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吧,舞-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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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欧尼可也想我了吗?”
夏舞沾染到他的喜悦,也忍不住笑,跟孩子卖了个关子,“这个嘛,明天亲自问她不就知道了?嗯?”
“好哇!”朗朗在那头兴奋地回应,“我都等不及要问她了夏老师。”
“你这是在教孩子早恋吗?”
夏舞正乐着,电话那头传来严冀低沉却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微静的夜里透着磁性,夏舞脸上的笑僵住,紧张地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
13
夏舞沉默了几秒,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声音也拘谨了许多,“我……我开玩笑的。”
严冀在电话里也笑了一下,“我也是开玩笑的,夏老师。”
他的语气轻松,电话里可以听到朗朗在欢叫,隐隐有狗叫声伴奏,夏舞猜想严冀的心情应该不错,她几乎能幻想此刻这一家人温馨热闹的场景。
夏舞垂下头来,她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词穷,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严冀,他似乎有好几面,冷漠的,刻薄的,友好的,悲伤的,她对这样一个多面的男人印象深刻,却不懂如何坦然面对。
这一刻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宠物医院里大声斥责严冀的年轻老师,这一刻,她只是夏舞,一个年轻还有些羞涩的女孩。
“上一次,谢谢你。”严冀缓缓开口,嗓音很沉,“我很想感谢你,夏老师。如果你不在,我真不敢想象……”
严冀的话没有说下去,夏舞赶忙说道,“你已经谢过了严先生,所以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吧。”
“可是我想……”
“你已经送给我一双很漂亮的鞋了严先生。”夏舞连忙截断严冀的话,她知道严冀想表达什么,“所以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换做任何人,都会为孩子这么做,更何况我是朗朗的老师。”
她一口气说完,到了后来,语速因为心境的波动而渐渐放缓,夏舞觉得应该道歉的是她。
“上一次,我是说在医院里,我的话,有些过分,”简单的一句话夏舞说得吞吞吐吐力气用尽,然后咬着唇望着房间里的吊灯,鼓足勇气道,“对不起。”
严冀在那边没了声音,夏舞心里忐忑,又慌忙补了一句,“你是很尽职的家长,所以,很抱歉。”
心跳不知不觉加快却浑然未知,夏舞企望自己微薄的道歉能抚平一些严冀的伤痛,听了严冀的故事后,不安的情绪一直跟随着夏舞。
“夏老师,你发现了吗?”那头的严冀笑了出来,笑声轻朗。
“什么?”
“自从我们认识后,就一直不停地向对方说,或者听对方说对不起。”
夏舞一愣,随即释然一笑,一颗悬起的心起起伏伏后终于落下,两人都在电话里淡淡地笑,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他们认识以来的头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然后微笑,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他们来说很新鲜也很轻松。
夏舞嘟起嘴忍不住揶揄道,“是,不过你说的比较多,需要我夸你有绅士风度吗,严先生?”
严冀听着电话里女孩颇有生机的甜濡嗓音,淡淡的笑了,那么倔强的一个女孩,却透着善意,现在听她生动的声音,似乎又是第一次见面时追在他后面喊他“先生”的那个女孩了,一双粲然纯净的眼睛在深夜里闪闪看着他,叫人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亮一些,还是她的眼睛更亮一些。
他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深夜,白衣女孩背对着他,对海静静站着,双手轻盈地划开空气,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弓腰对海做了个谢幕的动作,好像属于她的演出已经结束,而浪花是她唯一的观众。
这样一个天性烂漫的女孩,理应受到温柔的对待。
严冀这样想着,在夏舞以为他又要生气的时候,低沉着开了口,“看起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彼此了,夏老师。”
夏舞认真地“嗯”一下,嘴边有浅浅的笑。
“严冀。”
“夏舞。”
“我不是绅士。”
“我也不是淑女。”
“那看起来我们能做朋友了。”
“我想是的。”
一番郑重又俏皮的自我介绍姗姗来迟,也预示着之前的不愉快将在心照不宣中不再提起,从此有关严冀和夏舞的故事,将翻开新篇章,这篇章的名字也许叫做:朋友。
之后电话里小胖球对夏舞撒娇威胁加拍马屁了一通,重点意思只有一个:他答应老师要好好照顾尼可,做个称职的“男护士”,所以不能放尼可独自在家,如果老师能网开一面,尼可会非常非常感激,病也会好得快起来,它受伤了一定会乖乖不吵不闹,舅舅也会帮忙照顾他,总之老师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然我就不来上课了。
夏舞被这么一番长枪短炮似的轰炸给逗乐了,只好佯装严肃说,“下不为例,尼可好了就不可以带过来,知道了吗?”
“哦也,夏老师最好了!!”孩子那边乐翻了天。
夏舞挂了电话,嘴边还残留着柔软的笑,幽幽地想:傻孩子,你舅舅才是最好。
第二天邱朗朗小朋友携带他受重伤的“狗女友”尼可准时来上芭蕾课,舅舅严冀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做小跟班,脸上泛着宠溺的笑。
朗朗因为抱着爱狗不方便,夏舞看着缓缓蹲下来细心为外甥穿舞鞋的高大男人,明明是舅舅,却担任着父亲的角色。
夏舞的心因为这温暖的一幕,而软成了一团棉絮。
尼可好好趴在家长区,严冀边上,乖巧不吵闹,孩子们上课前围着它兴奋了一阵,上课后总算听话练习,夏舞发现朗朗规矩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和欧尼可偷偷讲悄悄话,不过频率明显下降,小动作也减了不少,大概是舅舅教育过的结果。
这课就在平静无波中过去,不过夏舞多次望向门口的时候发现一个女人隔着门探了过来,见她看见,又躲开了,她想也许是家长有事,趁着孩子们自己矫正姿势之际,推开门出去瞧。
门外是个面色苍白憔悴的长发女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见夏舞走了出来,紧张地看了过来。
夏舞微笑,“您是哪位学生的家长?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了。”
长发女人慌忙走了过来,“老师你好你好,我是武月的妈妈,我……我听说她在这跳舞。”
夏舞听她口气蹊跷,没有表现在脸上,礼貌笑笑,“那武月妈妈请你再等一会。我会告诉武月你来了。”
孩子母亲感激地道谢,夏舞说完就笑着回去上课了。
等下课铃响,孩子们稀稀落落地被家长领了回去,邱朗朗献宝一样抱着尼可跑上来,要给夏舞证明他是一位称职的男护士,尼可的脚康复地很好。
尼可受伤的爪子刚被拉出来参观,夏舞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吵闹闹,夹杂着男人的训斥声,女人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随即响起,炸开来一样,武月尖声哭叫哀求着,“爸爸,爸爸,不要打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夏舞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门外武月壮硕的父亲正推搡着身材瘦小的武月母亲,拎小鸡一样把她拉到墙边压制着,小女孩武月大哭着在下面拉父亲的裤脚让他饶过母亲,哭声凄厉,“爸爸,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
男人却是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不肯放手,表情也是狠狠的,“你干什么还要跑过来?孩子判给我了,你给我能滚多远滚多远。”
柔弱的女人在男性力量压迫下显得那么无助,眼神却是坚毅不服输,“判给你又怎样?我有探视权的,孩子不让我见,我要告你,告你!!”
武月父亲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睁大眼恶狠狠地,眼看就要伸手大掌扇过去,夏舞想也没想快步冲上去拦在中间,口气也罕见地严厉,“武月爸爸,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在看呢。”
武月父亲迟疑了一下,武月母亲趁机从他掌下逃脱,蹲下来,流着眼泪紧紧抱着瘦瘦的女儿武月抱头大哭,空荡的教室回廊一阵凄惨的哭声,教听者不忍。
夏舞听得脑后一阵发紧,武月父亲口气蛮横,“老师我处理家务事,你不要多管闲事,走开。”
夏舞气得胸口起伏,心里的火蹭蹭窜上去烧去她所有的理智,打女人的男人还是头一回碰见,还当着孩子面使用暴力,也不见有悔改的迹象,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
不顾自己与这野蛮男人的身高差距,夏舞抬头挺胸圆瞪着眼看着他,像被冉冉火焰包围的希腊女神,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武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学校,这就与我有关,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做好家长的本分。”
武月父亲显然被激怒,眼里有着不屑,“一个跳舞的,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老子今天叫你一声老师,算客气了。”
说完,大手粗鲁地一把推开夏舞,夏舞一个踉跄,往后惯性退了两步,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时,背触到一个温柔的胸膛,然后失衡的身体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稳住,她诧异回头,是严冀。
14
她尚未回魂,就被严冀一把拉到了他身后,他的身高与武月父亲不相上下,对峙起来气势毫不示弱。
夏舞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站在严冀身后,看着前面气质外形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然后再看看严冀宽厚的肩膀,心想: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严冀轻又冷的嗓音响起,却掷地有声,“在孩子面前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武月父亲听到暴跳如雷,眼睁得铜铃大,一身戾气,“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说话间已经要抡起袖子,做开打的架势,“老子让你尝尝多管闲事的苦头。”
夏舞躲在严冀背后,吓得屏住呼吸,她已经闻到浓重的火药味,怕两个人真打起来,手已经伸进袋里准备拨110了。
几乎在同时,严冀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睛里依稀辨别出他也愤怒了,“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在孩子面前,”他眼睛微眯了起来,“你总不想女孩子长大了时刻怕被男人打吧?”
“你!”
武月父亲气得鼻翼微张,情绪已经被煽动到最危险的边缘,眼看凌厉的一拳真的要抡过来时,小女孩武月怯生生的一声“爸爸”,像是春天里一颗最温柔的炸弹,炸得大人内心遍体鳞伤。
夏舞低头去看小女孩武月,小女孩晶亮的眼里满是恐惧,抬头直直盯着父亲,一眨不眨,妈妈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一串晶莹的泪又随即落下,湿了妈妈的手,还有在场家长的心。
孩子的眼泪深深灼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武月父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忍,还有心痛。
欧尼可的法国爸爸也看不下去,上来用蹩脚的中文劝,“哥们,君子以和为贵,冷静。”
也有热心家长附和,“就是,两怎么吵也不能当着孩子面,记一辈子呢。”
在舆论的集体谴责下,武月父亲终于有些忌惮,面子有点挂不住,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对地上蜷缩的娘俩说,“哭哭哭,就知道哭,回去跟你们算帐。”
说话间毫不温柔地抱起女儿,凶巴巴地对横在中间的严冀说,“让个道!”
严冀沉默地往旁边让了让。
支离破碎的三口之家就这样在夏舞面前凄然走过,夏舞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自己的面前,无力感像荒原上的野草在心里蔓延开,生活就是那么令人难以掌控的东西,这一刻夏舞明白,很多事情她都爱莫能助,唯一在自己手中的,就是她的生活,她的未来。
闹剧结束,家长们带着孩子快速离去,夏舞对身边的严冀轻轻道了声“谢谢”,而后就顾自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慢慢向教室走去。
武月父亲刚才的话,让她很有点受伤。
“一个跳舞的,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老子今天叫你一声老师,算客气了。”
轻蔑到不留情面的话像把锋利的刺刀,准确无误地捅进了夏舞的心窝,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在别人眼里成了低下的职业,高尚的艺术已经被玷污,这让夏舞难以接受,她的自尊心在轻轻颤抖,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朗朗还在教室里逗尼可玩,见夏舞走进来,抱着尼可奔过来,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夏老师,跟我们一起玩吧。”
夏舞勉强笑了笑,蹲下来刮了刮他鼻子,说,“朗朗,该回家了哦,下星期老师再和你一起玩,好吗?”
小胖子有些失望,鼓着腮帮子垂头丧气道,“好吧。”
“好了,舅舅等着呢,快回去吧。拜拜了,”夏舞挥了挥手,而后低头对狗儿尼可挥了挥,“拜拜,尼可,早点好起来呀。”
夏舞收起笑站了起来,往后看,严冀就站在门边,沉默地望着她,眼睛里有片海。
夏舞对他微微颔首,“等下会堵车,你们快点回去吧。再见。”
严冀沉默着点了点头,空气里只响起朗朗童稚的声音,“夏老师再见。”
他们走了,夏舞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缓缓踱到镜子边,屈着膝盖坐下。
今天收到的刺激太过强烈,夏舞还未完全缓过神,颓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