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花事绘从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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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逸找到安之哭诉时,安之才知道恒隆房产项目失利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在。她乍闻之后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清逸一脸的委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好歹也是恒隆的一分子,再说招投标这些事我又不懂。”
这种硬伤废标失误,如果是有心设计,明显是对此精通之人才想得出来。清逸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对这一些大概都不怎么了解,更别说精通了。
“你说你回去拿钥匙,拿钥匙要十几分钟么?”
“我就是用公司电话打了个长途聊了会天而已,谁知道会搞成这样,公司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电信部门查,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将我开除,我看分明是有人想公报私仇!”
“什么公报私仇,又是谁想公报私仇?”
“还会有谁,我是你前男友的弟弟,有人心里介意着呢!”
“李清逸!”安之虽然当场喝住清逸,可是当她几天后终于有机会问起虞玮韬这件事时,她虽然知道不能只听清逸一面之词,言辞之间却免不得有些替清逸抱屈。
“是他自己辞职的。”
虞玮韬的解释听起来没多少诚意,想起那天晚上他也曾似真还假的介意过林岫,难道清逸说的是真的?安之不知该喜该怒,喜则他吃醋表示他在乎她,怒则这样对清逸也太不公平了:“这么热的天,你忽然把他从办公室调去工地,摆明了怀疑他,只不过没有实际证据,他不辞职还能干嘛?”
他勉强按下的怒气被她一撩拨,气得直想抓狂。虽说一早对程默承诺会秉公处理,但他一想到安之,一想到李清逸就是李清扬的弟弟,还是循了私。他将确切的罪犯当作嫌疑人,将这些天费心费神的调查结果隐瞒下来,为此将小刘也“下放”到了工地,谁知那李清逸吃不得一点苦,得知消息当场就辞职了。
“你觉得是我冤枉了他?”
“我相信清逸不会做这种事。”
他冷冷看她毫不犹豫的坚持,微微眯起眼睛:“就因为他是清扬的弟弟?”
安之心中一个咯噔,既反驳不了,又觉得原来真如清逸所言,他真的介意这一层关系,气得她涨红着脸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清逸各方面皆不如清扬,但本质并不坏,虽然刚一毕业有些眼高手低,但也正因为过于单纯,才会被人骗走那么多钱,所以清逸绝对不至于存心使坏到这地步。再说他也是恒隆房产的员工,这样费尽心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安之的沉默落在虞玮韬眼里,就有了默认的意味。爱果然可以让一个人失去最基本的辨别能力,清扬在她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中更深刻。她甚至宁愿相信清扬的弟弟,也不愿相信他。他可以不去与逝去的人一争高下,却不能接受自己连那个人的弟弟也比不上。
他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将一个档案袋交到她手里,转身出了门。
安之将那个档案袋重重甩在林岫跟前,颤着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清逸不仅去了金汇房产上班,林岫还往他户头转了数十万元,她忍不住就想把这些与废标的事联系在一起。
林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他诧异地打开档案袋,不禁神色一凛:“你怎么会有这些?”
安之不相信他,她派人调查他!这个认知让林岫不能接受。
那天清逸找他喝酒,把工作的事、房子抵押的事一骨脑地抖了出来,他一会儿哭着说自己冤枉,一会儿又说他对不起哥哥和安之姐。林岫本不想帮他,可是一想到安之,他就心软了。他知道他不帮清逸,清逸的问题只会成为安之的负担,他不忍心安之再被清逸所累,才安排清逸进了金汇,并答应帮他解决那些债务。
他始终没办法告诉安之清逸赌博的真相,只因不想她伤心难过。他以这次帮忙为条件,让清逸答应他再不去麻烦安之,这样关于清逸的种种,安之永远都不会知道。以后她可以过上平静舒坦的日子,再不用背负这么多的责任与道义。
只是有时候林岫自己也分不清的是,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信守清扬临终前的托付更多,还是他也心甘情愿为安之这般付出更多。
安之听了林岫的解释,气得大骂:“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与你无关的事,你非掺合进来做什么?”
“清扬也是我的朋友。”
“清扬已经不在了,你也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
“那么你呢?”
安之一怔,半晌才垂下眼,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样。”
她背负着清扬的生命,至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背负他未完的责任。
“安之,你也做得够多了,即便是清扬,也只有瞻仰父母的义务,清逸他已经成年了。“林岫用力抓住她的手,几乎要把她的手生生折断。安之吃痛,猛地抬眼看他,却被他难得的怒气惊到:“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安之,就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帮他,以后的路不管好的坏的,都要靠他自己走。”
她知道林岫说得对,这些道理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心里对清扬的那份愧疚自责一天得不到释怀,她就一天没办法对清逸的求助视而不见。
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她是既欠了情、也欠了恩啊。
安之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冷战。
自从那天她向虞玮韬解释林岫帮清逸、汇钱给清逸的原因以证明清逸的清白,虞玮韬却是沉默着明显不置信后,直到这个礼拜结束她都没再见过他。每次通话也变得很简短,原本约好的周末一起吃饭,也因为他临时有事延期了。
之前还沉浸在要结婚的巨大喜悦里,一下子又跌落不知几许深的低谷深渊,好几次午夜梦回睡不着觉时,安之都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像当初答应帮他“从良”时那般,不顾时间地点的拨通他手机,将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呼呵一番,以慰心中相思。
然而,最后也只是想想而已。总觉得真正在一起后,好像突然多出了些顾忌,阻着她步子;又少了些勇气,让她躇蹰着不敢往前。她心中越是思念虞玮韬,便越是明白原来对他的感情已经这般深刻;越是明白,她又越是害怕一个不小心会将这份感情搞砸,惶惶得都有些不像她自己。
待到新的一周开始,已是八月底。
这一周刚一开始,安之就听闻一个大好消息,说是有人检举市政环湖风景区壹号地块的投标得主金汇房产在投标过程中涉嫌巨额行贿,政府方面正拟订将此项目重新招标,之前的开标结果将被作废。
还没来得及替虞玮韬高兴,安之紧跟着又听闻一个爆炸性新闻:市国土资源管理局的林文博林局长被双规了。
林文博就是林岫的父亲。安之虽然过得是平民小老百姓的生活,双规还是听说过的,也知道一般到了双规这地步,就表明纪委基本掌握了有力证据,没有多少人被双规后还能全身而退。
安之担心林岫,一连拨打林岫的手机、办公室电话、家里电话、公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她又打清逸电话,清逸说林岫今天没来上班,末了他还多嘴的说了句,这件事一看就是阴谋,肯定是有人对投标失败心存不满,才故意陷害金汇和林局的。安之哪有空理他的牢骚,急忙向林总监请了个假,匆匆赶往林岫的公寓。
在林岫公寓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答,安之又赶往林岫家。一路上她心乱如麻,既不愿相信清逸的话,又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妙,让她害怕联想,又不得不作一些可能的猜测。
林岫家依然没人应门,问了几个朋友也都不知林岫下落,安之茫茫然毫无目的,不知不觉来到虞玮韬公寓。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她心里乱糟糟一团,一时全没了主意,只能背靠门,一遍遍看着手机发呆。
虞玮韬近十点才回来,一眼看到席地坐在他家门口的安之,不由一阵心疼。他什么也没说,合身抱起她,之前心里的那些小疙瘩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早悉数化为虚无。
她一向精力充沛,一定是等了太久,才禁不住坐下来的。
她受了动静,从膝盖中抬起头来,有些惺忪的样子:“你回来了?”
“吃饭了没有?怎么一个人等在这也不给我打电话?”
她摇摇头,一脸的疲色:“林岫爸爸出事了,我找了林岫一下午都找不到他,电话也联系不上,担心他出事。”
他没时间与她计较,替她脱了鞋子抱至沙发,转身进了厨房,稍顷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
“先填点肚子,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有面就够了。”她摇头,捧着面碗一气先喝了半碗汤,这才抹了把嘴,开始慢条斯理的吃面。
“慢点吃。”他将她最爱吃的牛肉罐打开,那是她以前暂居在他这里时,他知道她爱吃,特意买了一堆放在冰箱里的,结果等她走了都没吃完。
他句句温柔又句句关切,让安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蓦地放松下来。想起林岫,想起这一段时间两人之间不知算不算的“冷战”,这久违的温暖让她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我……”
从小她就是软硬不吃的,长大后,却好像变得能吃软了。是不是因为失去得太多得到得太少,才使她这般容易被感动?这样的想法让虞玮韬的心里狠狠一痛,忍不住伸手轻拥住她:“别担心,很多人突逢变故的时候,都会直觉地选择逃避。林岫可能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等他能面对了,就会回来的,不会有事的。”
“你也知道林叔叔被双规的事么?”她反手环住他,将脸埋进他胸膛,身体却不禁有些颤抖,“林岫是我最好的朋友。当时那一场车祸让我几乎一无所有,我又不想父亲担心,是他始终陪在我身边,我才能渡过那段最困难最无助的日子。他不仅请人照顾我,还每天来看我,替我付了住院费,出院后又把我接到他公寓,为了我还闹得和女朋友分手……”
“安之……”他扶她坐正,捧起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心里说不清是酸还是涩,“你想对我说什么?”
她这样忽然说起与林岫的往事,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她垂下眼,不敢看他。
“把你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吧。”他松手,忽然也有些害怕她会直直看着他,将那些伤人的话轻易说出口。
安之低下头,嘴唇不争气的哆嗦,有些央求的道:“我……我想拜托你帮帮林岫,你会答应么?”
“安之,你是在怀疑我么?”
他只是商场的人,哪里能干涉官场的事。若不是她心存怀疑,怀疑这一系列的事与他有关,又怎会在求助之中带着这么明显的犹豫与试探?
也许她只是因为担心才乱了方寸,但遇事总能让彼此看得更清。哪怕她已答应他的求婚,但比起那些与她相交多年的故人,比如清扬、比如林岫,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并不足以与他们相提并论。
他无法否认这一刻的难过,只因为她这一刻的不信任。
越是在乎越是介意,原来他也只是动了心的凡人而已。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安之,你是在怀疑我么?”
安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的都是虞玮韬的这句话。她知道这一段时间他都在为市政环湖风景区壹号地块的事奔波,而再次投标的机会,正是建立在前次开标结果作废的基础上。很多人私底下流传说那个检举的人正是恒隆安排的人,她也忍不住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难道真是她多疑了么?
天微亮安之才昏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又惊醒,惊叫着直坐起身。有人应声推门进来,是虞玮韬,她这才头痛痛地想起这是他的公寓,她昨晚借宿在此,睡在这间从她第一次来这间公寓就睡过、后来因为搬家又借住过两个星期的客房。
“怎么了?”他刚起床,就听到她惊呼“林岫”,肯定是做了什么噩梦。
安之抹了把汗,微喘地道:“没事,几点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才睡梦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林岫向她大声表白“安之,我喜欢你!”,一会儿他又拉着她笑嘻嘻地说“我们结婚吧”,才说完就见四下里冲出好多警察,二话不说给林岫铐了手铐、押着他上警车。她骇然之下,就这么醒了过来。
“才六点,你再睡会吧。”
“睡不着。”安之摇头,索性跳下床拉开窗帘。已是夏末,六点的天还是透亮了大半,她拿起手机翻看是否有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失望之余又拨打林岫手机。等她再次失望地放下手机,才发现虞玮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依然没有林岫的消息。晚上虞玮韬打来电话,安之都不敢说太多话。她担心林岫随时会打来电话,不敢像以往那样与他煲电话粥。
躺上床又是惴惴难眠,夜半惊醒时四周黑漆漆一片,安之赤着脚跑到客厅,等眼睛能适应黑暗之后,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才发现原来已经半夜两点了。她蜷着腿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忽然想起上次虞玮韬深更半夜“奉命”送来的那碗小馄饨。
“只要你愿意,天天来送我都乐意。”她记得他当时说得分外真诚,戏演得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