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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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有空。”
“那就明天吧。”
“好。”
第二日,薇莺穿了一身乔其纱的深紫旗袍,外头罩了件黑色法兰绒的厚大衣。
“咦,薇莺,”金碧问,“你今天不去上课么?”
薇莺拿上小手袋:“今天刚好没有课,我去医院看看傅团长。”
金碧调笑道:“去会情郎啊,难怪穿得这么漂亮呢。”
薇莺下楼时,韭芽一直跟着她。
直到大门口,韭芽才开口问:“姐,是不是学堂里的事有什么变故?”
薇莺微微诧异。
“姐,”韭芽说,“你已经好几日没有拿学堂里的作业回来了。”
薇莺一笑,摸了摸韭芽的脸蛋:“你这丫头,姐马上就有新工作了,等姐挣了钱,姐送你去学堂。”
韭芽揉了揉眼睛,声音里有一丝哭腔:“姐。。。我不上学了。”
“那怎么能行,”薇莺安慰她,“没事的,姐肯定能挣到钱。姐没有念完大学,以后大约也没机会了,你以后念出来,也算帮姐圆了这个梦想。”
“不早了,”薇莺说,“我得走了,韭芽,你在家照顾好金碧。”
韭芽点点头。
她看着薇莺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很难过。
群星电影公司在公共租界里的惇信路上。
这是家全国知名的制片公司,每年拍出的电影里,总有一两部使得沪上、燕京同金陵的电影院人潮爆满。
群星捧红了很多享誉盛名的女明星,只要出入过几次电影院的,没有不知道这家电影公司的。
薇莺坐在黄包车上,心里很忐忑,她是去赴一场华丽的冒险。
若是她能试镜成功,她的人生会走向何处,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可她不仅箭在弦上,也是山穷水尽,无论如何她要成功。
薇莺到了群星电影公司,接待她的是一位秘书,很快就将她引至郁骥文的办公室。
“纪小姐,”郁骥文见到她很高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空谷幽兰》的编剧李云秋,这位是曾经执导《梦回京华》的导演蔡天一。”
薇莺虽然不认识两人,但这两部片子却如雷贯耳。
她心如擂鼓,暗自镇定下来与两人握手:“久仰。”
“纪小姐,”蔡天一问,“你原来接触过电影拍摄么?”
“没有。”薇莺摇头,有些脸红,“我只在电影院里看过电影。”
蔡天一哈哈一乐。
郁骥文也笑道:“那我们也不多说了,不如去摄影棚里试一试?”
到了摄影棚,薇莺看着头顶的灯光和不远处的摄影机心里直打颤。
导演从摄影机后头看过来,说:“纪小姐,你笑一个试试。”
薇莺对着镜头,脑子里有些空,不知该如何笑,忽然想起初入玉琴楼时,她心如死灰,整日里脸上都阴郁着没有表情,妈妈说:“哟,你这样子不是要砸我招牌么,笑!”
她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也得笑!你想一想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卖笑的!那些男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们是买笑的!那些放脸子端架子的事体是宅门院里的小姐才能做的事,你既然没那个福分,那就给我笑出来!”
薇莺心里渐渐冷静下来,对着镜头慢慢绽放了一个笑容,她的笑意甚至达到了眼睛里,在顶灯的照耀下,一双剪水双瞳中笑意流转,潋滟生辉。
“很好!很好!”导演非常惊喜。
“纪小姐,”编剧拿来一页印刷纸,其中有一句话被勾出来,“你对着镜头念一念这句话,最好能把悲愤的表情做出来。”
薇莺到一边酝酿了一会儿,台词很短,也很容易记住,只是边说台词还要边表演出来,对于她有些困难。
她站在摄影机前试了几次之后,在导演的启发之下渐入佳境,逐渐可以一边字正腔圆的说着话,一边用表情与肢体语言表达些微的情感了。
比起资深的演员,她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郁骥文和蔡天一都认为她第一次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叫人满意了。
试镜之后,薇莺回到郁骥文的办公室里。
郁骥文拿出秘书刚刚拟好的合同,这份拍摄《难得有情郎》的合同期限三个月,片酬200块银圆,合同签订当日支付100块,全片完成支付剩下的100块,见证人就是李云秋与蔡天一。
薇莺有些震惊,她不过是演女配角,就有这么高的薪酬。
“纪小姐,”郁骥文说,“你的艺名公司会帮你取,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可以叫纪薇莺么?”
“哪个薇,哪个莺?”
薇莺笑了笑:“紫薇花的薇,崔莺莺的莺。”
郁骥文琢磨了一会儿,一拍腿:“这个名不错,与你本名谐音,也很好听。”
“郁先生,”薇莺攥着合同,迟疑道,“您一定听说了我从圣路德小学辞职的原因。。。我原来的确是。。。这会有影响么?”
郁骥文说:“这个对于电影本身的影响不大,不过,我先同你交代一声,你做了电影演员,自然会被大众认识,而女明星总是要忍受很多的风言风语,有的时候会很难听,我希望你有这个准备,也有这个承受力。”
“我明白,”薇莺点头,“我明白。”
郁骥文笑道:“明白就好,纪小姐,我同老李老蔡都很看好你,你要好好努力啊。”
薇莺从群星公司出来,先去钱庄兑了三十块大洋出来。
她拿着钱回家,金碧讶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同傅团长多待一会?”
薇莺放下手里的东西:“金碧,我没有去见傅团长。”
“那你干什么去了?”
金碧与韭芽都不解的看着她,她粲然一笑:“我找到新工作了。”
“啊。。。”两人瞪大了眼。
薇莺拿出三捆红纸扎好的大洋,颇为兴奋的计划着:“这是订金,我们的日子总算可以松快一些了。待会儿我和韭芽出去买些肉回来,我们改善改善伙食。明日我再去绸缎行裁几匹时兴的料子回来,这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做两身新衣裳。”
韭芽与金碧都沉默着。
“薇莺,”过了一晌,金碧担忧的瞧着她,说“你的新工作是做什么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薇莺笑道,“是拍电影。”
这下两人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薇莺解释了一番原委,道:“常听人说电影明星的薪酬高,原来是真的呢。”
金碧站起身拉着薇莺的手:“这样说来,前些日子你都是去找工作了?”
“是啊,”薇莺说,“沪上的工作不好找,我怕你们担心,就没敢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金碧叹了口气:“薇莺,你可真是。。。”
薇莺笑道:“如今已经找到工作了,前些日子的难处就不用再提了。你慢慢把身体养好是正经。”
“姐,”韭芽一眨不眨的看着薇莺,一脸与有荣焉,“你可真有本事。”
金碧也笑起来:“是啊,以后薇莺就是沪上大明星了,大明星啊,想想就觉着欢喜!”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大明星也不好当,”薇莺笑叹,“我如今就想着多挣些钱。”
《难得有情郎》是日后时常被人提起的沪上电影明星纪薇莺出演的第一部电影。
纪薇莺在戏里饰演一位大家闺秀,因不满旧式家庭的压力而离家出走,在外头吃了些苦头之后又回到家里,与未婚夫喜结良缘。
饰演女主角的是知名影星梁燕珍,她的戏份是薇莺的姐姐。
从开机后,薇莺就开始忙碌起来,
她每日要背台词,琢磨角色,拍戏时又因为是新人常常要浪费些胶片,她还要顾着导演与同一个剧组的演员的情绪。
薇莺慢慢觉得这份工作不仅难做,压力比起当初在玉琴楼甚至更沉重。
百忙中她只去医院匆忙的看了一次傅正襄,他的情况恢复良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一日,傅正襄正在病房里看报纸,傅正安推门进来。
傅正襄撩了撩眼皮:“今日是什么日子,你这个大忙人居然有闲工夫来看我?”
“看你?”傅正安笑起来,“哈哈,我今天是得了个消息特地来告诉你。”
“说。”
“你一定感兴趣的,喏,你的美人哪,真本事,马上要成电影明星啦!”
“什么?!”傅正襄扔下报纸,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盈去做电影明星?你们的情报是不是搞错了?!”
傅正安摇头:“别说你不相信,就连我当初听到也是不敢相信啊。”
“她不是在圣路德小学教书么?”傅正襄火冒三丈,“怎么会又折腾到电影公司去?”
“这你可别问我,我得到的情报只是些表面的事,不如把思桥叫来问问。”
谢仕甫很快就赶到了,乍然一听说薇莺演电影,也是吃了一惊。
“思桥,”傅正安问道,“纪小姐不在圣路德教书,我听说跟孙家有关?”
谢仕甫怔了怔:“是,薇莺的事是孙碧心透露给学堂的。”
“什么事?”傅正襄问。
“薇莺曾经是永安会乐里的姑娘。”
“艹!”傅正襄大怒,“我早说孙家那帮玩意不是东西,一家子全是些使阴谋诡计的杂碎!”
傅正安摇头叹气:“的确是,孙家从前朝开始就是墙头草,从来拿不出个正经立场,居然也在燕京混得人模狗样。真不知你们谢家是怎么想的,就你这一个嫡子也舍得跟孙家联姻。若不是小姨三番四次的拜托我管着你一些,我其实是不大赞成你们这桩婚事的。”
谢仕甫道:“我是无所谓,这又不是双方合作,而是他们求上我们家,我们为了显出诚意才答应联姻,娶谁不是娶?”
傅正安微微吃惊的瞅了他一眼,傅正襄道:“既然你要娶,那你也该管一管你的女人,不然日后给你惹上什么麻烦。”
“当然管!”谢仕甫冷哼,“我既然敢娶,就不怕她兴风作浪。这一次薇莺的事,是我疏忽了。”
傅正襄无奈道:“纪微盈这女人,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傅正安笑道:”等到她拍的电影上映,我要去看一看。怀瑾,你这女人说到底是没打算跟着你啊。“
“她敢!”傅正襄沉下脸,摸了摸胸前空荡荡的口袋,低声骂道,“娘的!”
傅正安递出一根烟,笑声更大了。
谢仕甫怔忡间,也跟着微微一笑。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b,熬夜+空调温度太低搞得偏头疼,注意力难集中,如果本章有什么错字或者bug,请大家包涵。。。
请个假,想休息两天,下一更星期六。
虽然知道有可能因为停两天掉收,但是没办法,(┬_┬)
谢谢大家捧场,终于写到民国娱乐圈,马上就是下一卷了,应该也是最后一卷。。。^_^
☆、第三十一章
薇莺拍了十几天的电影,终于入了些门,在摄影机前不再那么拘谨,动作和表情都丰富了许多。
编剧李云秋见她的表演越来越生动,专门为她写了几场戏,让她的戏份更加吃重了。
这日,她在摄影棚里拍了一整日的戏,等到黄昏散工后,她满脸浓妆,恹恹的坐在黄包车上,差点睡着了。
黄包车到了漱石里的牌坊下,此时的路灯已经亮了,她刚付完钱,一转身就看见傅正襄军帽下沉郁的双眼。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压抑着怒气问。
薇莺疲倦的说:“一直在拍戏。”
“拍戏,哼,”傅正襄冷笑,“你真是本事了不得啊,这是准备做电影明星?”
薇莺皱眉:“做电影明星怎么了?”
傅正襄哼了一声,猛的抓住她的胳膊,重重的扯着她往外走。到了车门,一把将她推进去。
“去亚尔培路。”他上车之后吩咐司机。
薇莺挣扎:“你干什么?!我要下车!”
“你老实一点!”傅正襄吼道。
薇莺恼道:“你快放我下车,你身上有伤,我不想跟你吵。”
“你还记得我身上有伤啊!”傅正襄气得发笑,“我还以为你连有我这么个人都忘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薇莺很有几分心虚:“我真的每天都很累,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她偷偷抬眼瞧了瞧他,见他面上濒临爆发的怒意,凑近了些:“你别生气,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去看你的。”
他沉着脸不说话,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没骗你,真的。”
“纪微盈,”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从圣路德小学离开,为何不跟我讲。”
薇莺一怔:“要如何跟你讲?”
傅正襄忽然很灰心:“微盈,你遇到难处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能帮你?”
“想过,”薇莺说,“可你能怎么帮我?给我钱把我养起来,还是给我个工作,最后又被人羞辱,不得不被迫辞掉?”
薇莺松开了手,坐得离他远了些,她面上浮现一丝倦怠与茫然:“傅正襄,我明白我又走了一条不好走的路,可我要生活,要养家,若要我伸手找你要钱,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骄傲。”
“微盈,”傅正襄心中又怒又怜,“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她忍了又忍,还是按耐不住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因为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他吼道:“我恨不能一颗心都剜给你,你还要我如何?!”
傅正襄头一次感到这么无力,他是真的能对她予取予求,无奈她偏偏不愿开口,不愿伸手。
薇莺看着他落寞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亚尔培路上有一间两层的别墅,原来的主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