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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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在哪?”
“叶畅狗贼休走”
“无耻奸贼;竟然敢出现在这里;今日非诛之不可”
一片叫骂声里;十余名汉子从村里冲了出来;他们各执刀兵;瞬间便将叶畅等人围住。
刚刚拿着自己的兵刃;一柄长陌刀冲回来的王羊儿看到这一幕;反而下不了手了:“这……这是啥子回事?”
兵刃所指;李白只觉得手心冒汗;他不知道;叶畅来拜访的大贤竟然是王忠嗣;更不知道;来拜访一个人也会惹来性命之忧。
他瞄了一眼叶畅;发觉叶畅神情却是淡然;非常镇定;而且这种镇定绝非伪装出来的。
“王公治军;果然名不虚传。”见众人只是围着自己;却没有一人真挥动兵刃;叶畅微笑着说了一声;然后将指着自己的一柄长矛推开;径直向里走去
“站住;你想做什么”那蔡先生神情肃然地喝道。
“连同我在内;只有五人;而且并未执长兵。”叶畅拍了拍手:“王公面对突厥人千军万马;尚且夷然不惧;莫非还会怕我们这五个人?”
“呸;果然伶牙俐齿;一望便是进谗言的货色”那王羊儿气急叫道:“让我去杀了他”
“慢来;慢来;你方才所唱之诗;乃某所作;专为王公边疆大胜而贺……你以这陌刀对某;岂是待客之道?”
叶畅不惧;李白自然不会输与他;将剑收起;他迎着王羊儿手中陌刀而去
“你……那诗分明是我家主人教我的……”
“这位莫非就是青莲居士?”听得李白这样说;蔡先生不禁讶然:“这……青莲居士怎么与……”
还没有说完;那边听得有人咳了一声;众人立刻肃然;众人望去;却见一中年男子;相貌清瘦;脸带病容;背手而立。
“各做各的去吧。”那人说道。
众人顿时散去;便是那王羊儿;也只是恨恨盯着叶畅;一步一回头离开。叶畅没有理睬这些人;而是看着这位中年男子。
他应当就是王忠嗣。
王忠嗣看上去有些老;与他的实际年纪相比;要大上十余岁的模样。而且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叶大使要见我;为何不语?”王忠嗣缓缓说道。
“来得冒昧;对王公闻名久矣;当初亦曾有书信;却不想王公竟然是这般模样。”叶畅也道。
当初王忠嗣写信召他;让他去教足球戏;他未能前去;结果萧白朗代他前往;此后萧白朗为中间人;他们二人其实通过一些书信。后来在长安城中;双方阵营不同;亦有角力。但真正见面;这还要算第一次。
对于此人;叶畅相当佩服;唐中期名将;大半出于他的部下;仅此一点;便可以看出;他乃真正的帅才;而不仅仅是破军夺城的将才。
王忠嗣微微一笑:“大使此来;可是李相不放心;欲取我之性命?”
他话声才落;那王羊儿又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厉声吼道:“他敢”
“退下;这世上;除了谋朝纂位;还有什么事情是李相公不敢做的?”王忠嗣喝退王羊儿;但话语里终究还是带着几分怨气。
这也难免;正值建功立业的年纪;也终于有了名扬青史的机会;却只因为政客们的内部倾轧;他这样的名将便被打发到潮湿的播川、能州;在这里等死;他如何不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叶畅正视着王忠嗣;缓缓说道:“某与王公;并无怨仇;攻讦王公者;并非为某;王公以为是否?”
王忠嗣略一犹豫;缓缓点头:“确实并非你。”
“韦坚、皇甫惟明;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此事当属实;王公以为是否?
这个问题叫王忠嗣好生为难;他自己心中有数;韦坚皇甫惟明即使没有图谋不轨;但至少以边将之身勾联太子李亨;意欲挟军权而自保;确实是犯了朝廷大忌。当时的情形;甚至有可能让太子李亨都一起垮台;李隆基只追究了他们几名大臣边将;却放过了李亨;应当说还是给他留下了余地的。
沉吟了会儿;王忠嗣伸手延客;叶畅跟着他便踏入庄子里。
这庄子二十余户人家;除了王忠嗣自己之外;其余都是他昔日部属;不愿意离他自去者;就都跟随他来此。
中间稍大的屋子;便是他的宅所;他待罪之身;虽然有个官职;实际就是领一份薪俸吃饭罢了。能州人口稀少;他能管的事情也不多;故此才能这般清闲。
“王公身体不适?”叶畅见王忠嗣神情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
王忠嗣有些苦涩:“瘴疠之地;久居自病。”
“且待我为王公把脉。”
这几年跟着骆守一身后学医;叶畅虽然谈不上医道高明;却能勉强为人把脉了。把完脉后;又看了看王忠嗣眼睑、舌苔;叶畅心中微微一凛。
王忠嗣身体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妙;但并不是他身体本身的缘故;而是心病。
闲置已久;丝毫看不出希望;而且对于政治的失望乃至绝望;都让他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故此身体迅速衰朽下去。
“叶大使此来;不是奉李相之意来取我性命;又是为何?”王忠嗣问道。
“是来向王公问计。”
“什么?”王忠嗣讶然;看着叶畅一脸诚恳模样;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虚言作伪;良久之后;他喟然一叹:“论胸襟气魄;吾不及汝远矣”
他对叶畅还是有些怨气;叶畅明知此怨气;却仍然敢来向他问计;这心胸;在他所见之人中算非常杰出的。
“南诏之事;于系到数万将士生死;于系大唐南疆安定;岂可为个人私怨而置数万将士于死地?”叶畅道:“叶某非此等人物也;王公亦非此等人物也。故此叶畅与王公;可求同存异。”
王忠嗣只觉得叶畅这番话简直说进自己心坎中去了——不;这句话分明就应该是自己说的他与叶畅只算是初次交谈;可仅凭这一句话;他就大生知己之感。心中不禁感叹;若不是韦坚、皇甫唯明乱来;叶畅原该是他们这一阵营者;如果真能如此;他必请天子将叶畅调至他身边;亲手教导;为大唐十几年后再添一名将。
不过旋即他又自嘲:哪里需要他教导;叶畅在辽东威名远扬;已经是如今大唐的名将矣。
“既是如此;某知无不言。”王忠嗣道。
他们谈话之间;便已进了屋子;宾主落座;叶畅注意到王忠嗣这里显得非常简陋。王忠嗣幼长于宫中;如今却落魄如此;他心中郁气不解;也是难免的事情。
“南诏此次背唐;不知王公何以教我。”
“若你是南诏;此时当如何?”王忠嗣反问道。
这个问题;叶畅早就思考过;此时南诏已经攻下了姚州城——事实上在李林甫得到南诏背叛的消息时;南诏便已经偷袭姚州得手;而在罢免鲜于仲通的消息抵川之前;鲜于仲通已经与南诏战过一场;所率三万剑南兵;折损过半;更损失了大量军械与物资。
故此叶畅抵达之时;剑南已经震动不安;军士士气低落。
“我若是南诏;自是卑辞求和;去虚名而占实利;先将姚州占稳再说。若是朝廷允降;便假意归降。另外就是遣使者与犬戎相通;若朝廷不允降;则与犬戎夹击剑南。”
“此乃大略;朝廷大军来攻;南诏当如何应之?”
“以一腹心之将;于步头路阻安南都护之兵;以安后方;自领大军;让出姚州;于山道之中骚扰伏击;截阻粮道;待朝廷兵马疲惫之时;再择地决战。
“若朝廷分兵;绕点苍山;直指太和;如之奈何?”王忠嗣听得叶畅这般说;神情便有些不自然。
“山川即其屏障;林木为其耳目;朝廷分兵;南诏岂有不知之理;当亦遣一心腹之将;仍旧弃城不守;于山川莽林中骚扰;断绝粮道;先破一路;再取另一路”
“幸哉;汝非南诏之人;否则我唐军无片甲还矣。”王忠嗣长叹了一声:“你既知此;当有备而来;不知你欲如何行事?”
李白听他们说战略战术;如此细致;不禁有些赧然;无怪乎叶畅对于他路上的进言不置可否;确实;他说的都是对的;但都缺乏可行性;叶畅如今需要的;乃是可以⊥他在战术上击败对手的计策。
“我虽略有谋划;却不熟此间地理;不知此处人情;故此来向王公求教。
“欲胜蛮人;须用蛮人。”王忠嗣沉吟了会儿;然后才说道:“能在南诏群山莽林中击败蛮兵者;唯有蛮兵自身。皮罗阁统一六诏为时尚短;大唐天威于六诏中卓显;故此须缓进军、威凌逼之;广赐赏、分而化之。阁罗凤尚有一弟诚节;可取之以为南诏王;使其谕阁罗凤诸将;令其叛阁罗凤。原先五诏余族;亦可许其自立;凡愿弃阁罗凤而就大唐者;皆与爵赏。另遣一大将;于清边城、保宁都护等;威胁犬戎;使其不能全力施救……”
第341章 时机只与有备者()
王忠嗣的战法很简单;就是凭借大唐雄厚的国力;逼使犬戎、南诏都不战而败。
莫说南诏;就是将南诏与犬戎绑在一起;再乘以个十;其国力与大唐相比;仍然有相当差距。或许他们能纠集数量与大唐相当甚至还多于大唐一时的兵力;但他们不可能长时间用这兵力做战;否则兵方的生产生活就会崩溃。
听得他这般说;李白心中顿生佩服;不愧是让胡人闻风丧胆的名将;战国之时;李牧却匈奴;大约也是这般战略吧。
这样下来;只需要三五年;南诏的国力会被耗尽;国中叛乱四起;阁罗凤手下的大将会迫不及待将他的脑袋献来。
他看叶畅神情;叶畅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的认可。
“若能诛阁罗凤;云南可安否?”叶畅又问道。
“军略我可为汝参谋一二;政略当世诸公中;岂有胜过汝者?”王忠嗣笑着道:“你《边策论》、《国富论》二篇雄文;我拜读久矣;方才之略;亦是自此二文中得之;想来你心中应是早有成策了。”
李白心中又是一动;他喜好华章辞文;叶畅的《边策》、《国富》二论;他也都有买过;但是两篇文章文辞浅白;他看不大上眼;而其中内容更是涉及到许多经营锱铢之术;更非李白所喜。故此他草草翻看;观其大略;未究其详。现在听王忠嗣的意思;对于叶畅的这两篇文章甚为推崇;这让李白暗下决心;要抽出时间来仔细揣摩这两篇文章了。
“不瞒王公;来此之前;我确实有个草略;得王公指点应证;我如今信心十足了。”叶畅道。
“唯一可虑者;非在边关;而在朝中。”王忠嗣盯着叶畅好一会儿;然后悠悠道。
他是极聪明之人;知道叶畅乃是李林甫所倚重之辈;虽然尚不知叶李联姻成婚之事;却也明白;叶畅这个时候被打发到剑南;必是朝中出了什么问题;李林甫不得不为之。
若真是如此;叶畅最须要担忧的;确实不是南诏;而是朝中可能发生的变故。
叶畅笑了笑;没有回答。若是李林甫与杨钊的矛盾没有爆发;他被打发到剑南来收拾南诏;倒是有后顾之忧;现在么;李林甫巴不得他在这里牵制住杨钊;而杨钊巴不得他能获胜好让自己早些回到长安;双方都会与他方便。
“今日得王公指点;快慰平生;他日还当来拜谒;请王公不吝赐教。”两人话说到这里;当说的、当表露的都已经表达出来;叶畅起身道:“王公;晚辈有一句话;还请王公勿怪交浅言深。”
“说。”
“王公正值壮年;为何摧残己身?国家多事之秋;王公且隐于竹林泉田之中;多则十年;少则三五载;必有请王公出山为国效力之时。为大唐;为天下百姓;王公都当惜此身躯。”
叶畅说这番话时;那位蔡先生正好入内;听得不由动容。
叶畅观察得不错;王忠嗣这年余忧惧缠身;颇不自惜;乃至如今病疾缠体;若不能宽心养病;只怕寿不久矣。
但象王忠嗣这样少年即便担大任;官至节度使;掌握大唐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如今却弃置于穷山恶水之中;如何能宽得心?
最让王忠嗣伤心的事情;蔡先生也约略可以猜出一点;就是太子李亨的态度。韦坚与皇甫惟明可谓是为太子而死;而太子做的就是急于撇清自己;恨不得将韦坚的妹妹韦妃都送出来让李隆基宰了。
此等行径;实在算不得什么有担当的;蔡先生可以理解太子李亨的迫不得已;但也会认清此人刻薄寡恩的本性。连蔡先生都如此;何论王忠嗣?
他真希望叶畅能说动王忠嗣。
但是王忠嗣只是捋须一笑:“我老矣;身体衰朽;不堪用了。大唐社稷与百姓;有叶大使你担着;何须我这待罪之辈?”
见他心意已决;叶畅暗道可惜;却没有多劝;拱手再礼:“王公有何吩咐;凡力所能及;无不照办”
王忠嗣听得叶畅这话;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他向蔡先生道:“智华;你将羊儿唤来。”
不一会儿;方才那虬髯汉子便进来;犹自怒气冲冲地瞪着叶畅。王忠嗣道:“羊儿;你向叶大使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