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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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工匠都是军中积年效力的;虽然不懂如何看图纸;可叶畅画的实在是太形象;他们一看便知:“咦;这东西……这东西好”
确实;这东西好。叶畅拿出来的;就是所谓的“推镰”;这玩意儿的前端类似叉开的剪刀口;有锋利的齿刃;这一点和镰刀一般。它底下是嵌在一块同样叉开的木板架上;木板架再下;则是四个小轮。在上方则是弯曲的长柄;收割之时;只要握着长柄向前推动;刃口自然将麦秆割断。因为不需要弯腰;也不需要反复挥镰;所以它的效率比起单纯的镰刀要快得多。
这种推镰;原是叶畅看到宋金之时发明的;之所以未曾大行;原因主要是家里总共不过些许田地的自耕农用这个不合算;而且它对于田中环境有要求。叶畅是亲眼去看了军屯营田;发觉营田中的麦子都种得一排一线极为整齐;正合着推镰使用;这才灵机一动;将它拿了出来。
有了它;再加上合适的分工;叶畅可以肯定;能在麦熟之后的最短时间里将麦子收割完来。
“我要一千具这种推镰;五ri时间;你们打得出来么?”叶畅问道。
那营匠顿时叫苦不迭:“参军可是难为我们了;五ri一千具;一ri就要二百具;我们全营总共就这么些人;如何忙得过来?”
叶畅略一沉吟:“此事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乃铁匠之活;军中铁匠也不须另做;将原先的镰刀改成这镰刃;这总不难;一ri改二百具改得出来么?”
“这倒是没问题。”
“第二部分要用木匠;营中木匠手巧的做轮;较差的做底盘;再挑些军士学着做曲柄;我向大夫去请调人手;这个也没有问题吧?”
木匠营头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叶畅最后道:“只需按着一致的度量;最后一道便是装起来;这个可以现教现学;我也另调人手来……大伙全力以赴;一ri以二百具为数;少于二百具;自然受罚;多于二百具;每多出一件;我便请赏钱一百文;诸位自行商议如何分赏;如何?”
工匠们顿时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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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南八神射初定计()
“此人倒不完全是草包。”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推镰;皇甫惟明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听得他的评论;那边王难得笑着道:“据闻长安城中;他制出的水泥;可化泥砂为石;已经用于铺路建房和筑城之上;他倒是有几分本领的……只不过性子傲了;得罪了大夫。”
“嘿”皇甫惟明瞪了他一眼:“休想替他求情;一无知竖子;胆敢擅评边事;不受些教训丨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这是他第一次透露自己为何为难叶畅。
王难得知道长安城中的事情;皇甫惟明如何不知?而且;有些事情;他知道的比王难得更清楚;比如说;叶畅拿金城公主的旧事;猛烈抨击和亲之策。
这可是皇甫惟明的旧伤疤
当初金城公主和亲之时;朝野内外;不是没有反对之声;特别是后来犬戎屡屡背盟;侵犯边疆;故此李隆基也是心怀憎恨。开元十八年时;入侵屡屡受挫的犬戎又向大唐求和;李隆基原是不许的;可是皇甫惟明得知后劝说李隆基;将犬戎的强盗本性造成的边患;说成“边军将务邀一时之功”;“伪作功状以希勋爵”;劝李隆基接受请和;以为如此可以“永息边境”;是“永代安人之道”。
也就是说;他皇甫惟明原是对犬戎的竭力主和派;还被李隆基遣为使者;入犬戎看望过金城公主。只不过犬戎狼子野心;岂会因为他一力主和而有改变;内侵依然;边患不宁;还大败了麻痹大意的陇右节度使盖嘉运。
而李隆基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派此时已经高升为检校司农卿的皇甫惟明来接替盖嘉运。至于是因为他曾出使犬戎熟悉边境情形;还是想到他力主求和而致今日局面;才派他来此;那就不得而知了
故此;主和;乃是他皇甫惟明洗刷不掉的旧伤疤;虽然他成为边将之后;也拼命备战;期待能以战功升官回到长安;但若是有人提起他当年主和事;他必然心中大怒。
偏偏叶畅的那番议论;也通过某种渠道;被他所知晓。
他自然明白;让他知晓此事的人不怀好意;想借他的刀;除掉叶畅这个眼中钉;不过无所谓;叶畅那番边策;让他难堪;他原本也就没有多少善意。
至于玉真长公主的面子;象他这样跟太子关系亲近的人自然知道;爱给就给;实在不给;难道说玉真长公主还能跑到三郎皇帝面前去哭去?
王难得听得他这样说;只能嘿嘿一笑。
皇甫惟明待他不薄;甚至可以说有知遇之恩;王难得犹自记得;杀死犬戎赞普子后被皇甫惟明推荐给天子;殿前演试当时情形的荣耀。
“这东西留着;无论他此次成不成事;今后都能有用。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丨他既然有这等本领;总不好让他真送了性命……他不是向你借人么;你就与他方便。”
得了皇甫惟明的许可;王难得大喜;他想挖叶畅身边的人不假;但若能连叶畅一起收伏;岂不更美
“某在大夫那边为你说情;总算是得了大夫应允;叶参军;你要尽力;莫令我丢脸”
回自己军中;叶畅正在等着;王难得正色说道。
“将军放心;收麦之事;必不出错;另外……还请将军许我调动军将便宜行事之权。”叶畅笑道
“那是自然;我遣至你手中的人;自然会听你的。”
王难得口中是满口答应;实际上他当然不会忘记交待部将;有些不该听的命令;还是不要听。
得了王难得派来的三千兵;叶畅又东拼西凑;寻了两千余民夫;带着这五千人马和新铸造出来的推镰;开始准备收割。有推镰相助;这五千人轮流动手;人歇工具不歇;收割进展得很快;两日之间;便割掉了洪济城周围的麦田。待第三日;他们就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收割。
那匠营里的工匠得了叶畅的赏赐;倒是分外努力;加班加点;不但将原先存着的镰全都改成了推镰;而且还以每日三百柄的速度在增加;不唯叶畅手中的人力分得了两千五百柄推镰;还每日有大量运往廓州其余各地。
这也是叶畅定下的收割方略;借着犬戎不了解推镰的功效;赶紧抢收边境之粮;至于更靠后方的鄯州;可以放到后面再来收割。
不过犬戎人对于何时麦熟也有计算;他们这边开镰收割;周围时不时便有犬戎游骑窥视;第一、二天在洪济城堡周围;犬戎游骑只是远远张望;不敢靠得太近;第三天离城堡稍远;犬戎游骑便开始靠近窥探。
“当真如苍蝇一般;叶十一;得想个法子将他们驱走;否则军民都不敢收割了。”
李白对此大为不耐;他向叶畅提议道。
“确实……可是当如何驱走呢?”叶畅也有些伤脑筋;这些犬戎和苍蝇一般;你追击它它就跑掉;你不管它它就嗡嗡嗡飞回来;有他们在旁边游荡;军民都不能专心收割。
“他们马快;骑术又好……想要擒之不易。”高适皱着眉;然后看向南霁云。
叶畅同样看向南霁云;对付这样的敌人;毫无疑问弓弩当先。
“某试上一试。”南霁云没有打包票;他骑上一匹马;背着麦田行了数十步;然后下得马来;坐于地上。
见他唯有一人;犬戎游骑略一迟疑;然后便有三骑靠了过来。他们最初时不快;见南霁云没有反应;稍稍加快了一些;待靠近不过百余步时;他们猛然呼喝;然后加速前冲。
在他们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大便宜
叶畅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另一边;高适也目光闪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
南霁云仍然未动。
对方速度越来越快;南霁云却象是吓呆了一般;一直未动。但当对方进了南霁云射程之内后;南霁云猛然翻身而起;从马鞍上摘下自己的弓。
瞬间上弦;然后抬手便射;几乎没有瞄准;连接着三箭便射出。
那三骑犬戎;一个一个应声而倒;他们身下的马一时间收不住脚;待冲到南霁云身边时;才缓过来。却被南霁云抓住其中一匹上佳好马;翻身而上;然后拨转马头;向着慌乱中的犬戎游骑便冲去。
南霁云射术可谓神射;但他的骑术却只能算是上佳;比起这些生长在马背上的犬戎;尚差一筹。故此他虽然奋力追赶;那些犬戎却还是逃脱;只不过这一次犬戎并不象前几次一般;逃出一段距离就停下观望;而是径直远遁。
显然;南霁去的射术;让他们惊惧了。
南霁云追出半里;见距离越来越远;便停下来;将散落的几匹马牵到一起;昂然而归。叶畅亲自捧得一个水杯;递到他手中:“在此处暂不宜饮酒;畅以水代酒;敬南八一杯——真壮士也”
“正是;我们都得敬”岑参道。
众人一一向南霁云致敬;这让南霁云脸上微微发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如同叶畅对他的判断;南霁云此人性子傲;他能待士卒如手足;可是因为出身低;所以最怕被士大夫所瞧不起。叶畅自不必说;李白高适岑参都是当真名士;能以此待他;他心中哪有不感激的
“惜哉;马力不济;若不然;必不叫一敌逃走”他慨然说道;掷地有声。
“饮不尽的犬戎血;砍不完的胡虏头;南八;你还怕没有继续杀敌的机会?”叶畅哈哈一笑。
他神情轻松;一直以来;笼罩在他面上的惨淡愁云;现在都荡然无存了。
这一次震慑住犬戎游骑之后;果然周围太平了不少;连窥视的犬戎都没有了。叶畅见此情形;略有些犹豫;那边高适上来道:“时机至矣;不取;必有后患”
叶畅心中一凛;看着高适。
“以麦诱敌。”高适道:“乘机破贼。”
“怕是不周密……”
“周密与否;却不是十一郎你操心的;咱们只是献策罢了;莫非十一郎还想独占其功?”
叶畅笑了起来;他只是怕走漏消息;哪里会是要独占其功?
不过;高适此时提出这个……
叶畅心中有些惋惜;自己终究是不能指望着这些历史上的著名人物;能够投靠自己啊。既是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帮他一反;高适早些有发挥他才能的机会;或许到时候;自己就能够寻他相助。
至少他比起皇甫惟明之流可靠得多了。
“此事我不可出面;就请高公前往了。”叶畅低声道:“我是如此想的……”
他二人在一旁咬着耳朵;却有意避开了岑参和李白;岑参倒还罢了;李白是个大嘴巴;几乎藏不住什么心事;若是给他知晓了;没准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既然要瞒着李白;于脆连岑参一起瞒住算了。
两人反复商议;将其策讨论得没有什么漏洞;高适向叶畅拱了拱手:“畅然;多谢了。”
“有劳高公了。”叶畅道。
二人会心一笑;高适上马向着洪济城回去;那边李白与岑参正围着南霁云说话;此时见了正要问;结果叶畅又走过来;拉着他们商量;若是犬戎再来骚扰当如何是好;这个问题吸引了他们;他们便暂时将高适的离开放在了脑后。
大半日之后;高适才又返了回来;他向叶畅使了个眼色。
“好;好;按着今日情形;咱们定然能赶在犬戎大举进犯之前将粮食收尽。”叶畅道:“大伙继续;我回城中为大伙请功——南八;你留在此处;带着游骑驱赶犬戎;休叫他们扰着大伙”
南霁云领了命令;叶畅便与高适等联袂回洪济城。
原本陇右节度使的驻地并不在此;只是皇甫惟明心急立功;想要早些凭借边功回到长安;故此将驻跸之处前移到洪济城;对外扬言则是防秋。
当叶畅赶到时;却见今日城中;比起平时人要更多一些了。
“据闻乃监军大使到了——朝廷也是;弄什么监军大使”高适低声说道。
叶畅心中雪亮;这监军使便是边令诚;这厮早不来;若是能比他早来几天;叶畅就用不着瞧皇甫惟明脸色。不过结交阉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故此叶畅闭口不言;倒是旁边的李白叹息道:“朝中所用;非竖子便是阉宦;天子再圣明;群小包围;又何能为?”
他是有感而发;将他驱离长安的诸势力当中;高力士也颇出了不少力气。
“呵呵……西面两节度加安西四镇;会有大唐全部兵力的一半;朝廷不遣监军使才怪。”叶畅犹豫了一下;想到李白这个站队从来站错的政治幼稚病;觉得还是有必要点醒他一下:“天子虽倦政;却还不愿意大权旁落。”
高适、李白与岑参都是聪明人;只不过政治上李白有些幼稚、岑参还缺乏经验;被叶畅一点醒;顿时领悟。
这不仅仅是不信任边将的问题;还有一个大问题在;便是皇甫惟明与东宫太子的关系。
皇甫惟明在陇右;王忠嗣在朔方;这两镇节度兵力几乎有天下兵力的一半;他们又同为太子李亨的密友;而大唐王子将父皇拱去当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