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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徘徊-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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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宴时,身边只能留一个侍女,她点了铁环。铁环耿直单纯,武力高强。她是答应姑祖母要有分寸,却不代表她被闹事不会反击。

只是她精密的计算出现了很大的差池。

她低声问铁环,「听得到那位公主女官说什么吗?」

铁环很认真的凝神,「只能听到一点点,说惹驸马不高兴,就不给什么了…那个我听不清。」

果然,如此。

驸马都尉海宁侯,找到了能够牢牢控制住公主的方法了。

柔然公主此时应该发低热、亢奋,接近反常的欢快愉悦,口渴,求寒凉之食。肤白若美玉,应该是服食了有段时间了。

难怪她会乖乖听话。不只是太子妃盯着,最重要的是五石散的功劳吧?

男子蛇蝎心肠起来比女子厉害得多。

开国前据说凰王傅氏强禁了几种药物,当中就有又称寒石散的五石散。开国后,大祖皇帝也没有弛禁。

海宁侯胆子真是大…今日皇室宗亲几乎都来人了,服食五石散的效果很容易被看穿。很可能在门口闹过之后,海宁侯悄悄的让原本还没服药的柔然公主吃了五石散。

坦白说,嫡公主这样的身分,真的不谋反,别大庭广众之下抄刀杀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可惜她作死了。

而挖坑让她作死的是现任驸马海宁侯…五石散初服的确美容颜、悦心怡情,百病消除。但终究有毒性,服食的时间越长,越对五石散有依赖性,却会渐渐枯槁,神不归宅,最惨的不是狂呼而死,而是干脆的毁了心智,癫狂一生。

果然人生处处是变因。

她的确没想到失手害死前任驸马的柔然公主,将来会让现任驸马用这种方法害死。

把海宁侯估得太良善,所以才会偏差算计到这么远。看起来,她真的得好好的调整这个重大变因所引起的偏差。


徘徊 之三十八

除了这个巨大变因导致的偏差,其他就真的乏善可陈,非常老套。老套得陈十七都对这些参与者感到悲哀了…她有位堂哥养了只猪当宠物,不但很爱干净,而且聪明…几乎有个五岁孩子的聪明程度了。

所以她对这些老套到不行的阴谋参与者,根本不想拿猪来比…太侮辱猪了。

宴席上,她端坐着,对各式各样往她身上栽过来的食物汤饮视若无睹。唯一让她动容的是,上菜的小婢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最后飞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莼菜鱼羹汤泼洒过来。

她原本以为这次铁环终于兜揽不过来了--之前都异常轻松的先读到可怕的地步,不管倒的是菜是水都能预卜先知般扶好接住菜盘水杯。

但这恐怕是一泼好几个人,这种勾芡过的羹汤看起来没冒烟,却是最烫不过。

谁知道,铁环疾迅如闪电般,接碗、兜汤入碗,真接不住的几汤匙,她挥掌生风,硬生生的把非固体的莼菜鱼羹挥到那个小婢身上,所有在座的人都安然无恙,铁环出掌的手,不要说烫红,连沾的没沾上一丝半点。

哇喔。陈十七对铁环彻底改观了。铁环自言在侠墨诸部曲中,她大约是女孩子里的武魁首…要不就是太谦虚,要不就是替北陈的男人保留面子。

铁环拧紧了英眉,没好气的对那个又哭又叫、梨花带泪的小婢说,「不会上菜就不要上菜!什么都往我家娘子身上栽,我们家娘子跟妳有仇啊?」她仔细看了看那小婢,诧异了,「妳不去服侍妳家什么梅的县主,跑来充什么杜家婢?」

陈十七垂眸饮茶,硬把笑声和茶吞下去。带铁环在身边,果然是太睿智了。

但铁环话一出口,发现满桌尴尬的沉默,隔了几桌的宫梅县主脸色忽青忽白,看起来快爆炸了。

…我是不是,给娘子惹麻烦了?这破嘴,赶那么快干嘛?

她忧虑的看向陈十七,却见十七娘子眼神发亮宽容,鼓励的对她微微一笑。

哎呀,我可以想说啥就说啥啦!好棒啊~

「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哈!妳家县主带了两个人,一个现在就在她身边服侍,妳呢?妳为什么穿着杜家婢的衣服在此浑闹?今天是我们娘子姑奶奶的好日子,难听话我不说了,日后想让我亲手种掉,直接找我就行了,不用老往我家娘子身上倒菜倒汤!」

宫梅县主的脸孔先是胀红,触及柔然公主「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眼神,又发白了。

想巴结太子不容易,太子妃性子那样寡淡,油盐不进。皇后娘娘这些年深居简出,连凤印都扔给太子妃管了,巴结也没用。只有跟太子一母同胞的柔然公主还巴结得上,虽说大富大贵不可能,但是不过份的小恩小惠,柔然公主倒是很痛快的应了--对她百依百顺就行。

最重要的不是那些小恩小惠,而是能透过柔然公主抱住太子这条大腿。在皇亲贵戚中,血脉已经有点远的县主,也不是好混的。

公主命令她设法污了陈徘徊的衣服,至于到底要做什么,她才懒得操心。反正是很容易的事情…谁知道应该很容易,却困难得钻之弥坚。忙活几天,杜家婢一个也收买不到,花了大量财货才收买到一个浆洗婆子,弄了一套杜家婢的衣服来。

娇红素日看她是个伶俐的,谁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

只好先声夺人,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还给不给人吃饭了?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来人!先把这两个没有上下的刁奴拖下去!」

如果是一般内宅宴客,大概也是这样处置。表面的和谐顺利最重要,真扰了家里的太夫人老封君,那才是真的麻烦透顶。

但小杜学士夫人,却只是笑咪咪的看着,还使眼色让儿媳妇们乖乖坐下。

铁环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不乐意了,「县主娘娘,我记得妳好像姓慕容吧?妳怎么比杜夫人还威风啊?你家就是我家?也太自来熟了。」

宫梅县主窃喜,用大怒掩饰,「大胆刁婢!居然敢在本宫面前你你我我的?忒没有家教!既然你家主人没好生管教,说不得本宫…」

「县主娘娘,称妳一声娘娘妳就找不到北了。」铁环鄙夷,好歹她是知礼尚气的墨家子弟好不?墨家当然也讲礼,而且比儒家还讲究多了。毕竟墨子反对的是繁文褥礼,力求简礼。但就是礼越简越需要郑重对待。

她毫不客气的说,「妳呢,不过是个县主,不能自称『本宫』。我呢,是陈家的婢子,却不是县主妳的婢子。我待十七娘子自然会自称奴婢,但没有必要对其他人自称奴婢。主义仆忠,这么点上下之礼,妳不懂?」

这下县主是真正的怒了。「我堂堂是二品诰命,处置不了妳这么一个小婢子?!

火锅火锅泡菜火锅沙茶火锅泰式酸辣锅蒙古锅麻辣锅豆腐锅牛肉锅酸菜白肉锅天气热照样该吃火锅!
「喔,县主娘娘还真处置不了。」铁环直心肠的顶撞回去,「皇上有令,镇国夫人寿诞,叙家礼不叙国礼。妳跟我家娘子都是来赴宴的客人,讲亲疏,镇国夫人可是我们十七娘子的姑祖母,姑祖母是什么妳知道吗?就是我家娘子亲爷爷的亲妹子。十七娘子是镇国夫人嫡亲亲的姑表甥孙女儿,县主娘娘,妳是我家镇国夫人的谁啊?

「还有喔,别模糊焦点了。县主娘娘妳说清楚,为什么这个老想在我家娘子身上倒汤倒菜的婢子,会是妳家的?妳到底想干嘛?」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居然被一个卑贱的婢子挤兑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亲自跟个婢子斗口,大失身分。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泫然欲泣,「杜夫人…」

依照后宅惯例,杜夫人不是该出来打圆场,让宴席平安进行吗?有什么不是,也留待宴后私下说,到时候她认个错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自己贴身婢女去上菜,就说是恶作剧就行了…再不行,就把柔然公主供出来,杜家也不能怎么样不是?

但小杜学士夫人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十七娘这丫头,实在身手极好又有趣。叫做铁环是吧?」她回头看着自己贴身婢女,「见天的说嘴,结果不及这个铁环妹妹一拎儿。那些宫纱花儿给妳们戴才是糟践了,等等匀两枝给铁环妹妹戴去。」

婢女笑着应下,杜家其他的夫人亲眷跟着打趣,气氛又活络过来,像是宫梅县主引起的骚动和委屈不值得一提。

铁环满脑子官司。怎么这样?还没争出个输赢呢,怎么光打赏她,然后就放置不论了?

她还想说话,却让陈十七悄悄的扯了扯袖子。

十七娘子不让问了。铁环有些郁郁。还没过瘾呢…结果那个县主的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人了,让她更气闷。

不过那个什么梅的县主,比她郁闷得多,脸色都暗青了。铁环不但心情好多了,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陈十七拎着帕子貌似轻拭嘴唇,事实上是无声的闷笑。直心肠的老实人用在该用的地方,效果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好钢果然要用在刀口上。

本来老套到不行的后宅阴谋,被铁环这一搅和,显得很有喜感,没那么无聊了。

其实吧,这招真的很老梗。污了衣裳,她当然得离席去换衣服。虽说杜家治家很严格,但这大喜的日子,人马杂沓,总是很容易有漏洞。勾结一个杜家的不肖子弟就行了,陈十七会被引到什么地方更衣真是天晓得。

更衣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求老天保佑不要太狗血。

也是啦,凭公主殿下塞满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脑袋,也只能挤出这么一点点老套得让人发笑的阴谋…甚至连诡计的边都擦不着。


原本镇国夫人七十寿诞她会如此慎重以对,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镇国夫人是南陈在京辈分最高的长辈,这天是最理直气壮、无处说嘴,最能堂堂正正拜见姑祖母的日子。

第二是,她于北陈的任务已完成,而每年冬天就跟枯死没两样的她,终于跟着天气回春了。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宣告陈徘徊正式回到京城的交际圈。

这才有趣,能把戏华丽堂皇的开唱。

至于其他的,不过是牛刀小试的消遣。除了海宁侯胆敢喂公主吃五石散这个意料之外的巨大变因,其他的并没有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甚至拜辞将离,公主排众而出的堵人,一点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太理所当然了。浓重的恶意却让她鲜艳的姿容…更加华艳不可逼视。

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陈十七,柔然公主笑得很美,美得几乎会燃烧,啧然道,「其实呢,还是徘徊花没错…只是晒得只剩下霉烂的花干,连泡茶都不能呢。」

陈十七仰首,慢慢的沁出一个宁静的笑,「公主殿下,妳我仇隙已深,看在怀章兄的面子上,我就不株连了。京城名医甚多,太医院上下登得名册的也有半百之数。所以您有任何不舒服,徘徊都必须回避,劝您早早另寻良医才是。」

瞧不起陈徘徊是一回事,被当众拒医,丢了颜面,却是另一回事。

柔然公主昂起优美如天鹅的颈子,「过了这一日,妳以为藐视皇亲会没事吗?」

陈十七轻柔的笑,「大燕律法翻遍,也翻不出大夫不愿登门看诊,是藐视皇亲之罪。再说了,我既不在药铺坐堂,也不是串街走巷的铃医。除了对不孕略有心得,其他医术实在上不得台面。当然不敢、更不愿为公主效命,大燕律也治不得我。」

她能治不孕。柔然公主美艳的笑凝滞了一下。不对,不可能。她绝对是在唬人的…大概读了几本医书就讳莫高深。

陈徘徊只是想看她屈膝哀求而已。

「妳竟然敢这样跟公主说话!」宫梅县主试图补救办事不利的失败,赶紧的为公主喉舌。

陈十七转过来看宫梅县主,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冰冷的深琥珀瞳孔像是可以将人刺穿过去,「至于妳,县主。我忍妳一天了,终于不用再忍。我也不要株连太广,妳既然嫁到广和伯府,那一府的人,我就不看了吧。」

「有什么了不起?」宫梅县主冷笑,「妳以为妳是华陀扁鹊,还由得妳挑挑拣拣呢!…」

「我就是不想当华陀扁鹊。」她扶着金钩的胳臂,转身缓缓走开,「那些神医,哪个有好下场?妳指一个我看。」

当然,现在她们不信,认为陈十七故作玄虚,她完全可以了解。

但只要子嗣依旧是重中之重,她们就会后悔,非常非常后悔,并且众叛亲离。

她会用段时间来证明,结果一定非常有趣。

陈十七笑了。温雅而平静,像是她背后美丽的雪白月季。


徘徊 之三十九

来的时候只有陈祭月护送,回家的时候却多了两个堂哥一个堂弟三个表哥骑马相送,把陈祭月挤得老远,他那威仪过盛的气势都没能对这群南陈兄弟造成一丝半点的影响。

但他能生气吗?不能。若不是这几个排行靠前的兄弟吆喝驱赶,恐怕簇拥上来的兄弟会更多。

陈十七也太能招人了。他忿怨的想。

可陈十七只让兄弟送到宅子门口,就笑着催促他们赶紧回去。都不小了,把妻儿扔着来送她就已经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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