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浅-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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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疑窦又生ˇ 最新更新:20111223 14:44:47
盛夏的夜幕静悄悄的,只有四周轻拂荡漾的晚风虫鸣,盈盈地充斥在夜空中。月白如雪,裹了万顷山河,淡淡地,淡淡地飘取川堤去。
苏浅尘慵懒地靠了凉亭木柱,俯身向伏在他怀里的卢清吟低声耳语:“吟吟,答应我,今后别再杀人了。”
“我们在祖师爷灵前、在师父面前发过誓,逐契丹,复山河。”卢清吟抬起眼帘来,目光浅淡如月色,轻轻地落在他心口上。“就这最后一次,这件事一完成,立刻金盆洗手。”
卢清吟每每抬出江雪霓来,总是让苏浅尘无话可说。他长长叹了口气:“这件事何等重大,我只是怕终你我之世都难以完成。”
“你对銮锦堂这样没信心?”卢清吟笑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上颇有几分娇憨的调皮。苏浅尘禁不住也笑了,但眉宇间还是隐隐有说不出的担忧:“吟吟,你知道自我大宋开国以来,祖宗先帝无时无刻不想收复幽云,怎奈契丹实在强大,以至于屡次北伐都以失利告终。从先帝太平兴国年间以来,契丹人年年犯边,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多少年?如今之帝师,兵强马壮不如开国,将帅兵卒更是远逊祖宗,又有什么资本同契丹对抗?”
卢清吟思忖他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可作为一个大宋子民,听起来又着实是冷漠了些。她直起身来,很认真地看着苏浅尘:“可是如今契丹入寇,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京畿北地决不能再成为第二个幽云十六州!”
“我没有说坐视不理,看把你急得。”苏浅尘笑着摸摸她的头,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是说,力夺不可便用智取。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化解銮锦堂的危机,你那日在师父面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的?”
卢清吟笑笑,低头不语。她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一只小小的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一团火焰的形状。苏浅尘接了过来,也没有看出什么稀罕之处,举起来对着月光细细查看了一番,它只是很普通的一块木牌,一个标志而已,而他实在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标志。
“这真的是从那个头领身上搜来的?”
卢清吟点头:“鸡鸣狗盗的事情我向来拿手。”
“我只是觉得,他们行事既然已经决绝到连死路都预备好了,应该不会在身上带这样的东西。不过有些事情却也难说,或许他们太过自信。”苏浅尘笑着搂了搂她,手中又翻看那木牌:“我以前没见过这个标志……先让我去打听一下。”
“这个……我倒觉得我似乎见过,有几分眼熟……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卢清吟撇撇嘴,轻轻摇了摇头。“七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头了么?”
卢清吟这句话是笑着问的,颇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就算苏浅尘搪塞或是固执不说,想来她也不会见怪。可是苏浅尘的脸色还是微微一沉,他抬起头看了看缺月疏桐,良久沉默。卢清吟道:“你不愿说就算了。”
“不,不是,只是……的确没什么好说的,大户人家的庶子,在那样一个大家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听厌了的千篇一律的故事……”
“别说了。”卢清吟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酸,连忙打断他,强颜欢笑:“既然咱俩都……都半斤八两,也没什么好比的。”
苏浅尘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肌肤仿佛吹弹得破,因着重伤初愈,还带着几分血色不足的苍白,却更加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他心中不禁爱怜横涌,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吟吟,不管还能活多久,我这一生都会好好待你,我发誓。”
“不要你发什么誓,”卢清吟轻笑一声,“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安心养伤,好吗?”
“七哥,”卢清吟又直了直身子,将他手中的木牌拿起来看了看,“我有话想说,你要不要听?”
“洗耳恭听。”苏浅尘微笑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溺爱。
“我一直觉得,当初叫我去杀段章宏是个陷阱,也可能是这个背后操纵者的一箭双雕。段章宏既死,他杀一儆百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如此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主和派的人物。再加上他栽赃嫁祸寇准,我更加肯定,这个人恐怕还是主和派中的关键人物。虽然寇准陷害我卢家在先,这笔账我一定要同他算,不过该辨明的,我还是会分得清楚。”卢清吟低着头,语气波澜不惊,苏浅尘却看见她手中紧紧攥紧了自己的裙裾。“寇准害我家破人亡……一旦事实查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苏浅尘很认真地听着,忽道:“你怎知道他是栽赃嫁祸?”
“老实说我并没把握,不过是直觉。我觉得不论是当初杀了段章宏之后在京城外追杀我们的人,还是后来一路追到杭州,还有……还有大哥家中,连同这一次的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派出来的。他们下手狠辣,简直毫无人性,这次的杀手口中藏了毒药,一心求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嗯,所见略同。”苏浅尘点点头。
“但这个人并不是李乘风。”卢清吟的语调忽然一陡,“除了他以外,对銮锦堂如此了若指掌,甚至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恐怕……”她咬咬嘴唇,迟迟没有说下去。
“恐怕是銮锦堂,出了内奸。”苏浅尘直视她的眼睛,淡淡道。
卢清吟抬起眼帘望着他,目光中闪动着某种莫可名状的光芒,似乎是旭日初升的朝霞,却又充斥着山崩地裂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吟吟,你自幼在銮锦堂长大,早该看淡生死,看淡一切了。即便有一天銮锦堂真的保不住,你也该看开。”
卢清吟的眼帘垂了下去,许久都没有了光彩。“没有銮锦堂……我也就没有家了。”
苏浅尘心中一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声道:“可你还有我。”
卢清吟往他胸膛靠了靠,伸手紧紧将他环住。只有在这时,她心中才能更有安全感和存在感。她无法承认,她害怕,真的害怕。或许对于她来说,杀人这件事并不是真的无所谓,每一次看似无谓的杀戮,其实都是深深刻进心口的一条伤痕,深不见底,血肉模糊。
“吟吟,寇准的事情要查清楚,目前契丹也暂且偃旗息鼓,对抗契丹之事更要从长计议。”
“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苏浅尘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中有异样坚决的神采闪了闪,手中更悄悄握紧了那枚木牌:“解除銮锦堂的心腹之患。”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銮锦堂出了……出了内奸,我们又怎么办?当初师父创八荒阵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如若我们八人先兄弟阋于墙,整个銮锦堂无疑也就散了。”
苏浅尘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不是,可如今我们手上所有证据,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现在已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顿了顿,看一眼卢清吟,见她还是沉默着不说话,又道:“日间我接到二哥的消息,契丹大军暂时北退屯驻,他们马上启程赴京,这一两日就应该到了。”
卢清吟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苏浅尘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轻拍拍她肩膀,低声道:“你安心养伤,事情放心交给我。”
苏浅尘觉察到不远处有动静的一瞬间,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下意识便握了握身边的青玄剑。他方才看清眼前,只见一道人影晃过,一个尖细的嗓音大声道:“哎呀,你们两个!”
卢清吟也是一惊,猛地从苏浅尘怀里坐起来,心中大呼失策——夜间两人谈得兴起,竟把什么都忘了,最后更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叶翩翩,身后还有摇着折扇一脸坏笑的李檀君。
“什么事?”范凉循着叶翩翩的惊呼声找过来,一看他们两个,道:“老七,吟儿,这大半夜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
“旁人在做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叶翩翩及时解了围,大步上前将范凉往外推:“你凑什么热闹?大哥呢?”
“大哥不在家。”范凉两手一摊。“老七,大哥呢?”
范凉话音刚落,拱门外面一个声音道:“你们回来了。”循声望去,一个略有些憔悴萧肃的身影孑然而立,却不是王亭羽是谁。他快步走进来,虽然苏浅尘和卢清吟已经站起来,王亭羽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尤其是落在卢清吟身上的时候,仍是有些怪怪的。
“大哥,我们去拜祭过大嫂了。”李檀君收了笑容上前,轻轻一拍王亭羽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王亭羽微微一颔首,及时转换了个话题:“老二跟老三呢?”
“二哥和三哥分开来在城中的客栈住了,免得人太多招人注意。”叶翩翩道,“大哥,我们只是来看看,我们也走了,明日咱们老地方见。”
“不必,”王亭羽忙道:“既然来了,这大半夜的出去反倒引人注意。今晚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歇了吧,空房间有的是,六妹你若不喜欢旁人收拾,就将就跟吟儿挤一晚。”
“我们……”范凉的话还没出口,叶翩翩横了他一眼,娇笑着朝卢清吟抛了个眼色:“如此倒也甚好,吟儿,你不介意吧?”
“六姐说的哪里话,我正是求之不得呢。”卢清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得言不由衷,她只觉得叶翩翩的眼神里显然有中莫可名状的意味深长,可她当然无法拒绝。“六姐你跟我来。”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欲擒故纵ˇ 最新更新:20111224 21:59:57
苏浅尘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看见外面是卢清吟,笑着伸手去搂她纤腰:“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想哥哥了?”
卢清吟啐了一口,一把打开他的手:“没正形!我跟你说正事。”
屋里的范凉翻了个身,苏浅尘这才收敛一些,轻轻跃出窗户来:“外面去说。”
“那个东西,给我。”不及走远,卢清吟迫不及待地伸手道。
苏浅尘将那枚小木牌放在她手上:“怎么了?”
“我觉得见过这个东西,先前一直想不起,不过刚刚看见六姐,我忽然想起来……”清晨的府苑中静悄悄的,四下里全无动静,卢清吟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凑近苏浅尘耳边:“上次我代大哥去江宁府找六姐的时候,正好五哥也在她那里。那日六姐楼下停了一辆车辇,看起来气度非凡,必定是有头脸的人物。虽然他刻意低调行事,却还是掩盖不住——那几个侍从的腰带上,正是这个印记。”
苏浅尘也是一惊:“你肯定是这个?”他略一沉吟,道:“六姐如今名冠天下,世家子弟仰慕纠缠也是有的,或许连六姐自己也不知他是谁。”
“我也希望只是巧合而已,可是我在六姐那里发现了这个。”卢清吟将一方丝绢在苏浅尘面前展开,苏浅尘伸着脖子细细看了半晌,抬头道:“有什么不妥?”
卢清吟一跺脚:“真是牛嚼牡丹!看看清楚,这是大名府有名的莲花绣!”她将丝绢凑近苏浅尘面前:“你看这中间绣的是什么?”
苏浅尘眯了眯眼,抬起卢清吟的手,将丝绢对着尚不明媚的晨光仔细看了看,忽然惊道:“啊!是……就是这个!”
“总算是看出来了。”卢清吟欣赏地点点头,又道:“大名府莲花绣向来都是贡品,民间罕得一见,这方丝绢应该也是,不过我猜这件东西不是进贡给皇上的,而是直接作为贡品奉给了这个印记的主人。”
“所以……这个人定是皇亲国戚,或是佐命功臣?”
“皇亲国戚。”卢清吟纠正道,“而且地位非同一般。当时李乘风曾经问那些人的来头,他们说‘就算是上报皇上,皇上也要让三分’,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现今宗室的皇叔、皇兄弟在籍的,宗正司一查便知。”苏浅尘微微蹙了蹙眉,凝目道:“不过如今的宗室算不得枝繁叶茂,能对皇上、对朝廷有如此影响的……左近不过是那两三人。”
“你说的是……”
“首当其冲的,除了寿宁郡王以外更无他人。”苏浅尘淡淡看了一眼卢清吟,显然是对自己的话十拿九稳。“寿宁郡王表字南斋,名元伉,是先帝幼子,自小便极其受宠,若非名器位重,不可随便假人,只怕连皇位都能传给了他。如今皇上对他也是恩宠有加,封赏食禄皆在其他亲王之上。”
“那寿宁王府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一查便知。”
苏浅尘却在背后拉住了着急转身的卢清吟:“如若果真是他,果真跟六姐有关,你该当如何?”
卢清吟愣了愣,背对着苏浅尘良久没有说话。苏浅尘顿了顿,上前一步靠近她:“吟吟,我问你,如果真的是六姐,你怎么办?”见卢清吟还是垂着头不说话,他叹道:“你既然来找我,心中便是想得清清楚楚——告诉我,你打算怎样?”
卢清吟心思被他一语道破,咬了咬下唇,轻声道:“若果真是六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