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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盛唐夜唱-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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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十一郎莫怪。”

    “我已知道错了,现在问题是,我非要推广此物不可……嫂嫂可有妙计教我?”

    方氏惊呼了一声:“你还想推行此术?”

    叶畅点头,方氏从他目光中看到了坚持,心中犹豫起来。

    对叶畅,她是极了解的,虽然性子“温和”,但脾气却有些倔,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即使自己不帮他出谋划策,他也是要想的。

    “这就难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方氏喃喃地说了一声:“十一郎,只能给你参谋一番,你想用横版和标点去印儒道经典么?”

    “原是有这个想法,但如今不敢了,我虽然要推行我之道,却不想被人刺杀。”

    “那么释家经卷呢?”

    “儒道势大不能惹,释家亦是如此,若我来印释家经卷,只怕连善直都要出来与我闹一场。”

    说到这里,叶畅垂头丧气,这些古人,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各自的主意、各自的利益,想要他们完全按照自己意思去行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贺公不允你以此法印他的诗卷,那么想来其余文人,只要稍明事理,也不会允你,你若去印,必引攻讦。诗印不得,文就更印不得,当真是难办。”

    方氏起身思忖,不自觉便把小娘交到了叶畅的手上。小娘与叶畅也是亲热的,在叶畅身上爬来爬去,还努力用自己的手去撕扯叶畅的脸。叶畅也是好脾气,就任她蹂躏,方氏转脸看到这一幕,猛然间灵光一动。

    “既是这些都印不得,你何不先印其余?”她笑道:“我想到了,你与赐奴、响儿他们说的传奇!”

    赐奴、响儿,包括淳明与新来的六位少年都喜欢叶畅的一大原因,便是叶畅有一肚子的故事对他们说。既有来自大唐本土的土产,亦有来自于《一千零一夜》、伊索、安徒生等舶来品。

    “正是,传奇!”

    叶畅也是一拍腿,大唐之时,在晋人的小故事基础之上,新兴起了传奇这一文体,也就是短篇小说。此时它尚只有雏型,到牛李党争之时才最为繁荣,这种新出的文章载体,正合他用!

    传奇这文体还有一个长处,便是便于优伶之辈在酒楼坊市中游唱,这些优伶当中,也颇有能识字者,句段标点,便也有理由:这些优伶虽是识字,学问却有限,恐怕不解文章真意,故此以标点示之!

    而且除了短篇,他还可以写长篇,反正他有的是故事,若是闲暇足够,他甚至可以将《三国演义》与《红楼梦》都改头换面地抄出来,不过《三国演义》在充满浪漫情怀的此时应该能大受欢迎,《红楼梦》则未必。

    “不过却无人能做这些文章啊。”随即叶畅又有些头痛。

    让他讲故事可以,可是让他将口语化的故事,写成文言的传奇,难度颇大。倒不是不能写,但一则文采逊色,反失了故事本来的魅力,二来花费的时间精力太多。

    “若是十一郎信得过,我可以替你捉笔。”

    “嫂子?”

    “昔日上官昭容文名盛于一时,奴虽不及她,却也勉强可观呢。”

    说到这个,方氏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叶畅听得大喜:“如此甚好!”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定下书名为《新世说》,借《世说新语》之名行事,第一卷共是二十个故事,至于哪二十个故事,则由叶畅说与方氏听,方氏再进行挑选、编撰。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下叶畅便开始琢磨着第一篇故事为何。琢磨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自己在长安城中夜间遇刺之事——那次遇刺虽然没有明确的凶手,但根据箭矢上的线索,他怀疑是那伙跟着他的胡人所为。遇刺之后,那伙胡人便再没有出现过,他们的嫌疑特别巨大。

    再由那伙胡人想到大唐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安史之乱,叶畅猛然有了一个故事。

    “春秋之时,赵简子大猎于中山……”

    方氏原是抿嘴笑着的,这《中山狼》的故事说完,她的笑容却已经敛尽,目光炯炯,看着叶畅。

    “怎么了,嫂嫂,这传奇不合适?”

    “不,很合适,只不过……十一郎,你是不是以安禄山等杂胡为狼?”

    她一句话,顿时让叶畅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惊住了。

    自己一点心思藏在故事当中,原本以为说得很隐晦,却不曾想,嫂嫂不仅一眼就看穿,而且甚至还点出了安禄山之名!

    难道说,大唐时的女子,一个个都这么强大剽悍?

第82章 争产开泰数三羊() 
在叶畅的坚持之下,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还是成为这本《新世说》第一卷的第一篇文章。方氏当真未曾吹嘘,她作出来的文章,可谓雅俗共赏,比起叶畅的水准,不知要高到哪儿去了。

    叶畅也不知道自己这夹杂着私货的文章能不能起到相应作用,但想来既然方氏能看得懂,这是暗指大唐姑息诸胡之事,那些聪明的文人也应该看得出来。

    第一篇完毕,便是第二篇、第三篇。叶畅胸中有的是故事,听得方氏津津有味,待五个故事说完之后,她才惊觉,不但是她,原本守着院门的响儿,还有在院子里玩耍的赐奴,也一个个搬了小马扎,坐在叶畅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便是被叶畅抱在怀中的小娘,也瞪着乌溜溜的眼,仿佛她也能听得懂故事一般。

    “看来我果然挺会说故事的,瞧瞧你们。”叶畅少不得有成就感。

    响儿抬起脸:“郎君,故事说完了?”

    “今日先说这几个,咱们还有事,可不能一天全说完。”叶畅道。

    “再说一个,叔父,只再说一个就行了!”

    “明日再说,叔父还有事情。”叶畅笑道。

    响儿闻言很认真地道:“既是今日没有故事了,有一件事情奴奴当告诉郎君。”

    她一脸严肃,小脸绷得紧紧的,叶畅以为是什么重大事情,也收敛住笑:“怎么了,响儿?”

    “小娘方才尿尿了。”响儿道。

    叶畅先是一愕,然后觉得自己胸襟前湿漉漉的,顿时跳将起来:“啊哟,尿得我一身都是!”

    方氏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叶曙去世之后,她还从未这般痛快地笑过。叶曙死亡带来的伤痛虽然还在,但是,却已经不象最初时那样让她难过。

    当她愕然发现,自己似乎比预计得更快走出丧夫之痛时,忍不住又看了叶畅一眼。

    叶畅和普通少年一般,正对着自己被尿渍湿的衣裳一筹莫展。

    “十一郎,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心中促狭之念浮起,方氏忍着笑,将叶畅赶走。

    于是叶畅便只能穿着尿湿了的衣裳行数里地,回到他的卧龙谷。

    接下来的数日,叶畅终于能够来处理本家之事,虽然三支同意放他归宗,也立了字据,但终究未曾在祖祠前供香祭祖,族谱上也没有更改。叶畅自己虽是不急,叶淡却很急——靠着叶畅的面子,他能够与知县、县尉同席饮酒,原本在附近的里正中他资历最浅,那些吏员差役多有刁难他者,如今全部待他客客气气,因此,他也坚定了帮叶畅的信念。而三支也怕夜长梦多,便按照叶淡的意思,挑了个黄道吉日,双方正式脱离。

    叶畅觉得,自己头上的一座大山,自此便去除了。

    先后花了一个月的功夫,眼见快到年底,方氏将《新世说》的第一卷写好,终于可以开始制版付印。

    而此时,修武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啦下雪啦!”

    响儿发觉雪籽落下时,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下雪了,意味着要过年了,对于她这般的孩童来说,过年可意味着好吃与好玩的。

    “响儿,下雪这么高兴?”

    “是啊,郎君,下雪后不久便是过年,虽是如今常有好吃的,但想到过年,奴奴还是觉得欢喜!”

    叶畅听她提到过年,不禁抬起头来。

    过年是团圆的时节,在另一世,自己该与妻女一起,吃年夜饭,走亲访友,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吧。

    他眼中突然有些湿,但很快他就定住神,自己是不可能回到那一世去,那就珍惜这一世身边之人。

    想到这,他抚了抚身边响儿的头。

    响儿立刻避开:“郎君,奴奴的头发可是梳了许久,莫再弄乱了!”

    小丫头嗲嗲的娇嗔,让叶畅的心情瞬间大好,他拉着响儿:“响儿,过年了……你想去见你舅父么?”

    “假舅父,有什么见的。”响儿皱了皱鼻子。

    叶畅顿时愣住。

    那位自称荥阳郑氏的郑郎君,便是去武陟县的牵牛郎,乃是叶畅结识的一位优伶,与长安城中的王启年王心芝友善,惯会捉弄人的。叶畅请他来扮演荥阳郑氏的外围子弟,当真是惟妙惟肖,不过叶畅为了怕响儿露出马脚,事先并没有告诉她这事的,却不曾想,响儿竟然已经知道了。

    “你晓得了?”

    “自然晓得,若是真舅父,奴奴就跟他走了。”响儿一边这样说,一边瞄了叶畅一眼。

    叶畅听得怅然若失:“啊……若是响儿亲人真寻来了,你会跟着走吧……”

    “奴奴骗郎君的啦!”响儿见他这模样,高兴地笑起来:“奴奴的亲人,便是郎君,除了郎君身边,奴奴哪儿都不去!”

    叶畅只觉得头晕眼花,大唐的女子,难道说说六岁到六十岁,都是了不得的智商么,就连自己身边的响儿,也不知几时变得如此狡猾,竟然知道戏耍自己了!

    不过,小丫头的话,听得还真让人心里……温暖呢。

    “好,今日就带响儿一起进城,咱们冒雪买年货去!”想到这,叶畅笑道。

    “进城,进城!”响儿欢呼起来。

    如今叶畅的身价不同了,进城自然不会再靠步行,他骑着马,而响儿则骑着一头青驴,二人都穿着蓑衣,在淳明羡慕的目光中,缓缓进城:这是赶集的日子,故此冒雪也要前去,否则置办不齐全年货。

    进城赶集的不只是他们,十里八乡都纷纷向修武县城进发,路上行人颇多,不少人都挑着担子,将自家一年积攒的东西拿来贩卖。也有乘着这机会进城耍把戏卖戏的,看得响儿银铃般的笑声撒了一路。

    但到城门外时,却止住了脚步:眼前一群人围在一处,似乎是在争吵。

    叶畅不想多管闲事,便引着响儿要绕道,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得有人喊:“是叶郎君,你们觉得我分得不公,那让叶郎君来分,如何!”

    “哪一位叶郎君?”

    “自然就是虹桥引水、菩萨断案的叶郎君,除了他,还有谁?”

    这声音有些熟,叶畅听得是说自己,向那边望去,只见县里的吏员钟纬。虽然是下雪的天里,那钟纬却满头大汗,排开众人挤了过来:“叶郎君,你来得正好,烦劳叶郎君来帮我决断一番。”

    “哦,有何事?”

    “是三子争产。”钟纬苦笑道:“天一冷,老人便难熬,撒手便撒手,却留下一难题。”

    此时正在争产的三人也被领了过来,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余岁,年长的都过了四十。见叶畅年轻,三人都有些犹豫,那长者道:“还是请少府郎君来判吧,钟吏员……”

    “少府郎君这些时日忙着,岂有心思理会尔等?”钟纬不耐烦地道:“区区争产之事,由某处置便已经足够,更何况某还请来了叶郎君。你们几个,莫非不曾听说过叶郎君的名头?”

    “听是听说过……但是……”

    “他们是见着叶郎君年少,所以不相信,却不知道才自天成,叶郎君活一年,抵他们三个糊涂蛋活十年!”

    “就是,当真是不晓好歹之辈,钟吏员也不用理会他们,由得他们三兄弟去争!”

    周围人群里有认识叶畅的,或者是原先被刘逢寅欺压而叶畅掀倒刘逢寅为其成功复仇者。此时一个个叫了起来,叫得叶畅都不好意思,那三个争产的兄弟更是尴尬。

    “非是不信,只怕叶郎君忙,此事咱们已经争了足有五日,都不曾有个决断,实在是……要不然,咱们如何会来见官?”

    原来这兄弟几人在家中已经争得面红耳赤,只差没有打起来,如今在城门前又再度争吵,闹得家丑外扬。他们这一诉说,又开始相互指责,然后发展成翻旧账,一二十年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他们翻了出来。

    “钟吏员,究竟是为何事?”被吵得头昏脑涨的叶畅拉着钟纬到一边问道。

    钟纬比手划脚,将事情说清楚来,中间还夹杂着对这三人的喝斥。

    原来这三人是三兄弟,父亲前些时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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