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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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看了二蛮一眼;见这厮一脸横意;目光却闪烁;便知道这厮并不是真正的二愣子。
他狡猾着呢;这只是开头。
“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叶畅一笑:“这两日来;在贵村多有打扰;某这就告辞。”
叶畅一边说;一边踏上了那木筏;同时向着娓娘示意:“咱们离开吧。”
总共造出了六具木筏;叶畅带着那些蛮人和两个艄公;便要占掉其中两具;但众人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叶畅竟然说走就走;毫不停留。
原本在旁看着叶畅反应的村民们;此时不禁慌了。
风已经小了;但雨依旧;这场雨连下了两日;便是叶畅百般设法;灾民当中;已经有十余人病倒。发病的少不得隔离;再委以专人照顾;这一切;都是叶畅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早有准备;那些照顾之人;也得了简单培训丨
到目前为止;叶畅几乎所料必中;每一件事情;初时众人不觉得什么;可是事后必有所应。虽然乡土观念;让村里的人一时之间没有阻止二蛮;可现在叶畅要走;他们慌了。
是真慌。
死亡的恐惧压住了私心杂念;稍晓事理者;都知道若不是叶畅;此次村子里只怕活不下三分之二的人;而且就是幸存者;这几日病的病饿的饿;也挣不了几天
现在雨只是小了些;叶畅若真的离开;再发生什么事情;谁来主持;谁来出主意?
“这几日大伙看到了;叶郎君可是公道”有人忍不住道:“叶郎君若是走了;谁替我们主持公道?”
“对对;不管是发放粮食;还是安排宿处;叶畅君都公道”
众人便想起;在第一日升起火后;叶畅令人将湿柴烘于;然后垫起了简易的榻——第一个睡上去的;乃是幸存者中年纪最长者;而叶畅自己;则是最后一个睡上。
吃饭也是如此;众人先有吃食;叶畅自己轮到最后。
若不说;这些都是小事;没有人会注意;可当叶畅真的要离开后;众人猛然意识到;离了叶畅这个公正的主事之人;他们这些剩余的人会怎么样?
第一件事;便是剩余的粮食会被分掉;然后木筏也会被抢走;或是况家那样儿子众多的;或者二蛮这样泼皮无赖者;他们都能从这混乱中占得便宜。可是大多数人;都将受损。
“叶郎君不能走”有人又道:“若不是叶郎君;谁来主持防疫之事?”
如今已经有几人伤风受凉;但是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严重疫情;连平常总少不得的腹泻;都没有出现一起;这些都是叶畅近于强迫的严令才控制住的。这一点;非亲身体验者不能明白。
“对;叶郎君;求你莫走”
灾民中人纷纷挽留;叶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示意娓娘赶紧收拾东西。娓娘忍不住到他身边:“你当真走?”
“某若留下;此人便不可留。”叶畅一指二蛮:“此等泼皮无赖;所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者是也。其人在此;不听号令;为难于我;陷众人以逞贪欲;误大事以饱私囊。惜哉某既非官员;又非族长;否则定诛之以安人心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变色。
便是娓娘;也禁不住讶然;这一路上来;叶畅翻脸确实是比翻书还快;可是象这般杀机毕露;毫不掩饰;还是第一次
按理说;那二蛮虽然奸猾恶劣;却罪不至死;可叶畅直接就说;若他有权;必将之诛杀
二蛮原来就是个横惯了的;听了这话;顿时恼了起来;一昂脖子;便跳上木筏;向着叶畅伸出脖子;还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来啊;来啊;往这里砍;没种砍的话;便是小娘养的”
他一边示意一边叫骂;态度甚为嚣张;大约是这两天相处;觉得与叶畅一伙的蛮人虽然模样凶恶;却并没什么真正的恶行。
至于叶畅;说话都是和声细气的;只是刚刚才见他发了火。
却不料叶畅抬起一脚;正踹在他肚子上;将他直接踢到了水中。
“别靠近我;你身上臭气;便是逆风也能传来。”看着在水中扑腾的二蛮;叶畅厌恶地说道。
他是真厌恶。
他在长安城中也结交了无赖;但是同二蛮相比;那些无赖虽然更痞;可身上终究还有些侠气。而且事情的轻重缓急能分得清楚;不会象二蛮一般;身处危境之时便带头起私心。
二蛮会水;不过猝不及防被踢入水中;当时也慌了;一边扑腾一边叫救命。他原是想爬回筏上;结果一个蛮人毫不犹豫踩了他搭在木筏上的巴掌一脚;剧痛之下;他只能松开木筏;向着岸边游去。
但才够着岸;一根木棍却嗡的敲了过来:“你这祸害;平日里祸害大伙还不够;这个时候想拉着所有人陪你一起死么?”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仅将二蛮又敲回了水中;也让村民们大惊。
动手的名为蹇林朴;却是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村民。平日里二蛮没少欺负他;如今他媳妇和孩子都在身后;他心知自己势单力孤;在这村子里处处受人欺压;若不是叶畅;只怕就保住媳妇孩子的吃食。
现在站出来支持叶畅;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第一个动手;二蛮此时发觉水并不算深;当下一边绕开;一边叫骂;无非就是上岸之后要让那蹇林朴好瞧。绕了一段之后;远离了蹇林朴;他又试图登岸;但这时又有人一棍子抽了下来。
蹇林朴抽他的时候还收了手;只是往肩膀胳膊上打;而这一棍子;则是结结实实抽在二蛮的脑门上。二蛮嗷的一声叫;整个人便翻回水中;眼见着那水里泛红;显然是流血了。
此次动手的仍是一个乡民;他亦是有家有口;生性极孝;家中老母原是不愿意离开村子;乃是叶畅半拖半拉弄出来的。而且因为淋了雨;身体有些不适;正是病号中的一个。
他还指望着叶畅继续给他老母用药;将病治好来;如何能看着叶畅离开
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自然也来了;二蛮最初还是叫骂不休;但到第五个时;他已经又伤又累;也不再嘴硬了;只是反复哀求哭喊。
只不过此时已晚;经过他方才的威胁叫骂;谁敢让他上岸?
第五个执棍赶他的人;更让二蛮觉得意外。
“黎郎君;黎兄长;黎爷爷;平日里咱们关系最好;我有什么好处;总不忘你——你为何;为何也来对付我?”
“怪只怪你这厮自己没眼色;方才叶郎君说得好;你这厮‘陷众人以逞贪欲;误大事以饱私囊;;老子不想死;便只有送你去黄泉之下了”
这被称为黎郎君的更狠;直接一棍敲过去;正中二蛮脑门;将二蛮击得仆倒于水中;他犹不停手;向前一步;再度敲下。
“饶命;饶命……求求你;饶命……叶郎君;饶我;救我……”
这一次;二蛮当真怕了;他一边躲闪扑腾;一边高声求饶;可是那姓黎的又是两棍敲下;他便被敲入水中;口里咕嘟灌了几口水;原本就是精疲力竭;哪里还有力量再挣扎
众人都眼睁睁看着他沉入水里;再无动静。
叶畅同样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近来的憋闷;稍稍为之一畅。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慈悲普度的圣贤。出长安遇追杀、被蛮人挟持、遇到洪水;最近总是遭遇到这种种挫折;让他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不开眼的跳出来自寻死路。
娓娘一直看着叶畅的表情;见叶畅对于二蛮之死竟然是如此冷漠;她突然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恰好这时;叶畅回过脸来;两人目光相对;娓娘不由自主避开目光。这豪气不逊于须眉的蛮人女子;竟然觉得了畏惧。
叶畅并没有动手;但是那个得罪他的泼皮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他惯熟的乡亲手中。
叶畅甚至没有说要那些村民击杀二蛮;他只是说与二蛮不共存;于是乡民们几乎不约而同;选择害了二蛮性命;以讨叶畅的欢喜。
这种事情;让娓娘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现在;你还敢让我随你去越析诏么?”她正琢磨着是哪儿不劲;突然间;便听得叶畅低声问道。
“我……”
娓娘原本是想说“我有什么不敢”的;但旋即;她明白自己方才在担忧什么了。
她真的不敢。
叶畅到了越析诏;如同帮助这些灾民一般;建立制度;培养习惯;帮助越析诏壮大起来;甚至打败南诏;取而代之统一六诏及乌蛮白蛮诸部——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叶畅的声望会高到什么程度?
叶畅会不会利用这个声望;将她;还有她的家人;也如同二蛮一般处置?
想一想这样的后果;娓娘一时间就无法回应叶畅的问题。
“这几日里;你盯着我行事;也应该有所获吧;回去之后;凭着这些;让你部族离南诏远些;依然有复兴可能。”叶畅从她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惶惑;心中暗暗高兴;于是又道:“至于短时间里想要打败南诏;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须待天时。”
“什么……天时?”
“南诏吞并六诏;成为大唐之侧一强国;而剑南节度使节制南诏;仍以当初小部落视之;必引发事端。地方官得力;还可安抚;地方官若不得力;只待小挫土蕃;大唐与南诏之间必会反目。那个时候;便是你的时机了。”
这一次;娓娘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叶畅说完这番话;便又从木筏跳回岸上;又看着那些村民欢呼着迎向叶畅;将叶畅簇拥而回。看着叶畅吩咐村民们依先前分组行事;又看着叶畅自己回到宿处连头都不回一下。
“郡主?”对她最为忠心的蛮人大汉见她还留在木筏上发愣;开口唤了一声。
“啊……你觉得;叶郎君这个人如何?”娓娘问道。
“很厉害……还有;唐人原本就奸猾;他绝对是唐人中最奸猾者。”那蛮人大汉有些吞吞吐吐。
“是;他是那种把人卖了;还能让人替他数铜钱的人……若真将他带回咱们越析诏;只怕是引狼入室;比起南诏还要可怕。”
喃喃说到这里;娓娘决心已定了。
在决定放弃将叶畅带回的一刹那;她甚至动过念头;是不是要杀了叶畅以绝后患。
不过看到村民们对待叶畅的态度;她又改了主意。
现在叶畅在这些难民当中声望甚高;叶畅几乎就是他们的性命;自己这十来个人动起手来;就算能杀了叶畅;只怕也挡不住村民的报复。
想想这两三日的经过;娓娘也觉得荒唐;叶畅最初是利用他们蛮人来压制这些村民;但现在反过来;又利用村民来压制他们这些蛮人——这一切;难道都在叶畅的料想之中?
她在那里瞎琢磨;叶畅却没有时间想这些;回到宿处;他第一件事情;仍然是去查看那些病人。
毕竟顶着曾给药王当丹童的神话;叶畅颇花了一番时间学习医术;老师自然是药王观的骆守一。别的不行;结合另一世的医理进行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会的;认定几位病号的情形都没有恶化;而且其中两人喝了汤药后还有好转;叶畅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灾后有疫;几乎是这个时代的惯例;他能控制住这座小小的山头;却控制不住整个灾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受灾的地方不是太大;而此地的官府反应也能够及时了。
前者还可以祈求老天;后者嘛;以到如今仍然没有看到救援者身影来判断;实在没有什么希望。
第127章 乡有贤者佑四邻()
偃师县令白铨苦恼地揉着自己的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旁边的县丞蒋清也同样叹了口气。
“怕是顶上这冠冕难保了。”白铨又叹道:“偃师乃东都门户之地;据闻圣人又有意驾幸东都;却出了这一摊事
“此事如何怪得明府;谁曾料想一场暴雨竟至黄河漫堤?”县丞勉强安慰道:“况且如今算来;就是三个村子受损;不过一百八十户;已经是平日里明府维护河堤之功了。若真要追究;水陆转运使也脱不了身”
如今水陆转运使仍是韦坚;他正得三郎天子的欢心;便是李林甫都要暂避其锋芒;黄河漫堤乃是天灾;若要顶;也该由这大个头先顶。
白铨却没有那么乐观。
蒋清说这番话自有底气;他的父亲乃是先吏部侍郎蒋钦绪;他自己原本说是要授巩县丞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变成了偃师丞。与白铨在朝中没有后台不同;蒋清父亲当初提拔举荐的人物当中;颇有在朝廷里担任要职的;因此这点事情;他并不怕。
“小况村地势最低;离得漫堤处又最近;此处灾情最重。前来探看时;并未发现一人;全村尽没;只怕无人幸免。”带队的差役指着船前的一片水道:“此村情形最惨。”
“唉”
白铨又重叹了声;若是避之不及;这座村子怕就是要毁了。
从目前的情形来判断;相当不乐观;另外两座受灾严重的村子;还没有象小况村一般完全淹没;有些人正在屋顶上等待救援。即使如此;那两