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彼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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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已经过去了,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拥有的一份激情,不该持续到如今吧?
尤其是在弟弟与常怡的这段激情里,还有那么多的悲剧与痛楚,悔恨与伤害,不是时间的流逝就能洗刷掉的。
而一个决绝不屈的女子,足以冰冷最火热的痴情,十年,他自问自己不是弟弟韩滨,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当年十八岁的韩岳了。
一直闷头坐着的韩滨始终没有说话,后来他猛地站起来,转椅被他推得向后砰地一声撞在墙上,韩滨长长的腿迈开,一径向外走。
“小水,你上哪儿去?”韩岳站起身阻道。
“我不等了,现在就去找她。”韩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韩岳站在候诊室的人群中,看着弟弟高高的个子钻进了车里,碰地一声关上车门,在诊所门前一个急转弯,向常家小楼所在的方向开去。
过去的十年,他还以为当初十六岁时那个容易冲动的小水已经消失了呢,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因为常怡不在此地罢了。
韩滨一路飙到常家门口,下车关了车门,大摇大摆走进当初那个想方设法才能混进的门楼,在正屋前敲门,听见里面人响,一会儿就看见看护蔡嫂走过来开了门,看见他奇他:“韩滨?你怎么来了?”
韩滨是韩嫣妹妹,以往韩嫣还未跟人私奔前,蔡嫂曾见过他。
“常怡在家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哦,小怡啊,她不在。”蔡嫂笑着说,往里让韩滨道:“你要不要进来……”
“她去哪儿了?”韩滨听说常怡不在,眼睛微眯,立即问道。
蔡嫂被韩滨的口气吓了一跳,忙答道:“她在李珲店里帮忙一个星期了,今天一大早就去李珲的小卖店了……”
韩滨不等蔡嫂说完,已转身离开了。
他在两分钟之内,又回到哥哥的诊所,泊好车,李珲的杂货铺子就在韩岳的诊所对面,他一刻也没停留,径直向李珲的小卖店走去。
掀开塑料条子的门帘,昏暗局促的室内让人一时视线模糊,小小的室内有一张给客人歇息用的靠背长椅,能容两三个人转身的空间铺着碧绿的瓷砖,高高的玻璃柜台内,摆着烟酒方便面之类的东西,柜台后面堆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在中间站人的地方空荡荡地,一眼望去,似乎没有人。
韩滨正待唤人,听见一个声音从柜台下面轻声道:“是要买东西么?”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穿着白色衫子的身影蹲在地上,似乎正在整理着什么,他走过去,站在玻璃柜台前面,对里面的人道:“我找常怡。”
白衫的身影立即站了起来,常怡转过身来,一双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盯着面前高大的韩滨,跟他幽黑的目光对在一起,好半天就这样呆呆地与他对视,发不出声音。
韩滨看着面前的女人,若他进来时紧绷的全身混杂了愤怒与痛苦的话,此时看了眼前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常怡,则本就复杂的心里又多了一份莫名的烦躁。
两个人完全忘了时间。
门口的门帘发出啪的一声,有人进来的声音提醒了两个发怔的人,韩滨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对常怡说买方便面。
常怡呆呆地,听了这少年的话,却一动没动。
“喂,我赶着上学,给我东西啊?”这少年不耐烦了,把钱放在柜台上,只等接到方便面就走。
常怡这时才有点醒悟,哦了一声,问道:“哪种?”
“统一。”
常怡在格子里找了一会儿,拿了一包出来,递给少年道:“这个对么?”
“这个是三块的,我要三块五那种。”少年摇头急道。
常怡哦了一声,汗颜地正想接着找,就见柜台外的韩滨把柜台上的五毛钱一把抓起,扔给少年,顺手从常怡手里拿过方便面,塞给小孩道:“就这个了,臭小子挑三拣四,快去上学!”
往事无言少年看了一眼满脸不善的韩滨,非常识趣地拿着东西和钱一溜烟跑走了。
常怡看了一眼韩滨,伸手把三块钱收进收银机,关上机子时啪的一声,反让她定了神,抬头对他道:“小——小水,你想买点什么?”
“什么都不买。”
常怡低了头,隔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这些年好么?”
他听了这句放在任何人之间,都十分平常的话,感到自己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她竟然问自己这些年好么?
他一直攥在裤袋里的手拿出来,克制着掏出一根烟,点着之后良久,才低声道:“我来是要问你,我的孩子你送到哪里去了?”
常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哆嗦了一下,她消瘦雪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没有回答。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韩滨牙齿咬得蹦蹦响,感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因为她本就惊恐万分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吓得她啊地一声,向后退去,撞得后面的货箱一阵响。他看见她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内心闪过一抹残酷的快意,十年,因为她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他整整痛苦了十年,是时候让她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了。
“我发誓你只要再敢——再敢对我说一句谎话,我——我就……你说,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常怡根本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喉咙被完全无法宣泄的情绪堵住了。
韩滨内心的烦躁更甚,他捻熄忘了抽的烟,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一暴躁之下,身上的西装就有些热,他索性脱下来搭在柜台上,抬眼看着对面那双因恐惧而空白的眼睛,心里闪过一抹自责。
或许他该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的,现在这样子,把她逼哭了,恐怕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很久很久,室内没有一点声息。
连一个偶然闯入的顾客都没有。
常怡看着他,十年没见了,记忆中的那个青涩少年,如今长大了,长高了,长壮了,除了浑身的男子气让自己有些陌生之外,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也不像十年来自己梦中所忆的样子。
此刻对面这个要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男子,太过陌生了。
陌生得让她恐惧。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孩子被父亲送走了,而自己连他在哪里,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新的家里父母有没有善待他,完全不知道。
那些年少时候不知不觉做错了的事,伤害他们到如今,难道还要再接着伤害下去么?
好一阵没有说话发脾气的他,让她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手指在玻璃的柜台上轻轻抠着,要先清清嗓子,才能勉强开口出声,“我——我想跟你——说,我没有把孩子送走,是我爸爸趁我昏迷的时候,给了别人。这些年我也想问他,到底小孩送到哪里去了,可他一直不肯说。”
她说完了,一直抠着玻璃的手指才停止动作,紧绷的浑身僵硬着,头垂在柜台上方,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韩滨的声音冷冰冰地,似乎刚听了个笑话一般道:“是这样么?你父亲跟我说的怎么不是这样?”
常怡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韩滨,低声奇道:“他怎么说?”
“他说你求他,他才同意你把孩子送走。”
常怡满脸震惊地看着韩滨,迷惘地问:“我怎么会送走自己的孩子呢?”
“我当然也不相信,那个除了伤害自己,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的常怡,怎么可能这样做?可你父亲说,你苦苦哀求他把小孩暂时送人,因为你不想我为了这个小孩耽误学业,影响前程——你一直都很懂得为别人着想,不是么?就在我去求你的那些日子里,这不正是你一直跟我说的话么?你怕我辍学,怕将来我们三个吃苦,所以不管我怎么求你,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小孩——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忍心……”
韩滨停住,似乎说不下去了,他将柜台上的香烟残骸拾起,随手掷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薄薄的嘴唇像是刀刃一般抿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对常怡道:“我再问你一次,小孩在哪里?”
常怡却没有回答,如果十年前的往事是一道伤口,那么在她心里,这道伤口从不曾愈合,不过多数时候,不被触碰的话,它没那么疼。她乌黑的大眼睛慢慢湿润,泪珠就在韩斌眼前扑簌簌地滚落,她细瘦的手捂着嘴,似乎极力地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下颏,显示她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当一个人真的悲伤时,无论怎样的偏见,也无法将这样的痛苦视为作态。
韩滨愣愣地看着她,有一瞬间,他的表情里没有了刚刚的愤怒与恨意,英俊的脸像极了当初那个痴心的十六岁少年,可那个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转开目光,不再看常怡流泪的脸,声音里满是寒意地道:“你不必哭了,我懂了,是你父亲骗了我!”
常怡本来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软弱,无声的哭泣会让人五内俱焚,现在听了他的话,本该心中欢喜的,可是相反地,她却更深地体味了命运的残酷与无情,那些遥远日子里两个人的柔情与亲密,那些年少时光中,或许天真,或许美好的梦想与希冀,现在都远去了,这一刻她跟他之间隔着两尺宽的柜台,触不到,摸不着,泪水中扫了一眼他比往昔更加成熟英俊的脸,用力忍住呜咽,转身蹲下整理货柜,好一会儿方哑着嗓子低声答道:“他是害了很多人。”
“我会去问他小孩在哪里,不找到我绝对不放弃。至于你——”
常怡听了,转过身来看着他,等他接下来要说的,听他声音定定地,夹杂中十年中他的痛苦与失意向她袭来:“至于你,当初孩子被夺走,你既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实情,又在之后一走了之,抛下我,十年里毫无音讯——生活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跟十年前一样,只知道流泪……”
他说到这里,似乎无法再继续,拎起柜台上自己的西装,随便搭在胳膊上,转身出去了。
常怡呆呆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有好一阵功夫,整个人就定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塑料门帘处,忘了时间空间。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感到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抹,满把的泪。
生活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跟十年前一样,只知道流泪——他刚刚所说的话闪在脑海里,手掌中的泪水像是一滩巨大的讽刺,是啊,除了懦弱的泪水,她还会做什么呢?这些年她以为当初她逃开了,既是为了小水好,也是为了自己好,其实十年过去了,除了小水被伤害之外,她自己也饱受抑郁症的折磨,还拖累了本来会活得好好的二姐的生活,如果不是她,以二姐的能力与本事,现在早就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了吧?
有时候,太过懦弱的人生,也能造成伤害的吧?
心有涟漪失落的情绪持续了很久,才终于猛醒过来,她毕竟已经二十五岁,不顺意对她来讲,不算是新鲜的情绪了。当初她抑郁症发作的时候,医生曾经给她一个建议,先是分析自己心理的状况,用所谓的三A法,AWARE; ANSWER; ACTION,认识,作答并行动。她现在想着自己刚刚情绪上的痛苦,固然有自己性子懦弱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恐怕还是来自于无力保护好孩子的愤懑与悔恨吧?
如果她那时候能再年长些,能再坚强些,或许这过去的十年,就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吧?
分析了一番,心情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看来分析无效。是行为改变的时候了,她今天早起的时候,李珲曾经从吉林打电话过来跟她说,让她把进货的账本挨个盖上章,再把后面货仓里的货物清点一下,整理好了好给他报个数。
让自己忙起来,就是忘记心灵创伤的最好办法。
她开始干活,一本一本地盖着章,开始的时候,韩滨的样子不停在眼前出现,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冷酷的眼神像是刀片割着她的自尊,泪水沿着脸颊向下流,滴答滴答地将她的白色衫子浸湿了,她却始终不肯停手,刻板地盖着章,一页一页地,直到自己的眼泪慢慢干了,韩滨的脸退到了脑海深处,她的情绪才渐渐好些了。
等到中午时候,来了几个顾客,她笨手笨脚鸡飞狗跳地打发走了,门口响起一阵卡车轰鸣声。
常怡不明所以,绕出柜台,正要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帘子一掀,一个敦实胖大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看见常怡愣了一下,喜道:“常怡?”
常怡见他正是自己的老同学夏云忠,也惊喜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李珲呢?”
“他去吉林找他媳妇去了。你找他有事?”
“我来给他送货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常怡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请我帮忙的。”看着脚下乱糟糟的货物,自己还真是越帮越忙啊.夏大胖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太好了,还是老同学管用。我是来给他送货,每次给他十箱,三个月才算一次钱。怎么样,在这里还适应么?”他刚说完这话,就注意到常怡消瘦的脸孔和红肿的眼圈,会意到她刚刚哭过,有点急急地补充道:“对了,这都中午了,你要不要吃饭?我请客,旁边菜籽家的鱼头汤很补,你要不要试试?”
常怡被夏大胖这样的热情弄得有点局促,她摇头道:“不了,我二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