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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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批粮草,仗打输了,追究责任,那些带兵的没事,却揪出我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知府,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家一下就散了,爹娘死在牢里头,我的两个弟弟不知所踪,我被卖到沪上。当初我不愿接客,被打的皮开肉绽,那些折磨人的法子,我如今想起来还会害怕,可终究都过去了。”
刚抽完大烟的女人脸上有种满足惬意的笑容,可搭配着她说的话,直叫薇莺心里发冷。
女人见她的神情,明媚的笑了笑:“薇莺啊,当初看见你,我好像是看见了自己。我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叫人梳拢你,你一定活不成了。可过了那个坎,你慢慢的就会想活下去,再脏再贱,你也会活下去,是不是?”
薇莺沉默不语,女人叹了口气:“再说,你如此好的一块玉,这第一刀可是最重要的,第一刀坏了,后面再如何补救,都白费了一块好料。我要等着那个能雕好第一刀的人。”
薇莺抬起头问:“妈妈说的是不是谢少爷?”
女人又叹气:“我原本想着以谢少爷的人品,梳拢你可是再合适不过了,谁想到傅团长会中间横插一杠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在傅团长人品也不比谢少爷差,女儿啊,妈妈劝你一句,你如今想的那些全是白想,除非你立时就死了,不然早晚你都得叫人梳拢,当初你既然走出了这一步,难不成还想做一辈子清倌人?这样吧,你若是舍不得谢少爷,我就想办法帮你周旋周旋。待到你与谢少爷成事之后,傅团长若是还挂着你,到时你再笼络他,想来他也不会在意。”
她脸上一片诚恳。
薇莺蹙眉,有些说不出口:“可。。。他们两人是表兄弟。”
女人哈哈大笑:“表兄弟又如何?当初梳拢金绯的是潘家公子,你可还记得,前一两年,潘老爷还曾与金绯做过不少次花头,难道因为潘公子,我们就得把潘老爷的生意往外推?这大大小小的妓院里,婊兄弟多着呢。”
薇莺心口作呕,难以接受,女人劝道:“我晓得你脸嫩,无妨,日子久了就惯了。”
凭良心讲,比起会乐里其他的妈妈,她真的算不错,对手下的姑娘从来不打骂,舍得出钱栽培,若是姑娘要从良,她也不会拦着。
当初也是她,向绝境中的薇莺伸出了手。
她手腕高,在她自己的这个小世界中逍遥自在,任意而为。
薇莺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她所有见过的女子中,不多的能叫人由衷生出几分敬佩之情的。
出了妈妈的房间,薇莺往回走时,经过后院。
夜空中挂着一弯上弦月,淡淡月光中的院子欲诉还休。
薇莺站在院子里,夜晚的凉风从她身边吹过。
她前方后背都是叫人看不分明的昏暗。
她可以选,在这玉琴楼的院子里,慢慢腐烂掉,或是移植到大户人家,比如谢家的后院里,慢慢腐烂掉。
人的堕落很容易,放任自流很快就堕落的没有人样了。
只是若就此妥协,看着自己一路呼啸着往深渊滑下去,她真不如立时就死了。
薇莺一直努力挺着脊梁,哪怕是贱如草芥,任人践踏,她还是拼命不让自己塌下来。
也许在旁人眼里,她在欢场上曲意逢迎,身上的骨头早就寸寸折弯了。可她自己清楚,哪怕她这辈子再也做不成女学生了,她在自己心里还是那个抱着书本,背挺的笔直,微昂着下颌如兰花一般的骄傲女生。
她想看看,若是她丢掉了最后一丝尊严,她还能坚持到何种程度。
薇莺这样想着,骨子里陡然生出一种赴刑场般的慷慨斗志,你们要我折腰,我偏要站着,你们要我腐烂,我偏要枝繁叶茂,生机盎然的戳到你们眼睛里。
谢仕甫到城东的驻军军营找傅正襄,傅正襄正在训练手下的兵。
傅正襄顶着日头往外走,满脸油汗,身上那件草黄色的夏季军服最上面三颗扣子是敞开的,与前方等在那里一身中山装的清俊青年不在同一个世界。
见到谢仕甫,他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早几天就会来找我。”
谢仕甫守着规矩,叫了声:“二表哥。”
傅正襄看了看天色,拍拍谢仕甫肩头:“走吧,我请你吃饭。我们慢慢聊。”
离军营不远有一家凤琳楼,傅正襄开了一间单间,要了几个小菜,两碗爆鱼面。
等着上菜的时候,傅正襄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半包烟,抖了一根出来:“我这里只有小乔,来一根?”
谢仕甫接过来,他的姿势很绅士,手指端正的夹在过滤嘴的末端,抽起烟来很有节奏,不急不缓,隔个一阵,掸一掸烟灰。
傅正襄看他这副模样,莫名不痛快,眯了眯眼:“说吧,什么事?”
“二表哥,”谢仕甫说,“过几日,我要回燕京,你要我带话给姨妈么?”
傅正襄有些不信:“你这就要回去了?”
谢仕甫说:“是,我原本就是来玩的,待的日子也够久了。”
傅正襄眼神上下扫了扫他:“你是早该回去了。”
谢仕甫微微一点头:“不过要再等几日,我要先为薇莺赎身。”
傅正襄嘴里叼着的烟掉在饭桌上,他冷笑:“你做梦呢。”
谢仕甫没有动怒,语调平淡的述说一个事实:“我爱薇莺。”
傅正襄从嗓子眼里冒出一声笑:“你这是在向我示威?”
他把烟拣起来,放回嘴里:“没用的,我看中的女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上。”
谢仕甫握了握拳头:“二表哥,你总要讲讲道理,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
傅正襄哈哈一笑:“你当是排队买票呢?我没道理讲。”
谢仕甫越发攥紧了拳头:“你又不爱薇莺,何苦非得跟我抢呢?”
傅正襄换了一副正经兄长的表情,苦口婆心的劝道:“思桥,你不要忘了你的婚约,孙家不是好应付的,现在是文明年代了,你敢在婚前纳妾,孙家肯定要翻脸的。哦,难道你是想让薇莺不明不白的跟着你做外室?好,你先去问问薇莺答不答应。思桥,你又是何苦呢?你前途一片光明,不要早早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对了,你那时在大学里不是成日上街游行,鼓吹救国救民么,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抛弃理想?”
傅正襄的话,句句打在谢仕甫的七寸上,他被打的痛不欲生,抽烟的节奏都乱了。
他高声反问:“我救国救民与薇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有理想就不能有爱情?”
傅正襄叼着烟一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从那日潘府,傅正襄出现在薇莺面前一刻起,谢仕甫就觉得自己一直在忍,如今,谢仕甫被他激的再也按捺不住,猛的站起身,大叫一声,挥起拳重重打向傅正襄。
傅正襄仍是那副神色笑看着他,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脸上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拳。
空气有一刹那的阻滞,万物都静了静。
谢仕甫还保持着握拳的那个姿势,呆看着他鼻腔里流下一道血。
过了一晌,傅正襄忽然歪头,“噗”的朝地上吐了口血,哼哼的笑了笑,道:“不就一个婊子么,你有这么恨我?”
谢仕甫别过眼,坐回凳子上。
傅正襄淡淡的说:“好了,我生生受了你一拳也不是白受的,我不欠你了。”
谢仕甫问:“你,什么意思?”
傅正襄手一揉,将鼻子底下的血擦干净,邪里邪气的一笑:“从现在起,薇莺是我的了,等哪天我玩腻了,再让与你也无妨。”
谢仕甫惨白着脸,道:“我知道我大约是争不过你,我只恨我总是顾念着薇莺的感受,迟迟想等到她点头同意再要她,我以为我与她还会有长久的日子可以一起走下去,没想到。。。”
傅正襄又摸出根烟点燃了,了然道:“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想要郎情妾意,也要先得到这个女人再说嘛。”
谢仕甫沉默了少时:“表哥,若是,若是薇莺跟了你,你能不能善待她?”
傅正襄没有回答,谢仕甫哽了一声:“算我,算我求你。”
傅正襄抽了口烟,反问道:“怎么个善待法?给她赎身,娶她做妾?”
他顿了顿:“我办不到。”
谢仕甫攥紧了手,很想再打他一拳:“表哥,薇莺是难得一见的女子,只是身不由己流落风尘,你若是这么瞧不起她,又为何不把她让给我呢?”
傅正襄掸掉烟灰:“有本事你就来抢。”
谢仕甫额头青筋蹦的厉害,傅正襄说:“怎么?又想揍我?这次我是不会再坐等着你打我一拳。”
谢仕甫忍了又忍,忽然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外走。
傅正襄声音在身后响起:“思桥,你走不了的。”
谢仕甫到门口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怔了怔,退回去,哑声问:“你什么意思?”
傅正襄看了看窗外:“你们这些学生难缠的很,一时一个主意,没准你从我这里走了,又冒出什么别的想法。我帮你买三天后去金陵的船票,你再坐火车回燕京。如今这世道乱,小姨、姨父定不放心你,我派两个人一路跟着你回燕京。这两天,你就先将就一下,住我营里。”
谢仕甫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傅怀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傅正襄满不在乎:“你要是不嫌丢脸,就回燕京去告状。只是我奉劝你,若是听你讲了前前后后,怕是小姨、姨父都会赞成我的做法。”
谢仕甫呼哧呼哧喘气声如牛。
傅正襄想着,大约他这样的斯文人从生下来就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被逼到这个份上,换成他早掏枪了。
渐渐的,谢仕甫平静下来:“傅怀瑾,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今天后悔。”
傅正襄笑了笑,点头:“嗯,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雕花门外听着动静一直不敢上菜,如今动静小了,菜飞速的一样样上齐了。
傅正襄一拍额头,他这模样搭配着他微微青肿的脸,有些滑稽:“瞧我,你好不容易来探我一次,我说了招待你,怎么还能没有酒呢?!”
他回头大吼:“酒呢?上酒上酒!”
没一会儿,门外就送来一个青色刻花的小酒壶和两个小酒盅。
傅正襄执起酒壶,从细长壶嘴里倒出一杯酒:“思桥,我们兄弟俩仿佛还没这样喝过酒呢,来,尝尝看,凤琳楼的竹叶青是永安城一绝。”
谢仕甫面无表情的拿起来,仰头喝了一盅,酒入肺腑,果然清香馥郁,沁人心脾。
傅正襄又给他斟了一满杯,说:“这酒啊,就跟女人一样,浓烈有浓烈的妙,清淡有清淡的好。”
谢仕甫又一口喝了干净,傅正襄拦了拦:“欸,这酒不带这么灌的啊。”
谢仕甫看了他一眼:“你若是请不起这几壶酒,就换我来请你。”
傅正襄暗笑:“愚兄虽不及谢少爷五陵年少,但几个酒钱还是出得起的。”
谢仕甫沉闷的喝了阵酒,忽然开口:“傅怀瑾,你一定觉得我怂,瞧不起我吧?”
傅正襄摇头:“你不是怂,你经验不足,瞻前顾后,不够狠。”
谢仕甫点头:“是,不够狠。要我和你一样狠,哪里轮的上你?”
傅正襄又掏出根烟:“要不要?”
谢仕甫摇头,傅正襄自己点燃那根烟,推心置腹的跟他讲:“这也不出奇,你不像我,你被家人护着,一直在学堂里面念书,见的都是些风平浪静的小事,还不需要你拿出狠劲,就一大堆人争着帮你处理了。你日后在官场上混,不能再这般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今日你还会狠狠闹上一阵呢。”
谢仕甫苦笑一声,表情像要哭出来一般。
他问:“如果你换成我,你会怎样?”
傅正襄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我要是你,老早就死在战场了上。”
谢仕甫不说话了。
傅正襄抽着烟,说:“快,把面吃了,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仕甫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条,抬头问:“你不吃?”
傅正襄说:“你吃吧。”
谢仕甫放下筷子:“你都赢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傅正襄偏过头看窗外:“吃你的,那么多废话。”
谢仕甫仔细打量他,傅正襄喝了口酒,奇道:“娘的,你不吃面,看着我干什么?”
谢仕甫本就没胃口,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傅怀瑾,你是不是原来就认识薇莺?”
傅正襄不说话,谢仕甫说:“薇莺原来是什么样子?家里干嘛的?”
傅正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浅蓝对襟衫子,墨黑裙子的少女,她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胸口,鬓边簪着蓝色簪子,湖风吹过,她纤细的轮廓在宽大的衣裳底下惊鸿一现。
她昂起头,眼波流转,含羞一笑,霎时间冰消雪融,让他冷硬的心泛出一丝缱绻。
傅正襄沉默的抽一口烟,品一口酒,不经意间的姿态显出与谢仕甫相似的雍容。
他深刻的五官总带着一股金戈铁马之气,如今却死水般的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谢仕甫觑着他,脸色微醺:“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好人家的女孩,还念过学堂。”
傅正襄忽然说:“人都是会变的,思桥,你现在觉得自己死去活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不会记得了。”
谢仕甫有了几分醉意,胆子大起来:“我爱薇莺,爱,你懂不懂?切,你这个土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