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缈-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良妃的身子一直未见多大的好转。八阿哥来请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虽然很少表露情绪,但温雅的眸子里隐隐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这天,从里间出来便见他一个人站在庭院的树下出神。一阵寒风吹过,他清寒的面孔上有着让人心痛的苍白。我慢慢的靠近他,站在他身后,陪他一起发呆。
原以为他太过专心于自己的世界,没想到,只一会儿便听到他悠悠的说道:“天这么凉,你若再吹风恐怕也要倒了。”
我闻言一笑:“我以为你不知道我在。”
“在这里,我不可能有一刻的轻松。”他转过身,眼底依然是我熟悉的温煦,却隐隐含着一股倔傲。以他的出身,获得今日的地位付出的努力恐怕是我难以想象的。他说的对,他不可能有一刻的轻松。
“那就在这一刻,什么都别想,让自己的心真正的放轻松。”我不自觉的放柔声音。见过狡黠的他、温柔的他、聪明的他,却第一次知道,他是骄傲的也是寂寞的。
他淡淡的笑意里有丝几不可察的讥嘲:“如何放松?”
“有我在保护你。”我冲他灿烂的笑着,“所以闭上眼睛,听——雪落的声音。”
他静静的凝视我,忽然,一抹微笑在他脸上绽开。仿若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就这样,直直的,照进我心里。
一起在大雪纷飞中闭目养神许久,那美好宁静的气氛随着我打喷嚏的声响而宣告终结。
“去你屋里坐坐?听说你跟若梅学了不少。”他见我的狼狈样,适时的提议。
我求之不得,决定不再自虐下去。领他进内堂,我的卧榻,那一方古琴格外的注目。
“我有没有福气听盈雷姑娘弹奏一曲呢?”屋里的光线不是很明朗,给他的眼睛笼上我看不真切的轻雾。
“八阿哥取笑了,既然八阿哥有此雅兴,盈雷自当献丑。”一首歌毫无征兆的闯进脑海,我不觉微笑。想起背后的故事。眼前的男子淡定从容,自信却不张扬,必然得是那样的女子才般配得了吧?“有一首曲子,也许悲戚了些。但背后的故事和故事里的人却是盈雷所喜爱的,八阿哥若有心,且听盈雷一一道来,可好?”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一抹深思点头微笑。我给他沏了杯茶,他悠然的捧杯,那不断涌上的雾气再一次将他的眼睛遮掩,让人无从探询。我转身,专注于我的琴。
手起,琴响。
“红花遇清风;聚散更离别
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切
尘缘多分扰;寸心意难决
天涯归乡路;相煎对残月
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
寂寞香冢后;谁来空悲切
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
千年浪迹后;再和君相约
一朵红花在今夜;
走进一卷残破书页
一抹红颜在今夜;
匆匆带走残阳如血
一朵红花在今夜;
任凭风雨不再凋谢
一曲红颜在今夜;
划过青史苍穹呜咽
红颜红花;生离死别
情怨情仇;谁来了结
红花红颜;阴晴圆缺
千秋功罪;谁来书写”
幼时看这部《书剑恩仇录》时一直很喜欢这首主题曲,再后来看原著便喜欢上“翠羽黄衫”霍青桐,那个文武双全的女子、那个骄傲豁达的女子、那个隐忍坚强的女子,与我想象中的八福晋很是相似。世人未必都能懂得这一类女子的美好,我却固执的认为能欣赏她们并喜爱她们的男子必然是自信且豁达的男子,就不知道他可懂他福晋的好?
“词好,曲也好,到底太悲切了。”他抿了口茶,接道,“你尚年轻,却作这悲戚的曲子,似是不祥。”
“这不是我作的,只是想起了这个故事,就想起了这首曲子。”将琴放置一边,坐在他九十度的侧面,这是个很好沟通的角度,也能很好的看到他温静的侧脸的某些表情变化。
“什么故事?”果不其然,他侧头,微笑着,唇角隐有深意。
“是一个……”我正要叙说,却看到门口站了两个人。良妃在若梅的搀扶下,踏进了屋里。她脸色苍白,眼中却有一股微怒,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刚才的曲子是你弹奏的?”她轻咳两声,目光却还是定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看到她失去平日的镇定自若,却不懂那怒气因何而生。
“额娘。”胤禩站起身,眼中虽有疑惑,但面色不变,抢在我面前说话。
“禩儿你出去。”良妃的声音有丝疲倦,“什么都不要说了。”
他看了看我,眼里带着试图让我安心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去。我却只看了他一眼,便望向良妃。她是介意我和八阿哥一起还是介意这首曲子?
“盈雷,我平日是否太纵着你了?”她叹了口气,接道,“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三天,你不许出这屋子一步。好好想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我怔怔的望着她离开,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了,可是,转瞬即逝间,又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自由是那么的宝贵。难怪裴多菲的诗会深入人心了。禁足三天的结果是我分外的怀念屋外那清新的空气。不管是大雪纷飞还是艳阳高照,自然永远是最美的风景。
提笔练字,心情却无法平静。倘若因为三天前的事让良妃对我心生嫌疑,我会很失落。迄今为止,最亲的人是她、绮萱和姐姐。姐姐虽然关心我,也有些了解我,但始终有层隔膜无法交心;绮萱生性单纯,天真无伪,她也不可能触到我的心里;可良妃不同,我们之间一直有种难言的默契,她了解我,也如她所说,很多地方纵着我,给我自由。这是宫里最为可贵的难得,我却不小心丢失了。
长叹一声,却听外面传来一声轻笑。我没把门关严实,就盼着那一点风的感觉。不过弊端就是屋里的一点动静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你倒是没有把我害惨的自觉性,若是来落井下石的,请转身。”索性把笔一扔,知道他必定会来打探我的情况。如果他能进来,代表良妃不再生气。心情忽然开朗起来。
他闪身进屋,见我一脸的灿烂,微笑道:“刚才听你叹气,以为你心情差极了,没料到,竟笑的如此开心。”
我没回应,而是问道:“主子可是不再生气了?”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内容。
他却突兀的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
我一时无措,而后才明白,他是在报我无视他问题的小仇。果然是兄弟,和十四真像。我双手合十,虔诚的道:“敬爱的菩萨,请让这个明明是罪魁祸首却没有半点内疚还很记仇的狐狸在我面前消失吧。”
他大笑,见惯了他如浮云般清淡的笑容,才发现,他竟也可以笑的如此开怀。“盈雷,那天十四弟对我说你很有趣时我真的不敢相信,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以为你会有好消息带给我。”我失了和他斗嘴的兴致,懒懒的说。
“我是向额娘求过情,不过,我并非罪魁祸首,额娘自然也不领我的情。”他笑的云淡风轻,可笑容里掩饰不了一抹担忧。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我那首曲子上?”
“你那首曲子既然不是你所做,该是你听来的吧?”他目光闪烁,隐隐有利光。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听得的。”
“你太小,那样的心境自不会有。但江南的某些势力的确此消彼长。你那天唱曲时我没有意识到,额娘却感觉到了,这也是我的疏忽。以后可不能再唱那曲子了,不然,弄不好,是诛九族的罪。”他神色严肃,不若平日的举重若轻。
我心下了然,他们母子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艰难的在这宫廷生存,其中的艰辛、隐忍不能外道却能想象,必是半点行差踏错都不行。我却公然唱一首有强烈倾向的曲子,也难怪良妃也不再从容平静。“对不起。”虽然觉得道歉很无力,却是真心实意的。
“不知者无罪。”他依旧笑的清淡,“今天我是来听故事的。”
我诧异。“你还敢听?”
“若是因为害怕而错过一个好故事,岂非得不偿失?”他的眼里没有害怕或者担心,神在在的模样让我不知该敬还是该叹。
“好,那我给八阿哥沏壶好茶。”我微笑。这个男人,他总是不经意的给我一些惊喜。
娓娓的将那个故事一点一滴的道来,隐去了陈家洛的身份,隐去了他们所做的反清复明,只是单纯的在说一个有些怯懦的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我向来没有说书的天分,没有太多的肢体语言,可他却听的认真,时不时的轻蹙俊眉,似乎在思考我说这故事的原因。
“两姐妹,你比较中意谁?”他问道,目光却了然于心。
“我喜欢那样的女子。她勇敢,对自己想要的敢于争取;她豁达,懂得放手和成全;她聪明,明白什么对自己最重要。”我睁大眼睛,“那样的女子也许很强势,能真正欣赏她们的男性不多。但我想,八阿哥一定能欣赏。”
“哦?为什么?”他撇了撇嘴角。
我微笑,这样一个福晋都娶进门了,且恩爱多年,说不懂欣赏是假的。“因为只有真正聪明,真正有自信的男子才懂得这一种美好的难能可贵。八阿哥自然当仁不让。”
他站起身,身形迫近,微笑却始终没变。“好一个柯盈雷。”
我不动声色的挪开一步,回道:“八阿哥过奖了。”
这空挡却让他一眼瞥见我的“真迹”,顺手拿起,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是你的所思所想?”他紧盯着诗句,一抹难以觉察的狡黠转瞬即逝。
“至少现在是。”我谨慎的答。
他把纸张折叠起来,收好,半晌悠悠的道:“我且暂时保管着,看看有一天,你会不会不再这么想。”
他会理解自由的可贵吗?不会,因为他想要的皇位本身就意味着与自由永远诀别。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大舍才是大取。
清烟缈(12)
雪盲
三天的禁令至此结束,良妃很适时的给我一个出门的任务,还体贴的指派了芷蓝陪同为我指路。也许,这里真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可对这位主子我却了解的太少。
从宜妃宫里出来后,见难得的雪后初晴,不愿早早回宫,而芷蓝也是年轻好动,两人一合计便往御花园走去。虽是晴天,却格外的阴冷。抬眼望去,只觉一片银白,一色的空旷寂寥。
“盈雷,你一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么美的雪景。”芷蓝不禁伸了个懒腰,良妃身边的人大多沉稳,就属她格外的孩子气。平日在宫里拘束着,难得四下无人,便放肆起来。
我微笑,闭上眼睛,这雪后的空气沁凉的好似让我身体的每个毛孔肆意的舒展,我不禁深呼吸,让这一刻安谧久久的停驻。景色的美丑无关紧要,心情却至关重要。
“盈雷,你看,太阳耀着这雪好亮。”耳边传来芷蓝开心的大叫,我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芷蓝,当心阳光。”我只来得及说完这句,却听到她更大的惊呼。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盈雷,盈雷你在哪儿?”她惊恐的张开手,在空气里抚摩。
我急忙跑去握住她的手,镇定的说:“芷蓝,别害怕。这是雪盲症,你不会有事,很快就会看见,我送你去太医院,你别害怕。”
“真的不会有事,真的不会瞎吗?”她害怕的哭道,“我不要永远都看不见!”
“不会的,相信我。”我尽量将声音放轻放柔,降低她的恐惧,“你的眼睛只是抵挡不了阳光的照射,简单的治疗后,明天就会看见的。”
“真的吗?”她一遍遍的向我确认。
“真的,现在你别动,我去看看能不能遇到人告诉我去太医院的地址。一会儿就来。”我安抚着她,将她扶到树下歇着,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前面依旧茫茫的一片,我也不敢让视线过多停留,害怕自己是第二个芷蓝。倏的,前方有一个身披白色狐皮大麾的身影在湖边驻足,看情形,已好久。那件大麾有些熟悉,仿佛见十三穿过。
不能抑制的感到心跳加速,我快步上前,接近那背影时,高声唤道:“十三阿哥,请您……”
背影缓缓的转身,那张陌生的清冷的面孔蓦然打断了我的话。竟不是——他!
我有些瞠目,更多的却是震惊。见过十三的落寞,见过八阿哥的寂寞,却不曾想过会有人有一双如此孤寂的眼睛。即使他的眼睛投射在我身上,我却看不到那眼底的任何内容,幽深的不可见底。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脸上却无法温暖那张冷峻清寒的面孔。那白色的狐皮大麾、那冬日里略显苍白的脸和这一望无际的垠白奇异的交融,交织成了无法分割的冷寂。
从没有一双眼睛让我感到如此沉重。可即便是满身的清冷却也罩不住他天生的隆重气息。只一刻的怔仲,我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雍正!
他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我不由低头,可眼睛还是不住的想去看他,是什么,使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