像是昙花一现,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李檀君隐隐觉得卢清吟有些变了,虽然他告诉自己,八妹不过是长大了而已,但这自欺欺人的想法终是无法掩盖他心里情不自禁涌起的压抑不详之感。他摇摇头,转身在案上铺开一张白纸,提起画笔飞舞起来。

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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