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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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壮实着呢。在柔然时,就算是暴风雪的天气,我也不会生病。倒是这里闷得很,人都快闷出病来了。你们中原人体格就是不如我们好,看来要多出去走走了。”公主想了想,又双手托腮,用活泼灵动的眼睛望着他,撒娇道:“对了,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了,带我出去跑马围猎,好不好?”
赵雍快要哭出来了。不过,他仍然装出很有耐心的模样,点点头:“好,当然好。我带你去出去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得到满意的答复,越发兴起了,索性脱掉自己的衣裳,掀开被子钻进去。不管他是否愿意,直接拉过他的胳膊,枕住了。“你对我真好,我还有件事想求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什么事,先说说看。”他当然不傻,不会一口答应。
“你对我好,有很多人嫉妒我,看我不顺眼,背地里在一起商量着要我倒霉。还有你那位陆夫人,她老是不甘心,想撵我走。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遭遇危险。你不在这里,她们肯定会欺负我的。”
“不至于的,她们不敢。”
公主当然知道他不会立即答应,却并不给他搪塞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来这里之前,父汗对叔叔说,必须要等到我给你生了儿子,才准他回国。所以他盯咱们盯得格外紧,你也不想他老是过来冒犯你吧?我看,还是把那几个不安分的女人暂时送出去,等我生了儿子,再接回来不迟。”
赵雍的脸隐藏在烛影的阴暗处,几乎快要咬牙切齿了。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很柔和的:“你想要哪几个女人走?”
她扳着手指,一个个地数着:“你的陆夫人,慕容夫人,郑夫人……也不多,就她们三个吧。把她们送到尼姑庵去,免得再从中作梗,耽搁咱们的好事。”
他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这附近没有尼姑庵,把她们送去太远也不好,毕竟她们在这边都有儿子,探望起来不方便。这样吧,我叫人修建寺庙,在城外的山上好了。等一修好,就把她们送过去。”
公主想了想,同意了:“行,那就照你的法子办吧,别修太久就成。”说罢,她将他的胳膊放了回去,又搂住他的腰身,蜷缩在他的身侧,睡觉了。
……
第二天一大早,公主便早早起身,对下人们小声吩咐了一阵,然后转身回去继续照顾赵雍去了。
没过几天,关于他要修建寺庙,送三位夫人去庙里当尼姑的传闻,就已经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一时间,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她们虽然对柔然公主恨之入骨,却没有人敢反抗她,一股怨气在后院里迅速聚集起来,好似乌云压顶。
赵雍本想着用缓兵之计来避免此事,然而现在这个承诺被公主散布出去,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了,只得当真派了一批工匠去城外的山上选址,像模像样地开始打地基了。
偏偏被公主选中的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简单角色。陆昭君背后是鲜卑勋贵的势力,慕容英娥背后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武将集团。而出身荥阳郑氏的郑大车则代表了汉人士族门阀的利益。这么一来,三股支撑起东魏朝廷和江山社稷的势力都面临了威胁,谁也不想一个柔然女人为赵雍生下儿子再立为世子。一时间,群情汹涌。每日来登门造访的大臣们,川流不息。害得赵雍焦头烂额、大病一场,他索性闭门休养,谁也不见。
在这期间,赵源纳了斛律金的幼女,斛律光的嫡亲妹妹入府,让这个仅仅十岁的小姑娘做了他的第二个小妾。因为年纪幼小,现在暂时无法圆房,所以两人并不住在一起。
转眼间,到了初秋,八月底。
赵雍虽然身体没有彻底康复,却仍然坚持着率兵西征了。这一次,他起了十万兵马,全部是最精锐的精兵悍将,彭乐、斛律金、段韶、万俟洛来、库狄干等大将悉数随军。赵源则暂时留晋阳,为大军提供粮草军械,负责各项后勤事务。
大军开拔的那天早上。天阴沉沉的,露水中带了一点秋天的凉意。天空中,有排成人字形的秋雁,向南飞去,它们是为了躲避北方的寒冷。飞禽尚且知道趋吉避凶,然而比它们聪明百倍的人,却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赵源带领留守众臣来送行。看着父亲明显憔悴消瘦却强打精神的模样,他很不好受。
这一个月多来,各方势力因为赵雍的病倒,开始坐不住了。鲜卑亲贵和士族门阀之间的争斗,也渐渐到了台面上,势同水火。各民族间的仇恨和矛盾,也日益尖锐。
说实话,他们父子俩都深知武夫当国的害处,很希望利用扶植汉人官僚和整治贪贿的方式,一点点地把权力从这些鲜卑武夫的手中收回。然而,一来鲜卑人统治这个北方有近百年的历史,树大根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来现在国家尚未统一,他们因为始终领导或参与着大大小小的战争,从而牢牢地握着兵权,当然不会乖乖交出他们的护身法宝。
更可怕的是,这些武人所形成的利益集团,强大到了可以左右未来领导者的地步。可以说,他们认为什么人最听他们的话,可以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利益,就会推谁上台。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赵雍想要安安稳稳地用“父传子,家天下”的方式将政权交到儿子手中,也许要经过难以预测的考验了。
赵源很清楚,父亲想要通过对外征战的方法,来暂时转移国内的矛盾。也许,西征胜利,才能平息眼下的乱局。可如果失败,那么局面将会难以收拾。沉重的包袱压在心头,让他一刻也无法轻松。
全身披挂的赵雍下了阅兵台,走下台阶,苍头牵来坐骑,跪在地上等他上马。
他一眼看到跪在附近的赵源,于是招了招手,示意儿子过来。
赵源跪行了几步,到了他近前。
“起来说话。”
“是。”赵源站了起来。
“你在晋阳不用呆太久,如果战事不吃紧,你就回邺城一趟,看好天子和那帮子元氏宗室,免得他们在后院点火。”
“儿子明白,会让他们老老实实的。”
赵雍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家家这段时间在干嘛,有没有出去访客?”
“那倒没有,她一直闭门不出。”
他对赵源小声叮嘱道:“你不可让她接见那些留守的鲜卑大臣,甚至随我出征的这一批,他们的家眷,最好也别让她私下联络。”
赵源心领神会,点头道:“请父王放心,儿子一定会派人看好后院的。不该见的人,不会放进去。”
赵雍的脸上,勉强挤出来微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说道:“你帮我看好后方,我在前线征战可以全力以赴了。等我灭了黑獭,统一北方,咱们父子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罢,踩着苍头的后背,翻身上马,去了。
军乐声中,大量的骑兵策马经过。马蹄隆隆,带起大量的黄土尘埃,将跪在地上送行的众人悉数笼罩其中。
赵源怔了好一会儿,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身影被千军万马所彻底遮挡,这才想起自己不能吸入太多尘埃,赶忙低头用袖子掩住口鼻。
不过,比疾病更可怕的,是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威胁。想取他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要万分警惕,更不能,心慈手软。
等尘雾渐渐散去,他握了握腰间的刀柄,慢慢站起身来,脸色渐渐阴沉了。而眼神,却坚定无比。
150
150、暴雨之前 。。。
武定四年,十二月底,隆冬。
此时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天气,虽然临近新年,却由于大军出征在外,而大大地减少了年关将至的喜庆气息。人人都期望这次西征能够取得胜利,有家人随军的家庭,更是烧香祷告,希望神灵保佑家人平安归来。
邺城城外三十里,洹桥。这里有一个占地颇广的围场,方圆近百里,包括了茂密的森林,连绵起伏的山脉,广阔的原野,是一个骑射游乐的好地方。因为冬季严寒,野兽们都长出了最丰美的皮毛,到了最适合捕猎的时节。这天从一大早开始,便喧闹起来,因为京城里出来一支庞大的行猎队伍,在这里驻扎了。
众多随行军士分批进入森林,驱使着上百条猎狗,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慢慢收拢,将林中的走兽驱赶到圈子里,一点一点地引向林外的开阔地,供贵人们射猎。
等到猎物驱赶得差不多了,一声鸣镝之后,围猎正式开始了。各路人马分头行动,带领着各自的手下,马蹄踏着厚厚的积雪,进入包围圈中,追逐着各自感兴趣的猎物,一一射取。
作为这支狩猎大军中唯一的孩童,孝瓘急了,催着胯 下的小红马,跑到赵源跟前,大声呼唤着:“伯父,伯父!您不要侄儿了,不带侄儿玩了?”
赵源刚才拿起马鞭,闻声之后又放下了。他转头过来,策马行了几步,一把抓住孝瓘的马缰,牵到近前,“谁说不要你了,我就算不要谁,也不能丢下我的宝贝侄儿啊。”
孝瓘的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兴奋道:“那好,你带我去打猎,我要打老虎!”
赵源身后的众人闻言之后,都被这童真有趣的话给逗乐的,人群中马上发出一些善意的哄笑声。
“行,大伯这就带你打老虎。”说着,赵源探了探身子,伸长手臂,将他从马背上抱起,放到自己的鞍前。然后用臂弯保护住,告诫道:“别乱动,万一一不小心掉下来,可就要给老虎吃了。”
他笑得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满眼倚赖的目光:“侄儿才不怕呢,有您在,您会帮侄儿打老虎的,绝不会让侄儿给老虎做点心的!”
赵源被侄儿的话逗得很开心,更有一种作为长辈的责任感和满足感。于是一手环住孝瓘,一手执缰,在众多侍卫和大臣的簇拥下,出场射猎了。
因为不能让孩子经历危险,他只是带着孝瓘射了一些狍子,梅花鹿,野兔,獾子之类小型猎物。孝瓘觉得不过瘾,嚷嚷着要自己动手,于是他又特意射了头小野猪。看着野猪中箭之后跑不动了,倒在地上垂死挣扎,他这才让侍卫给孝瓘送上小弓箭,让侄儿自己练习射箭,过过瘾头。
孝瓘平日里在王府后院的射堂里学习过一些最基本的骑射功夫,所以乐滋滋地接过弓箭,对准野猪,在距离大约三五丈远的地方,他按照自己学过的知识,搭箭上弦,瞄准,慢慢拉开,再突然松手。羽箭脱弦而出,“嗖”地一声轻响,恰好钻进野猪的肚皮里。野猪受了最后的重创,哀嚎几声,挣扎几下,渐渐不动弹了。热腾腾的鲜血奔涌而出,把周围的皑皑白雪融化了一大片。
赵源立即抚掌叫好:“果然厉害,小小年纪就能一箭射死野猪,将来肯定能当个不得了的大将军!”
周围众人自然捧场喝彩,好一番交口称赞,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孝瓘在乐不可支的同时,自信心也大大增强,要求下次完全由自己射猎了。赵源并不阻止,满口答应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孝瓘的表现越来越好,在他的精心指导和辅助之下,已经成功猎获了大大小小五六只走兽,着实是兴高采烈。
赵源自从两年前受了重伤,到现在视力都没能彻底恢复,箭术自然远不如前,所以他轻易不去和别人比试,更不主动去尝试那些高难度的射法。
这时候,孝瓘仰头看着天空,突然小手一指:“伯父,您看,天上有好大好大一只怪鸟!”
他抬眼望去,果然,在遥远的天空高处,层层云端,有一个黑点在其中展翅翱翔,自由自在地穿行着,看不清是什么鸟。
他知道侄儿对这个感兴趣,当然会满足他。只不过这大鸟飞得实在太高了,穿行于白云之间,想要射中实在太难了。他转过脸去,恰好看到随行众臣中有个百步穿杨的高手,那就是他的亲信都督,征虏将军斛律光。这一次他的父亲斛律金随赵雍西征,正在玉壁与西魏苦战。他则留守京城,肩负着稳定后方的重任。
“明月,你来试试看。”他指了指云端的大鸟,对斛律光说道。
斛律光抬头,眯缝着眼睛眺望了那大鸟一眼,略一估测,很快答应下来,“下官且为大将军试射。”说罢,从鞍前的袋子里选择了一张最强的硬弓,取了支雕翎箭。接着,他高高举起大弓,对着天空比量了片刻,看看差不多了,于是搭箭上弦,弓开满月。
雕翎箭在天空中疾速冲上,即将接近云端时,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在刚刚坠落的时候,一下子插入大鸟的体内。只听到天空中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那黑色的大鸟如同车轮一般,盘旋着坠落下来,一直没入远处的草丛之中。
旁边侍奉弓箭的苍头立即飞奔着赶去,等回来时,手里提了只周身沾满雪花的庞大飞禽,立即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他到了赵源的马前,单膝跪地,将猎物高高奉上。
赵源伸手取过,一看,原来是只全身黑褐色的乌雕,提在手中异常沉重,看体型则异常庞大,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猛禽都要大上许多。偏偏这一箭又精准无比地正中大雕的颈部,着实令人见而惊异,心悦诚服。
众臣纷纷上前来围观,纷纷感慨道:“真是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