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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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之后,转身便离开,那些无赖跟着他,一边走还一边向着那些胡人怒目而视。
这一起冲突相当没来由,那奚达洵问明白冲突缘由,便来寻原本坐在老宁家铺子里的叶畅、善直,却发觉这二人早就不知去到何处了。
“奚达洵,那个唐狗,须得盯紧,若是他是来长安向皇帝告密,那么节帅就要大祸临头了!”胡人中一个低声用胡语道。
“嘘,长安城中,通突厥语的不少,休要在这里乱说。”奚达洵哼了一声,心中极是不快。这些人仗着是节帅亲兵曳洛河,向来不将他这般人放在眼里,行事也百无忌惮——放在边关无所谓,可这里是哪儿,这可是长安,大唐之都!
便是节帅自己,在这里也得老老实实,不敢撒野。
“为何不看足热闹?”被叶畅拉走的善直有些不高兴:“那些胡人,贫僧早就瞧着不顺眼。”
“看戏无所谓,若是自己去演戏就麻烦了。”叶畅摇了摇头:“两边可都不是善茬,不过这里是长安,应当不会真正打起来。到时两边一说事件原由,咱们只怕要被迁怒。”
“那只鸡是你故间赶过去的?”
“那是自然,我也瞧那些胡人不顺眼,给他们找些麻烦呢。”叶畅哈哈笑道。
此时已经接近宵禁,二人不能出坊,因此就在保宁坊内闲逛。保宁坊乃是朱雀大街东第一列的坊,在整个长安诸坊算是规模最小的,但其东西长亦有五百一十四米,南百宽四百七十七米,两人完全转完,还得得一些时间的。转了半圈,他们正准备回客栈时,迎面看到十余个无赖蹲在街角,为首者正是那个萧白朗。
“好象又有麻烦来了。”善直嘿嘿笑道。
叶畅扬了一下眉,他方才做得隐蔽,原以为那些无赖不会注意到这细节,现在看来,他还当真是小瞧了这些无赖。
“小子,你搅起事来便走,好一个祸水东引之计啊。”萧白朗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将口中含着的狗尾马草茎吐在地上,一步步向叶畅逼来。
叶畅挠了一下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遇到的是流氓地痞,这个时候,靠嘴皮子是没法解决问题了。
“说,小子,你准备如何赔我的鸡?”
“那鸡可不是我杀的,当然,我知道这样说你是听不进的。”叶畅笑着道:“不打一架,怕是解决不了问题……别瞪我,打架我不行。”
“嗯?”
“但是和尚行,你找和尚打吧,单挑他一个挑你们全部,群殴你们全部群殴他一人。”叶畅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几步,很没有义气地将善直推了出来。
为何留着这个好吃和尚在身边,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刻么。
善直也不着恼,合什便要向萧白朗行礼。但还没等他礼施完,一个砂钵大的拳头就飞到了他的面前,重重击在他的右眼圈上,打得他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啊?”
叶畅顿时愣住了,这和尚不是少林武僧出身么,不是武林高手么,不是自称等闲一二十条大汉都近不得身么?
叶畅愣住,善直捂眼,那些地痞们却没呆住。早有人从侧边绕过来,一块砖便砸在刚要起身的善直脑袋上,顿时又将和尚砸得倒回地上。
“武功再高,一砖撂倒!”叶畅脑中飞出这样的话语,身体终于做出行动:向前!
不是转身逃走,而是向前!
在推出善直时,他以为善直是个高手,故此自己后退到安全之处。但现在发觉善直没有想象中的厉害时,他的选择不是逃跑,而是上前与善直并肩作战!
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就必须善后!
那些无赖也不曾放过他,早有两人向他包抄过来,只不过他不逃反进,让这两人扑了个空。他冲过去,抡起拳头,就要解救善直,然后只觉得胸前一震,萧白朗已经撇下善直,给他当胸并是一拳。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叶畅可都不是什么善于打架的人物,因此这一拳结结实实挨了下来,然后又是被一脚踹中,人向一边倒去。
挨了这两下攻击,若不是叶畅身子骨还算结实,只怕就要翻倒在地爬不起来。
“和尚,被你骗惨了!”叶畅悲愤地想,然后施展出绝招!
第35章 孰人风雅至于斯()
互殴时若打不过对方,有三大绝招可以使。
其一乃是掏家伙,地上的板砖,路旁的板凳,都有可能成为逆转胜的秘密武器。其二乃是走为上,有多快跑多快,尽可能跑远来,待收拾旧河山之后再来报复。其三则是在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时的绝招,也就是叶畅现在施展出来的。
抱起头,蜷起身子,护住要害,让人痛揍。虽然挨了打,但至少不会受到太重的伤。
不过叶畅缩成一团后,好一会儿,却没有发觉有拳脚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来一看,就发觉那些地痞无赖们已经倒了一地,而为首的萧五哥萧白朗,则被人单手扼喉,生生举了起来!
“当啷!”
萧白朗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畅有些茫然地站起:“这个……和尚,你究竟是……弄什么鬼?”
“嘿嘿,叶郎君你不会打架也敢冲回来救和尚,和尚怎么能见着你挨打?”善直笑嘻嘻地道,他还顶着一个黑眼圈,但笑得却是极为灿烂。
“和尚你这是……”
叶畅哪里还会不明白,和尚果然象他说的那样能打,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方才收了手,倒让叶畅挨了两下。
善直松开手,将已经快憋得没气的萧白朗扔在地上,然后向叶畅合什:“阿弥陀佛,师傅说了,贫僧下手太重,不是死战,不得先出手也。”
“什么狗屁臭规矩!”叶畅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师傅当真是……奇蠢!”
“贫僧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打不过他,便得听他的。”善直深以为然。
地上的萧白朗这时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爬了起来,他知道这和尚厉害,一时间不敢再上,只是拿眼睛瞄着旁边的匕首。
“这位……萧五哥。”叶畅想着无赖们对萧白朗的称呼,上前道:“你现今是想继续斗下去,还是就此罢休?”
“好和尚,好拳脚。”萧白朗狞笑道:“萧五爷自剑南到长安,从来不曾吃过这般的亏,这个梁子,咱们是结定了。小子,萧五爷今日话放在这,你有种便当街杀了萧大爷,否则萧大爷还会来!”
“和尚,当街杀人你敢不敢?”叶畅偏过头去问善直。
“不敢,阿弥陀佛。”
“我也不敢。”叶畅很诚实地道:“不过萧五爷,你从剑南州打到长安来,想必是个狠人,我们更不敢放你。”
“那又如何?”
“杀不能杀,放不能放,自然就是想些法子来收拾了。你是市井游侠儿,最重信诺,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
“地上这些,都是你的好兄弟,是也不是?”
“那还用说!”
“你们在长安城中立足,靠的就是颜面,是也不是?”
叶畅一连串的“是也不是”问下来,那萧白朗是个执拗性子,竟然也一路回应。等听到这一句时,他意识到不对,顿时不说话了。
“你说说,若是将你们尽数剥光了绑在一起,只说你们有龙阳之癖,而且还在玩无遮大会,敲锣打鼓送到西市去……长安城,你们还能呆么?”
“你……你敢!”萧白朗顿时觉得心惊胆战,若被人这样折腾,何止是长安城呆不得了,只要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那可就都呆不得了!
“我为何不敢?”叶畅笑了笑,他原本笑起来双眼一眯,极是温煦的,但是看在萧白朗眼中,却是惊人地恐惧:“我放不得你,又杀不得你,却不想被你纠缠,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你再没有能来寻我麻烦的能力。若此时放了你,想必你要在市井中去呼朋唤友,但若被我这样一折腾,还有几人愿意随你而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何必做得如此绝!”萧白朗怒道:“若真如此,咱们就是不死不休!”
“我来长安,又不是久居长住,不过是办事,转日就走,你到哪儿与我不死不休?”叶畅噗的一笑:“而且有和尚在,你们这十几个虾兵蟹将,能近得了我们身?”
萧白朗看了旁边的善直一眼,心中顿时浮起百十个念头。若只是这和尚一人,他们有的是下流的手段暗算,可若加上眼前这小子……
萧白朗毫不怀疑,眼前这小子比他还要无下限!
“自然,我们也不想被人盯着……我看你那斗鸡被杀了,想必很心疼,我愿指点你一条门路,若是做得好,比斗鸡可是要赚钱得多。”
“赚钱的门路,我有,用不着你废话!”
“不但赚钱,还有趣,不比斗鸡差,你看如何?”
叶畅敢撩拨萧白朗,不是没有底气的。这厮好斗鸡,又一副强横模样,但方才在老宁家铺子里,还是显得进退有据,不是那种昧的莽汉。
萧白朗瞪着叶畅,一边是利诱,一边是威逼,当如何选择,是不言而喻的。他方才能答应奚达洵的调停,与那些杀了他的斗鸡的胡人化解恩怨,现在也能接受叶畅的条件。不过方才被叶畅威胁,此时便答应,未免太伤面子。因此,他只是瞪着叶畅,却不开口。
不开口就意味着心动,叶畅笑眯眯地拱手:“今日是小弟失礼不对,所谓不打不相识,小弟愿意与萧五哥结交,只是不知萧五哥能否给小弟这个面子?”
“你说。”萧白朗非常勉强地道。
旁边的和尚这时“善哉”了一声:“好,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叶畅没理他,对萧白朗又道:“某还要在保宁坊住上几日,萧五哥若是真想知道,明日早些来马家客栈寻我。”
说完之后,叶畅便与和尚扬长而去。
萧白朗看着他的背影,身边的兄弟们这时才敢凑上来:“五哥,当真就这样算了?”
萧白朗没有说话,待叶畅走远了,确认听不见,他才狞声道:“如何能就这般算了,这小子以为自己是何等人物,三言两语便想让某屈服……不过那和尚太能打,好汉不吃眼前亏,三郎,你和铜钱两个轮流盯着他们,他们若是离开保宁坊,立刻来与我说。”
“要不去多唤些人来,那和尚再能打,也只是一个。”有无赖建议道。
“让更多人知道咱们出了丑?”萧白朗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急,他不是说还要在长安呆几日,要办什么事么,咱们打听清楚,将事情给他搅了!”
叶畅若是知道萧白朗在打这般主意,定然会后悔放过他太过轻松。但现在叶畅也是无奈,无权无势,又面对着大唐帝国的国家机器,缓兵之计是他唯一的选择。
发觉逛街会惹麻烦之后,叶畅便回到了客栈。
此时天色也已经晚下来,保宁坊毕竟只是长安城一百零八个坊中的一个,又不是什么热闹所在,外头一片寂静。叶畅听着偶尔传来的更鼓声,迟迟睡不着,倒不是他挑床,而是因为觉得这样的大唐之夜也未免太无聊了些。
若是在这里的时间长些,倒是要去见识一下大唐的夜生活。
次日起来之后,他与善直出门,才出来便看到墙角处蹲着两伙人。一伙是那些胡人中的,另一伙则是地痞无赖。这两伙人原是蹲在荫处闲聊一般,可见到他二人出来,都同时站起,这时双方才同时注意到对手,明白双方竟然都是在蹲守叶畅。
叶畅只作不曾见到,他心里也很奇怪,那伙胡人为何纠缠他不放。
二人问清楚该如何走法,出了坊门回到朱雀大街,不一会儿便看到一辆油壁车过来。他们搭车前行,没过多久,到了光福坊,在此下车,换乘另一辆油壁车折向东面,过了两坊,终于到了宣平坊。
“咦,你瞧前边,是那个人!”
他二人才下车,和尚眼尖,便看到前方一人,赤着上身,背着个什么东西正在前行。那人身影甚是熟悉,正是他们在路中曾见到的焦姓男子。
“倒真是无处不在……这厮怎么也出现在这里?”叶畅也愣住了。
须知此时长安,可是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百万人口中偶遇,可谓巧得不能再巧了。
那焦姓男子背着东西,径直去敲一户人家的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家人出来,一见是他,笑嘻嘻地道:“焦郎君来得不巧,我家主人去酒楼了。”
“我已经赶了个大早,先是到了张长史府上,说是与颜郎君一起来了你家,我脚不沾地又跑来,偏生他就去了酒楼,是西市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